深夜。星疏。
白澤對着鏡子張大嘴巴看着自己的牙。
鳳凰剛纔已經來過一趟，爲他新補了牙齒後便又匆匆離去了。白澤對自己新補的牙似乎並不滿意，一會兒伸舌舔舔一會兒又伸出爪子去撓，似乎很不舒服，最後又探口氣道：“早知道就不用自己的牙給他做媒介了，這補的牙可真不舒服。”
陳昭聞言晃了晃自己手裡的項鍊道：“前輩你這牙這能讓我修煉妖氣？”
白澤翻了個白眼：“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你不知道我這牙還得等個三四年再長出來，給你真是可惜了。”
陳昭聞言一個大笑：“那就多謝前輩了。”說罷趕緊把帶着白澤的牙齒的項鍊給自己掛上了。
洛九音見狀笑道：“前輩的牙還真適合做裝飾品，阿昭戴着也挺好看的。”
白澤聞言一聲冷哼：“那是自然。”
陳昭突然站了起來叫道：“遭了遭了，我忘了今晚還約了紫嫣姑娘呢，前輩你們先聊着，我就先走了。”
白澤眯着眼睛壞笑道：“這麼晚了你們幹嘛去，難不成。是要找個小客棧，嗯？”
陳昭翻了個白眼道：“前輩你的心思怎麼那麼齷齪呢，紫嫣姑娘是約我一道去屋頂上看星星。”
白澤聞言吸了吸鼻子道：“猩猩？猩猩有什麼好看的，長右山這麼多猩猩你還沒看夠嗎？”
陳昭再次翻了個白眼：“我們年輕人跟你們老年人思想不一樣，您就老實在屋裡呆着吧，我去去就回。”
洛九音暗自望了陳昭一眼，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最後仍是沒開口。
陳昭匆匆向外走去，還沒走幾步路呢，忽聽一個男聲傳來：“小王爺現在可有空與我說兩句？”
陳昭轉頭望去。原來是羅斌。
陳昭大概也能猜得到，羅斌是來向自己要那一個承諾了。
洛九音見羅斌來了，便也立刻向外走去：“阿昭既然你有客人到了，那我便也先走了。”
陳昭淡淡朝洛九音一笑道：“好，對了，麻煩你派個僕人跟紫嫣姑娘去說一聲，就說我今晚有些急事，就不過去了。”
洛九音淡淡一笑：“好。”
陳昭請羅斌進了屋，默默砌了茶與羅斌，淡淡道：“不知羅大俠此次前來所爲何事？”
羅斌輕輕嘬了一口茶，淡淡說道：“小王爺可曾記得與羅斌的約定？”
陳昭道：“自然記得。我欠你一個人情，需幫你做一件事。”
羅斌道：“那現在就要麻煩小王爺了。”
陳昭道：“到底是什麼事，需要羅大俠如此在意？”
羅斌淡淡道：“小王爺可曾見過洛雲？”
陳昭道：“見過。”
羅斌又道：“小王爺覺得他如何？”
陳昭皺眉道：“自然是英雄少年。羅大俠怎麼問起他來了？”
羅斌輕嘆一口氣道：“我也曾覺得洛雲是個難得的英雄少年。可惜。這傢伙就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說完羅斌怒拍桌子，“砰”的一聲可把陳昭可驚呆了。連本來就昏昏欲睡的白澤都被驚醒了。
羅斌繼續說道：“三年前，我兄弟幾人一起來到洛陽城參加聚賢會。本是信心滿滿，欲要施展一番拳腳。當時我大哥已經成家。嫂子溫柔賢惠，便也一起過來了。嫂子一直照顧我們兄弟幾人。真可謂盡心盡力。可惜。”羅斌頓了頓。似乎在強行忍耐心中怒氣，半響後才又道：“那洛雲。真不是個東西。你也知道，我三弟這人，向來心直口快，一時不慎。在聚賢會上得罪了洛雲。那洛雲當着武林衆人的面並未說一句話。大哥也立即呵斥了三弟。原以爲這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當夜，我們親眼看見洛雲從....從嫂子屋裡出來。我們連忙進屋去看，只見大嫂已經衣不蔽體，淚如雨下。江湖兒女，若有什麼忿忿不平之處，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發出挑戰，怎麼可以侮辱別人的妻子！簡直就是卑鄙小人！”羅斌怒道。
陳昭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雖瞧着洛雲不是個好東西。但看怎麼也都不像是那種人。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羅斌慘笑一聲：“誤會？什麼誤會。我兄弟幾人拿了武器就去追，呵呵。說來好笑，我們幾個聯起手來，竟也萬萬不是洛雲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竟將我生生擒住了。還以我做要挾要老三跪下給他磕頭，老三不堪受辱，我也寧死不降。不料此時大哥竟...竟突然跪下。生生給洛雲磕了三個響頭。洛雲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我...我...只怪我武功不濟。才讓大哥受了如此屈辱！”
羅斌一個這麼大的漢子，居然紅了眼眶。
他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們趕緊回了客棧想要安慰嫂子。但當我們回到客棧時，嫂嫂已經不堪受辱自盡了。”羅斌說到這裡再次紅了眼睛。他立即深吸一口氣，又繼續說道：“我今日要求小王爺幫忙的事，就與此事有關。”
陳昭道：“羅大俠可是？....”
羅斌道：“我要那洛雲的命。去給我嫂嫂陪葬！這三年來，我日夜不休的苦練技法。我們此番來到聚賢會，就是爲了在聚賢會上取勝，然後堂堂正正的挑戰洛雲。不料，卻又遇上了九公子。”羅斌握緊了拳頭。
陳昭揶揄道：“羅大俠想要我怎麼幫忙？”
羅斌嘆口氣道：“我已知道小王爺被皇上封爲了武狀元。我不求小王爺能幫我殺了洛雲。只是有一個人，想要託付給小王爺。”
陳昭皺眉：“何人？”
羅斌道：“小王爺可還記得我六弟？”
陳昭努力回想了一會兒道：“記得，是那個使劍的少年吧。”
羅斌道：“是。我們要堂堂正正地與洛雲一戰。也要當衆揭露他的真面目！洛莊主英明一世，一定要讓他看清洛雲的嘴臉！一命還一命，是時候讓他還了嫂嫂的命來！但。我六弟年紀還輕。他本是嫂子的親弟弟，嫂嫂出事後他就非要跟着我們行走江湖想要替他姐姐報仇。此番我們一去，說到底，不知還有沒有命回來。我希望能把他託付給小王爺。如果小王爺還記得與我的約定，我希望小王爺能盡力，讓小六拜九公子爲師，從此跟着九公子。”
陳昭驚訝道：“拜洛九音爲師？”
羅斌點點頭：“是。”
陳昭頓了頓，又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先別說你們是否能夠打的過洛雲。你現在殺了洛雲，洛雲的弟兄們又來找你們報仇。你們的後代又去找洛雲的弟兄們報仇，然後洛雲的弟兄的後代又要來找你們的後代報仇，這樣報來報去要到何時纔算個頭。又要死多少人才能罷休。”
羅斌猛地一拍桌子：“小王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要任由這侮辱了我嫂嫂的畜生繼續活着？！任由我大哥繼續痛苦下去？！”
陳昭正色道：“羅大俠先別生氣。我的意思是，以更合理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不一定要通過殺人來解決問題，這樣我們與那些惡人又有什麼區別？”
羅斌冷笑一聲道：“小王爺從小錦衣玉食。哪裡懂得我們這些江湖中人。罷了，既然小王爺不願意幫忙，那我就此別過。”
說罷轉身便走。
陳昭連忙站起攔住羅斌道：“羅大俠，你爲何不肯聽我所言。我也是真心的想要幫助你們啊。”
只聽羅斌淡淡道：“不必了小王爺，我們江湖人有江湖人辦事的規矩。我們會用自己的方法解決。”
陳昭輕嘆一口氣。作罷搖頭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說了。你放心吧，令弟的事，就交給我了。”
羅斌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那就多謝小王爺了。至於...如果我們沒有回來，請小王爺幫我告訴小六，不要爲我們報仇了。”
陳昭輕嘆一口氣道：“你看，你也不希望小六爲你報仇。也許，你的嫂嫂她....也不希望你們去替她報仇。”
羅斌皺了皺眉頭道：“我大哥對我恩重如山。洛雲欺人太甚。此仇不報，將來九泉之下。我要已以何面目再去面對嫂嫂！”
羅斌說完朝陳昭做了個揖，就走出了陳昭的房間，獨留陳昭一個人在房間裡思索。
是的，這樣的江湖容不下少年的善良和慈悲。
江湖裡沒有單純。
也沒有仁慈。
有的只是刀光劍影和血海深仇。
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