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燦爛。幾人尋了處陰涼的地方盤腿而坐。陳昭撓了撓耳朵,向姜克問道:"這麼說,你見過我老婆?"
姜克笑道:"自然見過。若不是九姑娘。恐怕我們都已經死在皇宮裡了。"
陳昭奇道:"哦?此話何解?"
姜克皺眉道:"南疆王去世那日,木族忽然發難。我們毫無準備,紛紛陷入困境。木族一個個馬壯兵強。我們卻一個個的連武器都沒有。本以爲這次是死定了。誰知道九姑娘忽然從天而降,爲我們帶來了武器和軍火。我們這才得以逃出生天。九姑娘也真乃天人,這麼多的武器,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弄來的。"
陳昭聞言心中一驚。不難想到,這些個軍火。便是蜀中鏢局丟的鏢物了。算算日子。鏢局丟鏢的日子也恰好是三個月前。卻也不知洛九音是如何發現木族的陰謀,提前備好軍火的。
姜克繼續說道:"九姑娘爲我們指了幾個藏身之處,便立刻前去營救女王。彼時女王已經被木柯關押在牢房。九姑娘浴血奮戰,這才救出了女王。"
陳昭挑眉道:"那就是說我老婆現在跟姜姑娘在一起咯?"
姜克汗顏,他也不知道陳昭爲何要一口一句"我老婆"來強調洛九音是他妻子的事情。陳昭心裡則是尋覓九年,總算有了洛九音的確切消息,這次決不能將她放走。而且九音畢竟貌美,萬一這些個姜族人看上了九音,非要追求九音自己可有的麻煩了,當下要把洛九音是他老婆的事情跟這些人講個明白。
姜克點了點頭:"是。現在九姑娘正一路護送女王去往西天極樂殿。"
陳昭疑惑道:"西天極樂殿?去那幹嘛?"
姜克神秘兮兮地說道:"俠士可有聽說過神王鼎?"
陳昭眨眨眼:"聽說過啊。不是你們南疆國的寶物嗎?"
姜克點了點頭:"是。神王鼎便是南疆之王的象徵。一千年以前,曾有一支神秘的軍團來到南疆國。他們一到便開始了屠殺,劍指南疆國王,指名道姓地想要奪得神王鼎。南疆王大怒,祭出神王鼎將這幹人打出了南疆,卻逃不過南疆子民死傷無數的事實。更害怕的事情是萬一神王鼎落入奸人之手,這對人間來說是一場浩劫。於是南疆王特地去了西天極樂殿,央求西天極樂殿的極樂大佛將神王鼎代爲保管。此番木族人來勢洶洶。雖然九姑娘力挽狂瀾,但姜族人依然死了大半。木族人又已經控制住了朝政。我們立於下風。無奈之下,女王決定親自前往極樂殿,去請神王鼎出山。"
陳昭聞言倒是有些歡喜:"哦?原來神王鼎不在木野手裡。那可好辦多了。"
姜克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盡然。去往西天的路危險重重。千難萬險。就算能夠到達極樂殿,也不知道那極樂大佛肯不肯將神王鼎交回來。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只好冒險一試。"
陳昭笑道:"放心吧。有九音在,你們的姜女王出不了什麼大事。"說罷忽的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說道:"好了。就不跟你們多呆了。我得去把我跑了九年的老婆抓回來了。告辭!"說罷黑風一閃。已經不見了蹤影。姜克唏噓,有此神人來助,當是天要助我姜族。剛要率衆人離開。卻見那黑風又一陣風似的飄了回來。
"對了。去極樂殿的路怎麼走?"
尋了一處麪館,二人一陣風捲殘雲,隨後尋了一處乾淨的地方一睡便是一天,再睜眼時已是翌日一早。陳昭掂了掂懷裡的銀兩。先是買了件新衣裳,隨後去澡堂裡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
那澡堂的老闆看的眼睛都直了,純淨的水變作烏黑一片緩緩流淌而出。其它洗澡的客人默默離開。只剩那一人一貓在水池裡洗的不亦樂乎。只有天知道他們兩個有多久沒洗過澡了。
對着鏡子拿出剪刀,修理已經雜亂的頭髮。剃了鬍渣。再換上一身乾淨衣裳,買上許多幹糧,帶上兩壺水,二人正式向西邊出發。
陳昭一路上時不時便拿出鏡子。
鏡子裡照射出他此刻乾淨的臉頰。他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梳了梳頭髮,隨後又將鏡子放回。
約莫一個時辰一次,從不間斷。
白澤捂住嘴巴,口齒不清的嗤笑道:"您這莫不是要去相親?"
陳昭翻了個白眼:"胡說,這都多久沒見九音了。總得打扮打扮,否則又把她給嚇跑了怎麼辦。"
白澤道:"你難道還真以爲她是因爲嫌棄你所以跑的?"
陳昭努了努嘴看向天際:"不知道。"
白澤道:"不知道的意思是,其實你也覺得這有可能是真的?"
陳昭翹起了腳,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地,最後吸了吸鼻子道:"我還真的想不出有什麼其它原因她要躲我整整九年。"
白澤嘿嘿笑道:"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只有你們最清楚。我也不便多言。不過我建議你蒙上你的眼睛和耳朵。用你的心去聽她聲音罷。心從來不會騙人。"
陳昭皺皺眉頭。暗自握緊了手裡的匕首。
那匕首是十年前洛九音在洛陽送給他的。也是洛九音唯一留下的東西。
心不會騙人……麼?
二人快馬加鞭的行了三日。一路蹦出南疆,直衝極樂殿而去。陳昭盤算着姜克與自己說的話。想要去到極樂殿,首先要穿過阿斯瑪沙海。那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因爲是通往極樂殿的必經之路。所以極樂佛特地派了整整十八隻烈焰鳥鎮守,以防居心叵測的人來給自己添麻煩。想到這裡陳昭頭疼地抓了抓腦袋。那十八隻烈焰鳥都已經活了上萬年,已是極其不好對付,更別說那裡還有許許多多的妖怪和隨時都可能會將你淹沒的流沙。
烈日高照。沙海無盡。
一人一貓拖着沉重的腳步緩緩前進着。
陳昭吐着舌頭,白澤也吐着舌頭。帶來的兩壺水一早便已喝完,然而阿斯瑪沙漠就像黃河一樣,根本看不到邊境在哪。陳昭又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喘着氣說道:"看來我們不會被烈焰鳥啄死,也不會被妖怪吃掉,更不會被流沙淹死。而是直接活生生渴死在這裡。"白澤嚥了咽口水說道:"你竟還有力氣說話。我連用來說話的口水都快沒了。"陳昭嘆了一口氣,望了望遙遠的天邊,忽然淡淡說道:"你說如果現在是九音在這裡。她會怎麼辦呢?"話音纔剛落,忽的狂風突起,帶着風砂迎面而來。陳昭急忙閉上眼睛,以防風砂入眼。卻聽身旁的白澤忽的傳來一聲驚呼。陳昭連忙睜開眼睛去看,只見風砂吹過之處掀起一陣黃沙,那黃沙底下,竟是白骨森森與血肉交雜一片。
陳昭大驚失色,暗道莫不是與姜雨婷一同前往極樂殿之人。連忙前去扒開黃沙,一具具屍體被挖了出來,直到最後一具完全挖出,陳昭這才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有洛九音和姜雨婷的屍體。
白澤淡淡說道:"看情形是死了以後被當地的妖怪給吃了肉去。死的時間到不長,極有可能是小姜的人。"
陳昭嘆了一口氣:"我只盼九音安好。"
白澤仰頭看了看陳昭。陳昭對着別人時總是談笑風生,甚至油嘴滑舌。唯獨每次提到洛九音時,整個人就如同深海一般沉了下來。彷彿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大人一般。
陳昭望着沙海輕輕地嘆了口氣。洛九音斷臂之事他至今記憶猶新,日日夜夜如梗在喉。這九年來不捨晝夜地練武,不過是因爲他當初承諾過洛九音絕不會再讓她受一次傷。可惜九年過來,卻連洛九音的人也沒找到。心下本就沮喪不已。如今這沙海漫漫,也不知盡頭在哪,搞不好連自己都要被困死在這裡,又談何保護洛九音。更何況,就算自己能找到洛九音,洛九音也不一定會跟自己回去。想到這裡,更是心灰意冷。
白澤一眼看破陳昭心中所想。眉頭一皺,立刻高聲說道:“你說小鳳凰現在會不會已經快到極樂殿了?”
陳昭聞言將頭微微擡起,雖不知白澤爲何突然問這個,但也是默默點了點頭。
白澤又繼續說道:“你可知極樂佛是何許人也?”
陳昭老實說道:“不知。”
白澤道:“極樂生於兩萬年前。是黃砂的靈氣所化。我曾在蒼穹之巔見過他兩回。起初覺得他慈眉善目,無論見了誰都笑呵呵的。是個老實和尚。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便見不到他的影子了。後來,聽老鳳凰說起我才知道。這極樂外表謙虛,實則狂傲自大。他來到蒼穹數百年卻始終不得天帝賞識。一怒之下便離開了蒼穹。來到南疆,自立門戶。收了門下弟子若干,自稱極樂佛。暗自研創神術,想要獲得超越天帝的力量。”
陳昭訝道:“那天帝不管他嗎?”
聽得陳昭問此,老貓兒正色道:“天帝是什麼人?她壓根看不上極樂。更何況,那時戰亂已經平了好幾千年。天帝日日夜夜閒的牙癢癢。來了個對手,她非但不怒。反而開心的很。不過,那極樂佛倒是也從未惹出過什麼大事。否則按照天帝的脾氣。早就在極樂的光頭上插上七七四十九根檀香了。到了一萬年以前纔開始有了動作。”說到這裡萬年老貓兒忽然又紅了臉:“只不過那時,我反……離開了蒼穹。天帝更加無心朝政。這才讓極樂殿多活了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