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冰山融化

高宗年青之時自然喜愛玩鬧, 但自從年紀漸長外加各色疾病纏身, 就很少四處走動了, 等閒只在皇宮之中修身養性,除了太極宮, 大明宮外, 其他都極少踏足,微服遊幸這種事更是從未發生。

但是今夜卻破了例。

要傳阿弦入宮相見, 自是容易。可對高宗而言, 這遲來了十多年的父女重逢,總似少了些什麼, 他所知道的阿弦的過往種種,幾乎都是從人口中聽說來的,隔了一層。

這幾日因時常見到阿弦, 身體大有起色,加上阿弦不日就要去雍州,高宗無法按捺自己的心意,索性不再如之前一樣只是傳阿弦進見, 他想親自去看一看宮外的阿弦……如果沒有了重重宮禁舒服,沒有裡裡外外的宮女太監,他跟阿弦的見面,大概會更自在一些吧。

高宗未曾將此事事先告訴武后, 因他心知肚明,武后絕不會同意。

所以他想到了崔曄。

原本崔曄對他來說,不過是個端正方良的世家之子, 聲望極佳的良臣而已,但是不管高宗喜不喜歡,突如其來的、崔曄便多了一個身份,竟將是他的駙馬,“乘龍快婿”。

說實話,當從太平口中得知阿弦喜歡的是崔曄的時候,李治心中的震驚,就像是看見了武后身邊那忠心耿耿的牛公公忽然間兒孫滿堂了一樣。

雖然對崔曄並沒什麼偏見,但李治想象不出崔曄爲人夫的樣子,所以在盧煙年“病逝”之後,李治並不格外覺着這消息令人震驚,內心隱隱地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但既然是阿弦喜歡的……他又能說什麼?何況比起武承嗣以及……沛王李賢(想想還有些後怕),不得不說,崔曄可算是個極好的選擇了。

所以李治事先傳崔曄,同他說明自己想去探望阿弦的意思,本來還做好了這位品性端直的臣子會拒絕的準備,誰知崔曄只是沉吟了片刻,便拱手說了聲“遵旨”。

其實李治並不是“下旨”,而是同他商議。

不過轉念一想,李治卻也明白了過來。

這正是崔曄的聰明之處,此事自然瞞不過武后的,崔曄這會兒說“遵旨”,等武后知道真相後追問起來,他當然可以用“不能抗旨”一說來搪塞。

方纔到了懷貞坊,當李治隨着崔曄入內的時候,裡頭阿弦知道崔曄來到,跳起來相應,那會兒她眼中那閃爍跳動的喜悅,盡數落在李治的眼中。

反觀崔曄,卻是有些太“冷淡”了,讓李治在瞬間生出一種擔憂,會不會阿弦用情太深,而郎心卻天生如鐵。

李治雖不理朝政,讓武后一手代勞,但是朝中的一些人和事卻也是知曉的,比如……袁恕己是同阿弦一起從豳州來長安的,兩個人交情匪淺。

當初阿弦去江南在路上遇襲,袁少卿還竭力請命要前往江南,足見“深情厚誼”。

此刻他提議這兩人,目光卻望着面前崔曄,且看他如何反應。

“愛卿你覺着朕的提議如何?”李治問道。

崔曄卻仍面沉似水,道:“袁少卿爲人嫉惡如仇,果決敏銳,可堪重用。且雍州命案至今懸而未決,朝廷派大理寺的人跟戶部屬官同去,也是理所當然。”

李治挑了挑眉:“哦……那陳基如何?”

崔曄又道:“至於陳郎官,陳大人負責的是京畿守衛,貿然派他外差似乎不妥。陛下若是想讓個跟……女官相熟的人陪同,臣覺着不如曾同她去過江南的桓主簿妥當。”

李治道:“桓彥範?他倒是個機警可用的,既然如此,朕再想想。”

說到這,李治忍不住道:“這次皇后又叫阿弦辦苦差,你一句話也沒有麼?”

崔曄道:“阿弦是朝臣,爲朝廷效力是應該的。”

望着他冷靜超然的神情,李治不由輕嘆了聲:“早先聽說你夜宿懷貞坊,還以爲……想必都是別人誤傳了。”

崔曄道:“那次是阿弦病了,我不放心纔看護了她一夜。”

李治欲言又止:“也罷,橫豎……對了,今晚上多勞你陪着朕。”

崔曄的回答卻出人意料:“臣這樣做,也是有私心的。”

李治本來意興闌珊,聽了這句才又轉過頭來:“私心?”

崔曄道:“陛下如此做雖然逾矩,但是對阿弦來說,卻必定是難能可貴的。”

李治定定地看着他:“你……”

崔曄仍是一副淡然無波的樣子,語氣之中甚至也沒什麼波瀾起伏,但是李治卻儼然從他的這句話裡聽出了深意。

他原本以爲崔曄用情並不深,甚至懷疑他對阿弦到底動了幾分真心,但是直到這會兒,才彷彿知道……

——也許有的心意,並不是放在臉上供人瞻仰的。

——你自以爲看不出,但絕不是不存在。

就像是海深萬里,淵淵穆穆。

***

李治在進宮門的時候,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留在外間的崔曄。

縱然在夜色裡,那道影子卻仍似淵渟嶽峙,風姿卓然。

這會兒李治欣慰地想:也許他的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

畢竟……阿弦是他的血脈,又是那樣能幹出色的孩子,怎麼會喜歡錯人呢?

——幸而李治不知道阿弦曾命都不顧地喜歡過陳基,不然的話……竟猜不出皇帝陛下會是怎麼樣的痛心扼腕了。

李治出宮的時候心情激動,就像是少年時候的自己要做什麼破格的事。

回宮之時心緒卻難得地沉靜,原先還因“父女離別”,擔心阿弦雍州一行有什麼差錯,然而經過方纔跟崔曄的相處,那些疑慮不知爲何悄然消散。

這種好心情,在李治回到寢宮的時候被暫時打斷。

宮女上前幫着他將大氅除去,還未整理妥當,外間道:“公主到。”

太平進殿:“父皇先前,是去哪裡了?”

李治以爲第一個問自己這個問題的必然是武后,卻實在想不到竟是太平。

意外之餘,李治笑道:“太平如何知道父皇外出了?”

太平打量着他:“我之前來看過父皇兩次,都不見您……問起他們,竟也不知道您去了哪裡……”

李治咳嗽了聲,揮袖示意宮人們退下,他才握着太平的手道:“你來找父皇是有什麼事麼?”

太平道:“父皇只要告訴我,您去了哪裡?”

李治只當她又是小女孩兒廝纏,便隨意笑道:“也沒去哪裡,就只隨意走走罷了。”

太平卻忽然說道:“父皇是不是去找小弦子了?”

李治大爲吃驚,沒想到她竟一猜就猜了個正着,忙拉住她:“噓……”又不可置信地笑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難道……是你母后……”

太平的眼圈發紅,卻並不回答。

李治終於發現她有些舉止異樣:“怎麼了?”

太平道:“父皇……小弦子她、她……真的是我的長姐嗎?”

“你……”李治臉色立變,手一抖,竟鬆開了太平的腕子。

太平眼中涌出淚來:“是真的?”

李治知道她年紀小,未必會懂當年發生了什麼,且解釋起來也是麻煩。但要否認,卻並非他所願。

“你怎麼知道的?”最終,李治問。

太平聽高宗這般反問,已是確信了,雙眸圓睜:“她就是先前被廢后害死的安定公主?”

李治見太平如此,知道再也瞞不過,便道:“太平,你聽父皇說……”

太平卻皺眉疑惑:“但是人人都知道,她明明是被廢后害死了的,怎麼會還活着?”

這件事自然是一言難盡。

李治皺眉,把心一橫,正要跟太平詳細解釋明白,便聽有人道:“這麼晚了,都不安歇是在做什麼?”

及時而來的,赫然竟是武后。

李治見武后在這時候來到,心頭一寬,卻又一緊,寬的是他知道自己不用再費心耗神地跟太平解釋了,因爲武后必然會“代勞”,但是另一方面,李治卻又吃不準武后將會對太平如何說明。

武后走到兩人身前,看看高宗,又看看太平,便只對太平道:“這麼晚了,怎麼還在你父皇寢宮裡攪鬧,難道不知父皇的龍體需要多加靜養麼?”

太平見她滿面若無其事,本是要再問的,可是面對武后,竟天生有一種讓她鉗口結舌的“威壓”,竟讓她無法把那一句“理直氣壯”的問話說出口。

武后見她不言語,卻又輕描淡寫地問:“我方纔進來的時候,怎麼聽見說什麼廢后,死啊活的?”

李治道:“你索性告訴她吧,她都已經知道了。”

武后道:“哦?知道什麼?”

李治皺眉。

武后卻反而一笑,話裡有話般道:“陛下,您這一整夜來去勞碌,必然是乏了,不如且早些安歇。我帶了太平去。”

李治一怔,不等他開口,武后已淡淡地對太平道:“太平隨我來。”

***

這一夜,長安城中有許多不眠之人。

其中一個,便是陳基。

先前跟高建離開懷貞坊後,高建因一無所知,還有些惋惜:“好不容易來了一趟,還沒有喝的盡興,那個人是誰,好大的派頭,只是來的太不巧了,打攪了我們的興致。”

高建畢竟是在桐縣那個小地方里廝混的,所見的最大的長官便是袁恕己,對於長安城裡的顯貴等更是缺乏足夠的認知。

他只知道崔曄系出高門,是朝中大官,但因爲當初在桐縣跟崔曄十分“熟稔”,因此那份自然畏懼便減了不少。

相應的,李治微服而至,且又談笑風生毫無架子,對高建而言,自也認作是跟崔曄差不多的官員,絲毫不知這一位的來頭竟是如天之大。

陳基見他一直抱怨,只恨不能揭破“李三”的身份。

高建又道:“大哥,你發覺了沒有,弦子好像是越來越出落了,以前在桐縣的時候大概是沒長開,先前酒樓裡我見到她,幾乎不敢認,可真是女大十八變,越來越好看了,這還是男裝,若是換作女孩兒的裝束,再塗脂抹粉打扮打扮,只怕這長安城裡也沒什麼姑娘家比她好看……我現在想起在桐縣大家把她當小子看待,呼呼喝喝的,就覺着好笑。”

高建畢竟有了三分酒意,說的高興,就看着陳基道:“大哥你說呢?”

陳基只能乾笑了一笑。

高建總算髮現他格外沉默寡言,雖然自從在長安城跟陳基相認後,逐漸發現“大哥”比之前在桐縣要寡言的多了。

高建當然不知道,官職越高,自不必像是以前一樣伶牙俐齒聰明外露,何況說的越多隻怕錯的也越多,因此適當的“惜字如金”纔是正理。

高建斂了笑,對陳基道:“大哥,多虧你我才能在長安落腳,只是我想,我實在不便再住在貴府裡,我已經拜託兩個認得之人幫我找便宜好住的房子,儘快找到就搬出去了。”

陳基聽他說起這個,纔回神道:“你急什麼?我又沒有讓你搬出去……”忽然皺眉道:“還是誰跟你說了什麼?”

高建忙笑道:“沒有!府裡對我都好的很,是我自己覺着長住也不是法子,到底自己住能自在些。”

陳基看了他片刻才也一笑:“既然如此,那就隨你好了,不過如果他們找不到好的地方,你就仍住在家裡就行了,知道麼?”

兩人回到侯府的府邸。

之前陳基雖自置買了房子,但武懿宗因官職連升,皇后又賞賜了宅子,他怕委屈了女兒,就叫武馨兒跟陳基陪着自己住。

進府之後,高建自去客房歇息,陳基緩步往回,走到半路,就見一個侍女迎面走來,行禮道:“大人回來了?夫人已經問了好幾回了呢。”

陳基一點頭,仍是不緊不慢地步子。

不多時回房,見妻子已經躺倒歇息了,陳基正要退出,裡頭有人道:“好不容易回來了,又去哪裡?”

說話的正是武懿宗之女武馨兒,她起身,擦着眼睛看陳基。

平心而論,武馨兒生得並不難看,只是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衫,襯得臉色略顯焦黃,兩隻眼睛有些無神,但比起武懿宗那副尊榮,武馨兒並沒有肖似其父,已經是上天格外的恩寵了。

陳基止步:“我當夫人睡着,怕驚醒了。”

武馨兒道:“我等你等了大半夜,你不回來我哪裡能睡踏實,平日裡值夜早出晚歸的倒也罷了,怎麼今日無事,也都這麼晚回來,又去哪裡應酬了?”

陳基道:“同高建去見一個故人。”

武馨兒一皺眉:“是不是那個女官呢?”

陳基見她“無師自通”,便道:“是,阿弦改日就要去雍州了,所以同高建一塊兒去看看她。”

“阿弦阿弦,又是阿弦,”武馨兒有些微慍似的,“她去不去,關你們什麼事?那個高建也是多事,不過是來投奔你的罷了,怎麼還指使起你來了?”

陳基皺皺眉:“說哪裡話,他指使我什麼了?”

武馨兒道:“若不是他叫你去,你怎麼會這大半夜的不回來?”

陳基啞然:“就算不是高建,我自己去見見她又有何妨?”

武馨兒一急:“我不許你去見她!”

陳基因覺着夜深人靜,兩人如此口角似的,難免給丫頭老婆子聽見,改日多嘴的告訴武懿宗,還不知道又有什麼波折呢。於是先忍氣吞聲道:“行了,無端端鬧什麼,有話明兒再說就是了。”

武馨兒見他退了一步,偏道:“你爲什麼不答應我?難道是不肯?”

陳基忍無可忍,沉聲喝道:“夠了,不要無理取鬧!”

武馨兒沒想到他竟呵斥自己,一愣之下,難過起來:“果然他們說的對,你一定是跟她舊情難忘。”

陳基聽見那刺耳的四個字,不怒反笑:“什麼舊情?你聽誰說的?”

“你不必心虛地打聽是誰,”武馨兒道:“當初你不是跟她住在一起的嗎?”

這本是陳基的最大心病,所謂的“住在一起”,自是指的平康坊那一段日子。

那段日子,最開始他不以爲然,尤其是等揮別後卻慢慢發現了其珍貴無可比之處,直到現在,已經珍貴的像是一段夢幻,他自己都不忍去碰觸。

沒想到第一個過來狠踢上一腳的居然是武馨兒。

陳基一愣之下,哈哈笑了起來。

這會兒外間的丫頭老婆子們果然聽見,有兩個進來道:“姑娘,姑爺,出了何事?”

陳基收了笑:“滾出去。”

那些下人們一驚,武馨兒從沒看見他這樣冷麪之時,不禁也嚇得不敢出聲。

陳基回頭道:“你先睡吧,我還有事。”他拔腿出門,左右看看,往書房的方向而去,也不理身後傳出的武馨兒的哭聲。

***

懷貞坊。

阿弦手拄着腮,正在燭光下打盹。

送走了李治後,阿弦牢記崔曄說“待會兒就回”的話,便叫下人們自去安歇,自己坐在堂下等待崔曄。

只有玄影仍趴在旁邊陪伴着她。

正有些睏倦欲睡,屋門輕輕地被推開,玄影擡頭看了眼,旋即又安心地閉上雙眼睡了過去。

阿弦卻仍未醒,已經趴在桌上朦朧似睡。

崔曄走到桌邊,看了她片刻,終於小心翼翼地探臂,攔腰將她輕輕地抱了起來。

一抱之間阿弦便發現了,睜開眼睛,半明半暗的燭光中見是他,便無聲一笑:“回來了?”

崔曄“嗯”了聲:“冷不冷?”

阿弦道:“不冷。”把臉窩在他的肩頸裡,舒心地深深呼吸。

崔曄抱着她,送回了房中。

WWW● Tтkд n● C ○

阿弦道:“皇帝回宮了嗎?”

崔曄坐在榻邊:“嗯,送回了。”

阿弦道:“他怎麼忽然晚上來了?嚇了我一跳……”

崔曄笑笑:“你不喜歡麼?”

“不是……”阿弦閉上雙眼想了想,“只是有些不大習慣。”

崔曄摸了摸她的額頭,覺着有些熱,疑心她是因爲在堂下打盹被風吹了。

阿弦會意,探手將他握住:“我沒事。你累不累?”

崔曄道:“不累。”

阿弦眨了眨眼,身子扭動,往牀內挪過去,擡手拍拍身旁空出來的位置:“阿叔過來躺着歇會兒。”

崔曄一怔,脫口道:“使不得。”

阿弦不以爲然地笑道:“只是讓你歇會兒,怕什麼?又不會吃了你。”

崔曄皺皺眉,本能地覺着這話似乎是……兩個人的角色正好調反了。

阿弦握着他的手又拽了拽:“好不容易回來了,不想阿叔就這麼快走,我又要去雍州了,雖然不遠,到底有一段時候要見不着了,你難道不想我麼?”

話說到這種地步,就算是冰山,也要被融化了。

崔曄先起身,將房門掩起。

他緩步回來,坐在榻邊,正要躺下,忽然又俯身,慢慢將靴子除去。

阿弦轉頭瞥見,仍是笑吟吟問:“要不要我伺候大人?”

崔曄的手一抖,臉上沒來由熱了起來,本來沒什麼綺念,因爲這一句話,心裡頗爲彆扭,想要臨陣脫逃,又有些不願就此敗逃。

只得強作無事,將靴子放好,才慢慢小心地平躺下來。

這張牀並不算大,阿弦雖儘量靠在裡面,兩個人之間,卻仍不防衣袖交疊,幸而彼此把手放在各自的腰間,纔不得碰觸。

崔曄的呼吸有一些紊亂,幸而阿弦也未再說什麼,再做什麼,好歹容他有一刻的喘息時間。

房間內靜得讓人心生異樣。

加上有爐火薰暖,似有一股若隱若現的淡甜香氣,無處不在。

爲了驅散這種異樣,崔曄咳嗽了聲,忽然問道:“玄影呢?”

旁邊阿弦道:“堂下有炭火,多半是在那裡守門了。”

崔曄又想起一件事:“方纔我進門的時候,還想着跟你說完就走,大門也沒有關。”

阿弦道:“伯伯看見了自會關起。不礙事,我這裡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她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喃喃問:“幾時了?”

崔曄側耳聽了聽,萬籟俱寂,只有風吹在窗櫺上的聲響。

他判斷道:“子時了。”

耳畔窸窸窣窣地響動,下一刻,手臂被抱住。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崔曄在瞬間僵住了,他轉過頭,卻見阿弦竟是側了身,將自己的左臂抱在懷中。

他想抽出,卻並未付諸動作。

阿弦慢慢蹭了蹭,額頭抵在他的肩頭上:“阿叔……”

“嗯?”他的喉頭一動。

“我……我想……”阿弦張了張口,然後保持着嘴角半張的模樣,沉沉地酣睡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寫錯名字了,謝謝提醒,趕緊改過來~

第266章 子夜歌第193章 地府(慎入)第31章 扶我起身第63章 殺之第155章 做的很好第199章 好東西第101章 心之所向第296章 解語花第61章 父子第248章 冷暖而自知第233章 西施之舌第202章 司其職第87章 小東西第309章 不可貌相第181章 若即若離第253章 阿叔不能去第159章 降魔除邪第164章 得不到的第220章 登堂入室第304章 十指相扣第296章 解語花第296章 解語花第75章 老糊塗第74章 幻亦真第142章 新人笑第114章 我第146章 風雷夜第79章 有星光第121章 自信第159章 降魔除邪第52章 刑場之上第100章 生死關第33章 以誠相待第119章 悅第130章 抱住第103章 存神煉氣第297章 請同浴第206章 交心話第356章 誰更狠第266章 子夜歌第363章 將完結第343章 日常第304章 十指相扣第296章 解語花第206章 交心話第258章 靈猴與寵奴第155章 做的很好第290章 給我第151章 皇后欽點第324章 陰陽第111章 夫妻相處第285章 遵旨第214章 喬遷之喜第67章 雙全第129章 光芒第46章 大殺四方第329章 略恐怖第125章 夜宴第46章 大殺四方第36章 長長久久第346章 少卿第230章 脫俗之美第267章 紫薇垣第295章 兩種情第134章 入宮第139章 八卦鬼第203章 辦鬼差第205章 綰青絲第107章 頭等大事第22章 宿軍屯第341章 大婚第113章第240章 逢生跟玄影第238章 阿叔別走第35章 博陵崔氏第54章 大逆不道第156章 鬼猶如此第104章 一個好人第52章 刑場之上第237章 爲你盛開第256章 沛王錯情第143章 配不上第273章 如父如兄第344章 喜歡第248章 冷暖而自知第72章 難承受第196章 蔓延第201章 鳳凰鳴第23章 避不過第81章 說的好第229章 你我之間第95章 百獸王第80章 鬼嫁女第85章 陳大哥第65章 天籟第131章 密室第367章 完結篇第115章 他第282章 生死問答第362章 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