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林苦惱的思考着,怎麼也想不透,開考以後無法和卿居正說上話,卿大人自從考前在劉林面前說過“好自爲之”後,便一直沒有再進考場內巡查。巡查的只有幾位副主考和禮部的監考官員。
考場內安靜的連監考官員走路時布鞋與青石板的磨擦聲都能聽清,劉林想到了,如果沒有南都城內的截殺事件,也許這個時候會有一個俏麗的小吏在這裡巡視。也許第二天起牀後,考舍的桌案上又會放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麪。
而現在他只能啃着乾硬的饅頭,看着案上還是空白無一字的答卷犯迷糊。
劉林默默的從懷中掏出一塊中間破了三個孔洞的手帕,那手帕正是受了弩箭傷後李沫給他包紮在掌上的。由於手帕被鮮血染紅透了,清洗了後手帕已經成了淡淡的紅色,帕中的紅絲線繡出的“謝”字已經破碎的看不出模樣。他現在所懷念的,不僅僅是那碗陽春麪。
“你做什麼?”一名監考官員見劉林端詳着一方破布,心生疑竇,快步走到劉林面前。
“沒什麼,擦汗呢?”劉林忙將手帕揣回懷中。
考官不相信,立於考舍前說:“拿出來,交與本官查驗,如若是夾帶,打你板子後逐出文院。”
這時候副主考江淮學政李維常緩緩走來。
見副主考大人過來了,那名身着淺綠色七品官服的監考官忙拱手彙報:“大人,下官發現一名考生有夾帶嫌疑。”
李維常見監考所指夾帶之人便是劉林,略吃驚的看着劉林,劉林這時候也滿臉無辜的看着李維常說:“大人,學生只是在懷念一碗陽春麪!”
李維常也不太明白劉林這話說的是什麼,考場之上懷念陽春麪,這還是頭一回聽到!
“放肆,膽敢在副主考大人面前胡言亂語?看我不把你打出文院!”監考官怒斥道。
“罷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麪,是有值得懷念的地方?”李維常微笑着說,然後便問那名監考,“人說他夾帶,那夾帶的東西呢?”
這時劉林已經從懷中掏出了那方破帕,放在了案上。監考官連忙將那破帕抓在手上,左右翻看,卻看不見破帕上有任何文字。
監考官皺着眉頭有點失望的將破帕扔還給劉林,小聲的嘀咕着:“這麼破!”
“大人,學生的手帕雖破了,您也不能因爲它破而就這樣扔還給我吧。”劉林不高興的說。
“不就一方血染的破帕嗎?”監考官鄙夷的說着回身拱手向李維常彙報:“下官查驗了,只是一方破帕,未曾發現夾帶。”
“好了,他應該不會夾帶抄襲的,他可是建康鄉試的解元,還是有真才實學的。哪日你要看了他作的詩文,你就不會擔心他夾帶了。”李維常說完便緩緩離開。
監考官也準備離開,劉林卻叫住了他:“大人,學生覺得您應該爲這方手帕向我道賺,您剛纔錯誤的懷疑了我。”
劉林很生氣,並不是因爲他懷疑他夾帶,而是因爲他剛纔對懷中手帕的態度。他甚至打撓了自己懷念那碗陽春麪,而現在關於陽春麪的事,除了那個人,還會有誰知道?
“什麼,向你道賺?”監考官的聲音提高了點,幾個鄰近考監的考生都向這邊望來。
劉林不緊不慢的將手帕仔細的揣入懷中點了點頭,“正是!”
監考官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考生,他很生氣的在劉林的考舍前踱了兩步,伸手指着劉林說:“你再無理取鬧,本官將你逐出文院!”
劉林擡起頭,雙眼緊盯着監考官說:“你再威脅我,就算我被逐出考場,我也會向卿大人告你!”
“嘿,反了你了!”監考官在劉林的案上猛拍了一下。
“現在你又污衊學生謀反,如果查無實據,大人您可是要反坐的!”
劉林咬住了監考官的字眼不放,反正現在他的腦中還是空空,進入文院一日了,連考題都還沒有看完。現在的他腦中還在反覆的思量着爲什麼建康王和卿居正會對他說出同樣的話,還有就是那碗陽春麪。
“你!”監考官被劉林氣的無話可說,反了這樣的敏感詞被他盯上,細評起來自己真的是污他謀反,怎麼拿出證據,難道就憑一句讓他道賺的話?
監考官一甩衣袖,憤憤離去了。劉林也沒有再叫住他,出了口氣便罷,再說自己那話也只是詭辯。
直到殿試的第二日下午,劉林纔開始匆匆答卷,答的很隨意,也很心痛。本來這麼好的一次殿試機會,就這樣讓自己給葬送了。劉林自認這樣的答卷,是肯定不可能中進士的了。
他終於想透了點建康王話中的含義,他從孫思雷的話語中聽出,似乎孫思雷與建康王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會不會建康王對他的話是一種隱晦的暗示?
殿試第三日,南都城內華燈初上,劉林才拎着包裹從文院裡出來。有些舉子還題還沒有作完,在文院之中哭天喊地,被文院衙兵架出扔開。劉林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一眼便看到了文院對面街角站立眺望的劉騰和江惜然。
劉騰身體槐梧高大,江惜然則生的小巧玲瓏,兩人一高一矮站在接場的人羣中特別好認。
他們也看到了劉林,惜然擠過人羣向劉林跑來。劉騰上前從劉林的手中接過包裹和空了的食盒。原本在劉林手中覺得和心情一樣沉重的包裹,拎在劉林的手中就像是沒有份量,他隨意的搭在了肩上。
“公子,考的怎麼樣啊!”惜然問劉林。
“大哥,我們回客棧吧。”劉騰說。
劉林沒有回答惜然,只是對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伸手輕撫着惜然那有點發黃的頭髮。突然公子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惜然的心跳的驟然加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再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