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享福果然沒有讓李世民失望,先前,他是故意讓朝臣們把想要說的話都說完了,這樣他最後出來做總結性發言的時候,就沒有人提出異議了。
“陛下,臣以爲,將士人與農工商人區別開,是一種錯誤的觀念,剛纔,甚至還有大臣說,要保持未來可能會成爲官員的士人羣體的威嚴,臣以爲,這是大錯特錯。
以往,那些靠強權,威嚴,來管理百姓的朝代,如今安在?
朝廷,與百姓之間,應該是一種共生,相互依存的關係,而不是剝削,和被剝削的關係。
列爲大臣,你們會喜歡一個經常白白的拿走你們的勞動成果,還指使你幹這幹那,需你卑躬屈膝的伺候着的人嗎?
“不會。”
“每個人,都不願這樣,所以,歷史上,出現了那麼多的官逼民反,前隋的滅亡,就是擺在咱們眼前例子,難道咱們還要重蹈覆轍嗎?”
“我覺得不能夠。”
“而且,咱們的陛下,已經找到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他愛民,親民,事事以民爲先,所以,去年陛下北巡,路過地方的時候,地方的百姓紛紛將自己田地裡產出的瓜果捧到陛下的車駕前,請陛下嚐鮮。
北巡結束,數十萬善陽百姓,出城相送數十里,依依不捨,並且,自發的出錢出力,爲陛下修建善陽行宮,就是希望陛下能經常到善陽去居住。
這樣的百姓,會反叛陛下,反叛朝廷嗎?
絕對不會。
而做到這些,陛下靠的是強權,威嚴嗎?
絕對不是。
這就充分證明了,朝廷管理百姓,不應該靠強權,威嚴。
正所謂,官愛民來,民擁官,君愛民來,民擁君,只有在所有人團結一家親的融洽局面下,咱們這個國家,才能爆發出任何人也無法動搖的能量。”
“好,孫正明此言大善······”
“好個官愛民來,民擁官,君愛民來,民擁君······”
在孫享福這段話說完的時候,房玄齡,李靖,甚至像虞世南這樣的老人,都將勿板拍的啪啪啪響,爲其喝彩。
龍椅之上的李世民,此刻,更是感動的眼眶溼潤了,這麼直白的認可和誇獎,還獲得了朝堂上這麼多大臣的擊節叫好,讓他的成就感頓時爆棚,此時,他多想讓長樂宮的李淵來朝堂上看看這副景象啊!甚至,他現在都有點後悔弄死大哥李建成和三弟李元吉了,就應該讓他們活着,看到今天朝堂上這副景象。
待得大臣們擊節叫好的聲浪過後,孫享福又繼續道,“所以,可能成爲官員的士人,不應該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而是應該要親民,愛民。而且,臣以爲,士人只是代表百姓中的讀書人,跟農夫,工匠,商賈,醫師,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別,都是民而已,所以,朝廷此前落實的公民制度,都將其劃成了二等公民。
只有真正的當了官員,他們纔會與普通百姓有區別,因爲官要管理百姓,就必須需要有一些權力在身,這也完全是因爲治理國家的需要,才賦予了官一定的特權。
士,並不參與國家的管理,國家也沒有給他們身上賦予權力的必要,那麼,爲何士人的教育,就要高人一等呢?
論爲國家做出的貢獻,農夫,工匠,商賈,未必就小於士人,這一點,大家近幾年也都看到了,工商科的舉子,到了地方實習之後,對於國家的幫助,也十分明顯,很多都已經證明了,他們可以成爲一個官員。
所以,臣以爲,朝廷不僅要將農工商三大羣體的教育納入朝廷的教育管理體系,還應該再度向百姓申明,士農工商,只是對百姓職業的劃分,不是對身份地位的劃分,對於所有不同職業的人,實行一視同仁的政策,這樣,纔會讓各個職業的人都不會有被壓迫的感覺。”
孫享福這段話的意思其實很簡單,既然士農工商都是二等公民,爲何你負責士人教育的國子監,享受國家待遇,別的職業的卻都沒有。
你說士人學成之後,是要去當官的,現在,其它三種職業學成了之後,也是要去當官的,而且,你士人也不是個個都要當官,不能因爲其中有人要去當官,就把這個職業的所有人的地位都提升,這是不合理的,應該理智的分清楚管理階層和普通民衆的區別,在沒有成爲官員之前,不能差別對待,引起其它職業羣體的不滿。
這個問題,對於李世民來說,也是一種需要解決的一種社會平衡問題,想要百姓們打心眼裡認同公民制度,就應該逐漸的落實這些各方面的制度,這種一視同仁,似乎是最能平衡所有職業羣體的手段。
“孫卿所言大善,想要成就一個萬世不朽的國度,就應該有更加公平合理的制度,任何職業階級,在成爲官員之前,都應該只是民,對於民,朝廷應該採取一視同仁的政策,是以,朕意,將未來成立的農,工,商學院,納入朝廷的教育管理體系,負責管理的官員的品級,職權,以國子監和善陽醫學院爲比照,具體劃分執行,由吏部尚書溫彥博跟進處理。”
李世民出言宣佈了,這事情就是沒法改的了,他對百姓表現的和藹可親,那是政治需求。在官員這裡,他可是在強權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將五姓七家收拾服帖之後,朝堂上,只要他拍板了的事情,基本都是要不折不扣的執行的。
溫彥博出來領旨唱諾之後,關於教育方面的議題,就暫時告一段落了,這隻能算是今天朝會的一個插曲,孔穎達就算再怎麼不願意,這種大趨勢,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左右的,他能左右的,唯有國子監那一畝三分地上面的事情。
所以,回到了正題後的朝堂,很快就議定了幾件正事,首先,李世民宣佈復萊國公杜如晦兵部尚書之位,身體已經痊癒的他,不出來爲國做事,就是一種大大的浪費,當然,也並沒有撤銷侯君集身上兵部尚書的銜職,事實上,掛了兵部尚書銜的,還有李靖,秦瓊,李績,李道宗等,這是賦予他們一定的調兵權,在某些時候,方便他們走一些審批程序而已,與復職後,全職擔任兵部尚書的杜如晦有很大區別。
在宣佈杜如晦的任命的時候,李世民還直接將他上任後負責的事情都宣佈了,總覽兵部事物,負責,姚州,鄯州,以及稍後可能派往蜀中的一路大軍的後勤補給,調兵遣將工作。
東征的大軍,則是會由孫享福,在善陽單獨主持後勤補給工作。
然之後,李世民還對諸衛大將軍帶兵的分配,做了一些具體的任命,調整。
最後他讓所有的官員,完成誓師出征前的最後一個任務,收割夏糧,以做軍需。
然而,就當大家以爲今天的早朝就要到此結束的時候,孫享福再度出班奏道,“陛下,昨夜有云南鎮守大將軍張樂求進攜蕭公手書一封求見於臣,想要行禪讓之舉,將白子國國王之位,讓給其白族屬下蒙舍詔部一部的首領舍龍,手書在此,如何處置,臣覺得有必要拿出來朝堂諸公議一議。”
雲南,在這個時期人們的映像中,就是蠻荒之地,非是出自蜀中的大臣,甚至都不知道張樂求進和白子國這回事,李世民對於大唐周邊勢力都有足夠的警覺性,就此前密衛傳過來的一些雲南諸部的情況來看,李世民是將其當成大唐一個潛在的隱患來看待的。
因爲,那邊的部落受南蠻文化影響較深,又與吐蕃來往密切,親漢勢力較少,反而,不服王化的較多,與周邊漢人的摩擦,就一直沒有斷過,即便是被漢人統治了那麼久的嶺南都尚且如此,何況是雲南。
這個張樂求進,在他登基之初時上表稱臣,在當時,其實是讓他暗喜了一陣的,並且毫不猶豫的封了他一個雲南鎮守大將軍的頭銜,可沒想到,這纔沒幾年,他就要禪位了。
李世民看過蕭瑀的手書之後,將其交給了大臣們傳閱,不一會,朝堂之上的人,就基本知道了信中的內容。
蕭瑀去到蜀中之後,積極的推動與雲南諸部和吐蕃之間的商貿,這是他之前就跟孫享福商定好的事情,而隨着一些溝通的展開,他對雲南諸部的基本情況,瞭解的也更多了,那是一個市場潛力很大的地方,光是白子國的白族,人口就有**十萬,如果再加上滇西之地其它部落的人口,足有一百好幾十萬,他們有大量的商品需求。
然而,蜀中以往出產的商品,卻無法大量向那邊銷售,或者說,蜀中的商人,根本不願意向那邊銷售,除了那邊的道路難走,生存條件讓漢人有些難以適應之外,主要就是治安的問題。
去往那邊的商人,十之七八會被搶劫,誰還願意過去?
這樣,就更加顯得白子國這個親漢政權的重要性了,在蕭瑀看來,它是大唐打開雲南局面唯一的助力,必須妥善處理好,並且利用起來。
所以,他建議李世民,同意張樂求進的禪讓,並且,給予新上位的舍龍一些支持,從內部,幫助打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