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南衙各軍每年都會在內部舉行馬球選拔賽,挑選優秀的馬球手,聽起來好像人數不少,但這些優秀馬球手就像剛出爐的燒餅一樣,剛挑選出來就被各大王公貴族瓜分一空。
武攸緒推薦給李臻的三人還是他考慮成立千牛二隊的人選,看在上官婉兒的面上纔給李臻,但再想讓武攸緒推薦一人,他就沒有了。
下午,李臻交了班便離開了皇宮,他直接去南市找張曦,張曦是洛陽地頭蛇,人脈極廣,說不定他能給自己推薦一人。
聽說李臻來找他,張曦親自從內堂迎了出來,“賢弟怎麼不說一聲就來了?”
張曦拉着他手埋怨道:“我正準備出去,要不就險些錯過了。”
李臻拱手歉然道:“我也是臨時有事找大哥幫忙,如果大哥有事,我改天再來。”
“沒事!沒事!就是去找幾個狐朋狗友去喝花酒,當然是賢弟的事情重要。”
張曦對李臻一貫熱情,尤其現在李臻已經成了女皇的貼身侍衛,在宮中地位之高,連張曦這種當了五年侍衛的老兵都望塵莫及。
張曦把李臻請入內堂,又命侍女倒茶,這才笑問道:“在天子身邊當侍衛感覺如何?”
“一樣的無聊,我是散衛,整天無所事事。”
張曦倒也理解,散衛一般都臨時有急事纔會委派,再比如天子有秘密旨意,一般也是由散衛去傳達,雖然看似清閒,可一旦有事,可能幾天都忙不完。
“老弟不要小瞧這個天子侍衛啊!假如你有機會去地方州縣辦事,我告訴你,州縣官員比對御史還要巴結,我說個笑話,前年趙重元去河北三個州秘密調查旱情,也是和你一樣的天子貼身侍衛,結果你猜如何?人家回來後不久就換了大宅,老弟,肥差啊!”
李臻笑了笑,“這些事以後再談,今天我有事找大哥幫忙,是這樣,上官舍人想建立一支馬球隊,這件事就委託給我了,一支馬球隊至少要七人,連我在內現在已有四人,還缺三人,其實就缺一人,看看大哥這邊能不能替我介紹幾個高手。”
聽說是上官婉兒要建立馬球隊,張曦頓時動心了,這可是巴結上官婉兒的機會啊!
他沉思片刻道:“孫禮之弟孫林馬球打極好,要不要我推薦他?”
“他已經算上了,武將軍推薦了他,我是說民間的馬球手。”
張曦自己就會打馬球,但他明白,這是要上場參加大賽的真正馬球手,不是會打兩杆馬球就能自我推薦,必須要真本事。
“趙秋娘的徒弟小葉也打得不錯,綽號混江白龍,在南市一帶打馬球很有名氣,只是略欠一點火候,做個後補可以,有空你去看一看。”
“我記住了,還有沒有?”
“還有幾個無賴,雖然馬球打得不錯,但都蹲過牢獄,這種人我就不推薦給你了。”
蹲過監獄的人李臻也不會要,因爲是要在皇城內訓練,這種有案底的人是不允許進皇城。
不過能找到一個小葉已經不錯了,李臻便起身告辭,他打算去南園武館找趙秋娘談談。
從望春茶莊出來,李臻先滑腳來到了大姊的酒鋪,自從李泉得到上官婉兒的關照,接下宮中供酒生意後,她的生意漸漸做大了。
她又把隔壁的酒鋪盤下來,兩家酒鋪打通,便成爲南市的第四大酒鋪,夥計也由原來的兩人增加到十人,才短短几個月時間她便發家了,令周圍的酒鋪無不羨慕。
不過李泉是個居安思危的人,她不想原料來源完全依賴王家酒坊,萬一哪天王家酒坊斷貨,她的酒鋪就完蛋了。
她想建立自己的原料渠道,直接從高昌進貨,不過她也知道很難,高昌幾大釀酒作坊基本上都被王家壟斷了。
她又考慮自己釀酒,上次李臻給她帶回一卷釀酒秘笈,她覺得應該可以派上用場。
這些天,李泉就在爲這件事焦心思,家也不顧不上了,整天在洛陽四周尋找適合種葡萄的土地。
李臻也不知大姊在不在酒鋪,他只是過來看一看,他剛到酒鋪門口,便聽見酒鋪內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你們當然不認識我,當年胖爺我在這裡睡閣樓的時候,你們的影子都還沒有呢,阿福在不在,阿才也行啊!”
“胖哥,咱們在外面等吧!別擾亂別人做生意。”
李臻大喜,衝到店鋪前大喊道:“老胖,小細,是你們嗎?”
只見酒志如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緊緊抱住李臻,就彷彿怕他跑掉一樣,激動得大喊:“小細,我抓住他了,今天我們的晚飯可有着落了!”
李臻推開他,給了他肩窩一拳,笑罵道:“你小子就只想到吃!”
這時,李臻又看到了小細,幾個月不見,他長高了,也長壯實了不少,不過他竟穿一身道袍,頭戴竹冠,後背一把桃木劍,活脫脫一個捉鬼的小道士。
李臻不禁啞然失笑,“小細,你不是和尚出身嗎?怎麼又出家當了道士?”
小細撓撓頭,“也不是真的道士,我跟着師姑。”
“你師姑也來了?”
“沒有,胖哥來找我,她就讓我出來走走。”
李臻見到了兩個兄弟,心中着實歡喜,連忙道:“跟我去左岸酒肆,我們好好喝一杯。”
他們把馬寄存在酒鋪內,便一起去了左岸酒肆。
李臻找了一間雅室,點了十幾個菜和兩壺酒,他笑着問酒志道:“你小子信上說過了年後纔來,怎麼現在就跑來了?”
酒志臉上露出惱火的神情,半晌才悻悻道:“翠兒嫁人了,害得老子在敦煌一天都呆不下去,連夜收拾行李回洛陽。”
“爲什麼?”
李臻不解地笑問道:“你不是說翠兒要嫁入你們酒家嗎?”
酒志羞憤得脹紅了臉,“是嫁給我們家不錯,可她是嫁給我弟弟,不是我!”
李臻頓時對他充滿了同情,天下最悲慘之事莫過於此,心上人成了弟媳。
酒志喝了口酒恨恨道:“我父母和兄弟一直瞞着我,怕我去翠兒家鬧事,就哄我說翠兒要嫁入我們家,現在不能見面,又騙我去會昌縣姑母家住幾天,結果我提前回來,正好遇到翠兒進門,那時我才知道她是嫁給二郎,簡直要把我氣瘋了。”
李臻安慰他道:“老胖,咱們爭口氣,在洛陽娶一個名門之女回去,讓他們看看!”
酒志喝了口酒,又長長吐了口悶氣,擺了擺手說:“我一路上也想通了,雖然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但也沒有便宜外人,算了,只要她生個兒子還是姓酒,這個弟媳我也認了,老李,你混得怎麼樣,狄小妹呢?”
這時,酒志忽然發現李臻穿的是侍衛皮甲,他不由驚訝道:“你……進宮了嗎?”
“哎!怎麼好好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那麼難聽呢?高府君見我無所事事,便介紹我進皇宮當了侍衛,狄燕和家人一起去彭澤縣了,明年春天才回來。”
酒志滿臉羨慕,捏了捏他的侍衛皮甲,“我說老李啊!我也無所事事,能不能我也有這種機會,你給高老爺子說說,怎麼樣?”
李臻忽然想起,這個酒胖子不就是現成的第五個人選嗎?他馬球打得極好,尤其善於防禦,還有小細的側翼傳球也堪稱一絕,他當個後補也不錯,這簡直就是老天的安排啊!
他心念急轉,年底年初正好是招新侍衛的時候,不用找高延福,直接找上官婉兒,把自己的兩個兄弟安排進宮。
想到這,他心花怒放道:“你們來得太巧了,我正在四處找馬球手,你們兩個進宮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小細卻憂心忡忡道:“李大哥,聽說進宮要把那玩意兒割掉,你是不是已經割了。”
李臻一口酒噴了出來,酒志也笑得前仰後合,這小子怎麼分不清侍衛和宦官的區別呢?
……
第二天,武攸緒找到了李臻,他把李臻拉到一旁,愁眉苦臉對他道:“你兄弟的事情,可能有點難辦。”
李臻心中不太高興,明明上官婉兒答應得好好的,怎麼又難辦了?他按捺住心中的不滿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酒志問題不大,人長得高高胖胖,而且家庭背景不錯,世代務農,家世清白,可以招爲侍衛,可姚熙的父親是匠人,匠人也就罷了,改一改履歷也能矇混過去,關鍵他身高不夠,這是個硬門坎,一進宮就露陷了,馬上會被人彈劾,老李,這件事我真的很難辦!”
李臻沒有吭聲,他知道若不是迫不得已,武攸緒絕不會不給上官婉兒的面子,想想也對,千牛衛對相貌身高要求極嚴,那麼矮的侍衛誰都看出有問題,要是被武則天看到,麻煩就大了。
其實李臻也知道,小細不僅距千牛衛的標準尚遠,其他各衛的條件也不夠,說白了,小細就不適合當侍衛。
可要把小細一個人丟在外面,李臻也不幹,那可是他兄弟,姚大叔臨死前把他託付給自己,自己怎麼能不管他?
而且小細傳球很精妙,能讓自己在關鍵時刻得分,他必須要加入馬球隊。
想到這,李臻便對武攸緒道:“武大哥難處我能理解,這樣吧!我另找上官舍人想辦法,讓她不要再爲難武大哥。”
武攸緒心中歉疚,拍了拍李臻的肩膀,便快步去了。
李臻又返回了太初宮,他現在主要在太初宮內當值,跟隨在女皇武則天周圍,可以進入宮內比較隱秘之處,這也是貼身侍衛的特權,當然危險也比較大,周圍女人太多。
張曦給他說的那個趙重元就是在貞觀殿附近出事,幾乎成了廢人,在家躺了三個多月才恢復了元氣,最後被打發去長安守大明宮,這件事是宮中隱秘,李臻因爲當了皇帝的千牛備身才得知。
李臻走進宮殿便倍加提高警惕,時時刻刻注意周圍的動靜,稍不留神就可能會被黑暗處伸出的幾隻手拖進去。
這時,他看見上官婉兒的貼身侍女小娥,連忙笑着跑上去,“小娥姐!”
小娥就是那個圓臉宮女,比李臻還小兩歲,一看見他臉就紅,然後越來越紅,最後看她臉紅的程度就能推斷她和李臻談了多久。
小娥聽見李臻的聲音,臉驀地紅了,羞羞答答轉過身,“李侍衛,什麼事啊?”
“我有急事向見見上官舍人,你幫我傳個話。”
“嗯!她正好從聖上房裡出來,你跟我來!”
小娥低着頭慢慢往前走,可走着走着,她彷彿一下子不會走路了,身子歪歪扭扭,眼看要摔倒。
恰好此時,上官婉兒從走廊那邊匆匆走來,身後跟着五六個宮女,手中捧着奏卷,她看見了小娥領着李臻,便笑道:“李公子是來找我嗎?”
“是關於馬球隊之事,但如果舍人很忙,我就不打擾了。”
“說幾句話的時間總是有的,你跟我來!”
上官婉兒當然也很關心自己的馬球隊,就在剛纔聖上還在問她,馬球隊有沒有成立了,就算李臻不來,她也要去找他。
“怎麼樣,人都找齊了嗎?”
李臻點點頭,“現在已經有六人了,還差最後一人,就是我兄弟姚熙之事。”
“我已經給兵部和武攸緒都打過招呼了,難道有問題嗎?”上官婉兒略略有點不高興,她能感覺出來,好像事情沒有辦成。
李臻便將武攸緒的難處說了一遍,上官婉兒也有點爲難了,她當然知道這裡面的規矩,除非是聖上開口,否則誰都不可能一手遮天。
但她也明白,既然李臻還爲這件事找她,就是希望她能幫忙到底,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豈不是丟她上官婉兒的面子?
上官婉兒沉吟片刻又問道道:“你兄弟有沒有什麼特長,比如做菜、園藝之類?”
李臻想了想到:“他會一點醫術!”
“那就讓他進御醫房,我來找沈南謬安排。”
上官婉兒當即立斷,反正也只是爲了便於訓練馬球,臨時在宮中呆幾個月,這點小事她還是能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