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先知作爲一種職業，向來都是香餑餑。
這一點在羅素的權力論當中，有着清晰詳盡的表述，區別無非是古代的先知是以巫術的角度去先知，而現代則會冠以科學哲學之類的名號。
這也是爲什麼在現代，一些科學家十分可敬，但還有一些就十分叫人反感，原因其實十分簡單，因爲這些傢伙本質上並非科學家，而是先知……
有先知，就意味着這個世界多一個不事生產純以供養爲生之人，當然不爲人喜。
但在古代，這種意識並不清晰。因爲先知的工作，往往都是和災難的徵兆聯繫在一起的。
古人生在世上，害怕痛恨的除了盤剝需索之外，就是各種洪澇乾旱一類的天災了，甚至在“天災人禍”這個對不幸的共同表述之中，天災還要拍在前面。
普通人看到了異常的自然現象，自然也就會恐懼的想到這玩意該不會過兩天就給我整一場暴雨來吧，那我這一年的糧食，明年一家的口糧豈不是……
這種時候，先知就不一定會招人厭，甚至在很多地方，這種存在還是一份剛需。
比如此刻，黑齒常之一開口，淵蓋蘇文就知道……
下一步，自己得想想怎麼安撫軍心了。
而就在黑齒常之話音落下，淵蓋蘇文心生不妙感的同時，果然……
營寨的四面八方，也都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竊竊私語在一個人明顯密集的地方同時響起，很快也就自然的變成喧譁驚呼。
淵蓋蘇文眉頭皺起，特孃的……
自己好歹還是大帥呢都沒被嚇住，這幫兵卒怎麼就慌了。
“常之，跟我走。”
“大帥？”
“軍心亂了，難道不用鎮撫的？真是……”
淵蓋蘇文雖然有一瞬間的驚詫。
不過在歷史上，這人向來是個崇尚鐵腕手段的政壇強人，很快就淡定了下來。
黑齒常之還是有些不安，“將軍，這星星來的詭異，要不今晚先把寨子裡的燈火給滅了吧……”
“滅了幹嘛？你啊。”
淵蓋蘇文不悅的瞪了部下一眼，“你就是性格太過苟安！”
“天有妖星怎麼了，這妖星是已經變成大災大難了不成？”
“這……這畢竟是妖星，見之不祥……”
“見之不祥？”
淵蓋蘇文臉色黑了下來，“不趕緊鎮撫，軍中生變，你我頃刻之間便有不祥！”
這話……
黑齒常之一聽愣了一下，接着頓時反應了過來。
現在淵蓋蘇文將這些兵卒散之爲匪，雖然依然屬於高句麗的軍事力量編制，但是爲匪……
爲匪之後，這些人還能那樣謹守軍中嚴苛的軍法？
若是驚恐之中有腦洞比較大的，到時候亂兵嘯聚起來那搞不好就真有可能譁變了……
黑齒常之吸了口氣，也將不安的預感拋諸腦後，“既然這樣，全憑大帥吩咐！”
“哼……走！”
淵蓋蘇文領着黑齒常之很快動身，在營寨之中四處巡視起來。
靠着最忠心的百十個親兵護衛，很快將慌張混亂的兵卒們都集合起來。
一番軍法處置，砍了好幾個人頭以儆效尤之後，淵蓋蘇文又是一番嚴肅的狠話出來，最後總算是將這次的營寨恐慌解決了下來。
這個時候……
便是黑齒常之也不得不承認了，兵營發生恐慌，的確不是小事……
剛纔淵蓋蘇文本來沒打算殺人，但幾番訓話罵人之後，人羣居然始終安靜不下來。
結果最後便鬧出了好幾個軍法處置。
這麼一想，黑齒常之也不由得承認，淵蓋蘇文確實是對的。
異常天象帶來的恐慌，這特孃的是有點厲害。
雖然還是不知道這妖星究竟吉凶如何，不過現在也可以肯定了，先鎮撫全軍確實是最重要的。
直到這一刻……
黑齒常之都感覺，淵蓋蘇文行事果決，對情勢的判斷確實厲害！
在自己一生見過的人當中，無有出其右者。
這的確，是值得追隨之人！
但……
就在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異變陡生。
剛剛整肅安寧下來的兵營外圈，猛然間又出現一陣譁然。
淵蓋蘇文和黑齒常之這下齊齊皺眉，什麼人這種時候還這麼不長眼……
軍法都不好使了嗎？
但是很快，集合列隊的兵卒人羣就紛紛讓開，隨後幾名兵卒踉踉蹌蹌衝了過來。
見到主帥淵蓋蘇文的瞬間，立刻匍匐跪下，接着猛地擡起頭來。
滿臉驚恐，滿臉都是觸目驚心的血痕！
“稟……稟報大帥！”
“唐……唐軍集結了好多大船，他們……他們正衝着老營來了！”
“什麼？！”
……
黑齒常之瞬間呆住了，臉色一片呆滯，一片慘白。
這特孃的……
自己剛纔心神不寧的猜測了老半天，這妖星究竟是什麼兆頭……
這一轉眼的功夫，立刻就來個大的出來？！
唐軍……來襲營了？！
淵蓋蘇文一張臉瞬間黑了，雙眼下意識的猛然瞪大，彷彿一雙虎眼死死盯着來報信的兵卒。
“你再說一遍……誰來，襲營了？”
……
很快，兵卒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語速極快的說起了自己剛纔的經歷。
“大，大帥，小的萬萬不敢欺瞞大帥啊！”
“方纔小的正隨船在外遊蕩，四處尋找肥羊，結果半路上就碰到了唐軍的大船，一共……一共有好幾條啊，那，那全是唐軍的大船啊！”
“好幾條……”
淵蓋蘇文眉頭緊皺。
唐軍和胡人不同，不像胡人專按馬匹計算軍隊。
有一批馬，那好隨便找個人來就能拉去打仗了，反正漠北也沒有男人不會騎馬射箭的。
但是漢人的軍隊不同，那些軍隊有時候全靠數量，士氣裝備糧草什麼的一塌糊塗，全靠人多嚇唬人，但有時候……
現在的唐軍正是漢人軍隊最強的時候，整個高句麗國中，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了，此時的唐軍，士氣，訓練，裝備，樣樣都是巔峰，否則自己也不會絞盡腦汁不遠萬里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跟唐軍爭鬥。
對方人多是一方面，但是這船……每一條船的戰鬥力，都要大幅勝過自己這邊……
好幾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