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出擊?”
崔白鶴說話聲音不大,雖然滿臉微笑,不過此時幾個老頭心神劇震之下突然又鬆緩過來,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時間都沒人反應過來。不過裴寂一下就聽清了。
這一聽搞得裴寂自己都有點詫異了,雖然剛纔是自己在安慰這幾個老夥伴不假,
而且正是自己看出了日後大夥面對李二這刁毛皇帝,還能有一戰之力,有繼續博弈的可能,但是話雖如此,自己實際上也並沒有那麼樂觀。
因爲裴寂還沒能看出,五姓五望現在還有繼續主動出擊的可能性!
戰陣之上,知道自己不會馬上完蛋,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對於被困圍城的孤軍來說,這的確是振奮人心的事情不假,但對於一隻軍隊而言,這其實。只是“不會立刻完蛋”能算什麼好消息?這踏馬的,大部分軍隊大部分時間不都是“不會被立刻殲滅”的狀態。
而什麼叫好消息?對於軍隊而言,任何好消息都只能落在一件關鍵之事上。
那就是“戰略主動權”。沒有主動權的軍隊就是殭屍軍隊,就是刀俎下的肉票,即便不會立刻暴斃,但時間略微一長該完蛋還是得完蛋。
王景裴寂這幫人雖然不是李二那種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的文武雙全之輩,這幫傢伙是一羣讀書人,對於李二那種本事他們是完全沒有——或者毋寧說,李二這羣人特有的那種戰略博弈能力正是王景爲代表的這類人之所以憎恨皇權的原因之一。
這種情況對於王景等人來說,幾乎無解。
博弈能力是戰略主動權的終極保障,知道對方什麼情況下能殺,知道自己什麼情況下會被擊殺,這就是任何一種遊戲之中的大佬們的獨有能力,以之統治遊戲都完全不在話下。
因此實際上,王景裴寂這一幫人在這許多歲月之中,在面對突然出現在人生中的“挑戰”,不是某一種某一次挑戰,而是“挑戰”作爲一個大一統的整體的概念本身,就相當絕望,至於李二的恐怖武勳和李盛的可怕才華,還都要往後排着計算。
而此刻,王景裴寂這幫人……要知道這幫人平日裡也是常年當老爺,甚至是在年輕的時候,除了面對自家老爺的時候只是少爺,其餘時候面對下人,又何嘗不是老爺,這樣一羣人,豈能輕易被嚇住。但沒辦法,面對李二這種對手。
而此刻崔白鶴突然之間說大夥還能“主動出擊”。
這話在五姓五望,從當年的七望時代開始,就一直體驗着的絕望感之中,從五姓五望這許多年來一直就經歷的恐懼之中,以及最近這十幾天被整的暈頭轉向的倒黴遭遇之中,突然說出,那簡直就不亞於一所學校裡最不被看好的渣渣班裡突然見到了校長出現,還專門只在這個渣渣班教室裡放了一場阿甘正傳。這雖然什麼用都沒有,而且崔白鶴這話沒頭沒尾看不到任何邏輯的跡象。
哥幾個現在正在因爲兵敗而跑路逃生呢,這時候你跟咱說不必害怕之類的就算了,你居然還說大夥其實有主動出擊的能力,這不是開玩笑嗎。
這……啊這這這,灌雞湯也不帶這麼灌的吧!
王景裴寂這一幫人都懵逼了,尤其王景、裴寂這兩個,那兩對佈滿魚尾紋的小老眼睛都驚呆了,這說的什麼啊。
主動出擊,咱能搶救出這幾十條船帶着逃跑,並且在日後能跟李二週旋住不團滅,就謝天謝地了,這咋還主動出擊??
人對於出乎意料的事情的反應雖然一直是驚訝,但同樣的驚訝,也依事情的驚人程度不同而不同,而現在此刻,王景裴寂等人就相當吃驚。不過……雖然吃驚,雖然可能性極小,但畢竟大夥都是同伴,聚集在一起議事,崔白鶴也是大夥相熟已久,而且一般不胡說八道。
真有什麼機會也未可知。
幾雙眼睛霎時間齊齊盯了過去。
崔氏老者一笑,“幾位世兄且勿驚詫,這也並非是什麼天方夜譚之事。如今這李二雖有這‘潛挺’神兵,可我等也未必就是他李家二郎刀下亡魂了。他這神兵再如何了得,正如諸位世兄方纔所言,使用起來也自有限制。可我等。”
“這些情報渠道,可沒有什麼限制可言!”
“既然李二無法猝圖我等,我等還能保存實力,那麼只要假以時日,我等獲得的情報越來越多,他李二這潛艇再怎麼神出鬼沒,我等也能找到機會動手!”
崔白鶴說話間語氣逐漸變得越發狠厲,但聲音反而有越來越小的跡象,不過聲音越來越小的同時,崔氏的語速反而越發快速,並且吐字清晰。
這種“聲音越來越小”反而顯得越發變得兇狠,顯得了一股“立刻動手”的懾人氣勢。
王景等人一聽,都不由得愣了一下,我靠,這思路可以啊。
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因爲現實的說,要打敗李二的確是很不現實,可要弄到李二那邊的情報,弄到信息,這真沒什麼特別困難的,大夥都已經搞了一年了,以後也可以繼續搞下去。而這麼持續搞下去,除了“日常”性質的情報獲取,這些情報還會積攢下來吧?裡邊總有超出預期的。而這樣時間一長,那好像。
好像的確就是可以找出李二麾下軍隊的行動規律!
確切的說,不是一般軍隊的行動規律,而就是這此李二最新的殺手鐗,也就是這“潛挺”的行動規律,包括其部署條件,以及基於這種條件所必然存在的技戰術思路,或者正如方纔王景想到的,這麼厲害的兵器行動起來一定有限制——這個限制具體是什麼情況,什麼程度,諸如這樣的東西。
而只等大夥最終搞清楚了這一切,那麼剩下的就好說了,這可不就是完全,重啓這一年來的偉業,狠狠再給他李二上上一百年的課,這能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