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的“似乎”,意思就是,如果按你裴兄說的,這事的關鍵在羅馬人,那……
那咱哥幾個豈不是對羅馬人沒用了,投效羅馬人的事也是,妥妥的黃了?這怕是就有點不對頭啊。
但這雖然很不可思議,畢竟大夥現在確確實實還是親手掌握着對羅馬人來說極爲重要的東西——神州內部的軍事情報渠道,羅馬人肯定是妥妥的離不開五姓五望,可既然是裴寂這麼說,王景心裡還是有點打鼓,萬一裴寂又想到了什麼自己、其他人沒想到的關鍵點,到時候隱患爆雷,這樂子可就大了。
當然了,裴寂這老臉滿是笑意,都笑成一朵大菊花了,想來也不至於有什麼嚴重情況,王景主要也是覺得不解纔開口問了。
而果然正如臉上的笑容所表示的那個意思一樣,裴寂聞言就無比輕鬆的道,“王兄說的不錯,這情報網的確是我等之功。可王兄豈不也該想想,若是沒有羅馬人與李唐相抗這場大博弈,咱們搞這許多情報又有何用?雖然這之後咱們自己也的確用上了這些情報,但畢竟是……”
裴寂面露遺憾之色的搖了搖頭,“若沒有羅馬人的需要,咱們也無法預料在海上重啓這番事業能有何前景,對否?若是這樣,那我等只怕也不敢做這一番情報大業了。”
裴寂說完,王景不由再次怔了怔,但這次他卻是很快反應了過來。
正如裴寂所說!的確就是,如果不是羅馬人的存在,那麼大夥確確實實就是不可能去搞這什麼情報的事。
原因……再簡單不過。
因爲如今的五姓七望只剩下了五家,已經有兩家生生折損掉,搞情報這這種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一定會大大觸怒李二,那麼……被嚴重觸怒的李二有沒有可能就直接發舉國之兵真就把大夥全東都滅了?
這個可能性,現在看來李二大約是做不太到,因此似乎不用擔心,但在將近一年前的那個時刻,那卻是誰也不敢打包票的。
也就是說,搞情報是一種可以搞,但風險就是極高,真搞了就容易出事的事。
但五姓五望還是搞了。而之所以還是搞了,不是因爲大夥有多勇,很勇,而是因爲有羅馬人的需求!
換句話說,搞了這情報的事就對羅馬人有作用,而這樣的話,管你李二怎麼大發雷霆,反正到時候最後,大夥都無所謂了。
因爲這種原因,這種底氣,五姓五望才擁有了目前這片收益豐厚妙用無窮的情報網絡,而這個情報網絡本來是沒辦法搞起來的。
這麼考慮的話,王景自然就覺出點味來,裴寂說的是對的,就是因爲羅馬人的存在,大夥纔有了搞這情報網的機會——這麼多情報渠道的建立的確沒有什麼羅馬人出力,但這整件事的確是仰賴了羅馬人給大夥製造的機會。
而考慮到這一點,裴寂的意思似乎也就不難想了。
聽完裴寂的話,王景也是露出一抹微笑來,不過下一刻,他自然就想到了這話題最初的部分,好吧,按裴寂這意思,既然這情報網是仰賴羅馬人而創建,那麼。
這海上的“買賣”,大約也是可以仰仗羅馬人?
這在王景看來有些虛無縹緲了,因爲羅馬人實際上本身也沒有真的將力量投射到神州這邊,而只是將物資投射過來而已——雖然是軍事物資,但物資畢竟就只是物資而已。
舉凡古今逐鹿之事,靠的還是軍隊實打實的取勝才行,物資能有什麼用呢。
不過按裴寂這意思,羅馬人送的軍事物資還真有用,因爲這顯然意味着羅馬人……無論他們本身目前在謀劃些什麼,但肯定是有意願將軍隊真的派遣過來——這種意願還不是後世的宅男說想娶神仙姐姐這種要是真的那當然好,做不到其實也無所謂,類似這種的並不認真的意願,而是真的在花費真金白銀的進行推進。
而既然羅馬人是持續在推進其東方戰略的,那麼下一步,羅馬人顯而易見的也不可能突然之間就說退出神州戰略——這概率不能說微乎其微,只能說壓根不存在。而既然羅馬人是打算繼續和李唐鬥這一局的,是打算繼續向神州方向投入力量的。
同樣顯而易見的,五姓五望就不會孤軍作戰。
而無論五姓五望此時的局面有多難,只要是非孤軍作戰狀態,那一切就都還有變數,遊戲就依舊可以進行下去,哪怕是大夥剛剛大敗虧輸的這一局!
受到裴寂這一啓發,
一瞬間,王、鄭、崔、盧四人的眼眸都一點點的逐漸重新亮了起來。
只要遊戲沒有結束,勝負就一切難說!
裴寂的理解還是相當深刻的,這一番話曲折隱晦,裡邊的意思相當不易解讀,因爲裴寂等於並非是在把握某一個具體的情報以及情報中的機會,而是在把握情報與情報之間相互作用而產生出的機會,
甚至也不是在闡述某一個具體的機會,而是闡述了“機會”這種東西本身的存在性。
不過,王鄭崔盧四人始終都是飽學鴻儒出身,和一般黔首百姓的見識不可同日而語,很快還是把握到了裴寂的意思,這下漸漸的,四人不但都開始兩眼發亮,漸漸的還都露出笑容來,雖然裴寂這番話也不算什麼仙人指路……畢竟也沒給大夥出到什麼主意,甚至其實也不算把握到了什麼機會,
但因爲裴寂的一番話,大夥都有了一個對於任何團隊來說都至關重要的東西。
對“前途是光明的”這一點的確信。
而緊接着,王景等人興奮的甚至忍不住開始搓手手的時候,崔白鶴一臉鶴髮童顏,忽然兩眼又是一亮,露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更是道,“裴兄所言甚是,我等實在受益匪淺,不過依愚弟看,我等除了能周旋,想來或也還能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