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曆七月十五,鬼節,暗影門年中大會。
訓教場四周不知何時矗立起四個高約三丈的泥塑,似乎是四大金剛之類的人物。
正中高臺之上,有九個巨石寶座成扇形依次排開。中間主位顯然是賈維的寶座,比其餘的高出一截,上面珠寶玉石縱橫交錯,鋪着純白熊皮。其餘座位,雖也有明珠點綴,但這比主位要遜色得多,寶座上鋪設的也不過是普通獸皮。
高臺之下,有10個頭戴靛藍獠牙面具的“清除衛”,森然而立,那股濃郁的肅殺之氣,把高臺護得密不透風。
此時,訓教場裡已聚集了百十號人,但暗影門紀律森嚴,場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注視着臺中。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藥色和尚陰沉着臉,當先走入場內,緩步踏上高臺,坐於主位左側第二把交椅。
楚雲飛緊隨其後,卻在臺柱旁停住,提氣朗聲道:“有請賈門主大駕!!”
話音剛落,一文弱書生從一角落中緩步而出,衆人趕緊起身站立,抱拳高喝:“恭迎門主!”
賈維緩步登上高臺,緩緩坐於當中寶座之上。
臺下之人見門主落座,又呼啦啦全部跪倒,口中朗聲頌道:“賈門主智計無敵,武功第一,一統江山!”因座位之間空隙較大,衆人拜服絲毫不見拘謹。
“免禮平身!”賈維面帶微笑,語氣平和,聲音不大,卻是令每個人都聽得清晰無比,彷彿是在耳邊私語一般。
李承訓自度以自己易筋經的內力,也達不到此種程度,難怪他能在暗影門內獨掌乾坤,智計暫且不論,單是武功,就無人匹敵。
定睛細看這書生,他一襲直方巾,青布袍,面目俊朗,風度翩翩,任誰也不會把他與“陰險狡詐”四個字勾連在一處,更無人會信他便是掌控天下第一黑暗勢力的暗影門門主。
衆人聽門主號令,都回坐到座位上,此時楚雲飛繼續開口道:“我暗影門在賈門主的主持下,繁榮強盛,如日中天,今日咱們聚會一處,爲的就是論功行賞,謀定後計,諸位都是各道府的精英,還望暢所欲言。晚間,賈門主更是安排了豐盛的宴席,屆時大家可以開懷暢飲!”
楚雲飛說過了開場白,便說請門主訓話。
賈維長身而起,向臺邊走去。他這樣做完全是爲了拉近自己與門徒的距離,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姿態。
李承訓雙目一直盯着賈維,見他面帶微笑,神情自若,不禁暗自佩服:想這兩日來,他把這裡搞得雞犬不寧,可人家仍跟沒事兒人一般,該幹嘛幹嘛,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份胸襟與定力,絕非常人可以做到。
賈維站在臺邊,雙手揹負在身後,一副從容與散淡,緩緩開口道:“暗影門自創立以來,便以俠義爲先,不計門內徒衆的武功、學識,只論爲門內立下的功績,而且爲民衆掙了很多福祉,比如去年一年,門裡共殺了三十五名貪官,除了四十一名奸商,用劫富濟貧的銀兩資助了江南道水災,河北道旱災,這些都是兄弟們共同努力的結果,是我暗影門俠義不留名的門規體現。”
李承訓見賈維侃侃而談,臺下衆人被他鼓舞得羣情洶涌,雖然門規限令使得他們無法釋放,但那份幸福與滿足,自豪與驕傲,全都透過雙眼透射了出來。
賈維的講話,非常具有煽動力,他見衆人的情緒已被調動起來,打算再添一把火,高聲說道“兄弟們,你們看這臺上。”
臺上不算他的寶座,其餘八個座位,只有藥色和尚與楚雲飛坐在他左右,其餘五把全都空閒。
“雖然暗影門取得了一些成績,但這兩年也付出了許多代價。”說着,賈維指點着這些空位,說道:“少門主與三長老,於三年前殞命少林的事情,相信大家業已清楚,近日,宣護法身體不適,也向本座提出辭呈。今日,咱們論功行賞,就論定這五把交椅的主人!”賈維聲調愈趨高昂。
“好!”臺下一人忍不住出聲,衆人的目光刷地齊聚過去,那人立即意識到自己犯了門規,嚇得撲騰跪倒,臉上冷汗直流。
暗影門門規,大會時除需發言者,其餘人等,不得出聲,違者杖脊一百。
“是新來的吧!不妨事,今日大會,饒你這頓打。”賈維笑道。
“是,是!小的入門三年,今年論功得幸參與盛會!”他趴伏於地,不敢稍動。
李承訓見這人也就二十郎當歲,入門三年就能參與盛會,想是也立下汗馬功勞。
那人見門主饒罪,連忙叩頭謝恩,磕磕絆絆的起身回到座位上。
此時,賈維已回到寶座之上,令楚雲飛宣讀“殺手衛”、“斥候衛”各道府堂口的功勞簿。
李承訓一直未見到宣朝池的身影,不免心中奇怪:這宣朝池斷臂之後,被任命爲“斥候衛”管事,楚雲飛調任“殺手衛”管事,二人爲賈維的左膀右臂,如此盛會,怎能沒有他?難道是在外暗伏着?
他思慮未完,便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心下一緊:“劉黑闞發難了!”,待轉頭望去,果然不假,劉黑闞正帶着一票人氣勢洶洶的進入門內。
“賈維,你當老夫死了嗎?”劉黑闞的臉色更黑了,身後大概跟着三十幾個人,竇紅娘緊隨其後。
“哪裡哪裡,劉叔叔駕到,有失遠迎,快請!”賈維已起身迎出,面上熱情洋溢。
“賈門主,老夫今日便要管一管門內之事,參與大會,如何?”劉黑闞說着,划動輪椅來到賈維旁邊的那個寶座上,一個原地飛旋,坐到了石凳上。
“劉叔叔嚴重了,只因近年來門內大會,您一直沒有參加,因此便沒有去打擾劉叔叔。”
劉黑闞“哼”了一聲,說道:“我有事便來,無事才懶得來呢!紅娘,過來!”
李承訓見竇紅娘應聲而出的時候,賈維身子輕輕地抖了一下,若不是他易筋經已到了一定火候,斷然發現不得。
“紅娘,你沒死?太好了!”賈維面露喜色,舉步上前,便要去伸手相扶。他的年紀比竇紅娘要大上一旬還多,但竇紅娘是老門主徒弟,一直被尊爲少門主,所以不論是是從年齡上還是禮數上他都要這麼做。
竇紅娘卻是停住身形,面上帶笑地道:“賈叔叔,不知怎地,與四護法去了趟少林,江湖便傳言我竇紅娘身死,不知這位唯一全身而退的宣護法現下身在何處?紅娘想問一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