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面聖

趙似只有十歲,還住在宮裡面,跟一母同胞的當今皇帝趙煦,相錯不過四歲。如今是高太皇太后聽政,趙似人有些木訥老實,加之神宗過世的時候,他只有五歲,和趙煦關係至今頗好。

趙煦兒時叫做趙傭,登臨大寶之後,才改名趙煦,如今趙似見了這哥哥,有時候叫六哥,有時候跟着同樣一母同胞的徐州大長公主叫他傭哥哥。

如今趙煦年紀漸大,對高太皇太后聽政的事情心中十分不滿。趙煦對神宗十分敬崇,神宗重用王安石一派新黨,但他一日亡故,趙煦登基,他年紀太小,不能親政,高太皇太后立馬把新黨全部打翻,啓用舊黨,趙煦對此頗有怨言。

況且高太皇太后對趙煦、趙似生母朱德妃也非常苛利,讓趙煦心中不悅日日勝過一日,後宮之事,他沒法cha手,爲何高太皇太后對着幹,就日日多和趙似呆在一起。

這日趙煦看見趙似整天跟走了魂一樣,比平時更多了幾分木呆,忍不住打了他腦袋一下:“十三弟!我跟你講話,怎麼淨走神。”趙似不瞞他,馬上把自己最近日夜思慮那道茶錢的事情告訴趙煦,趙煦聽完,一下子也陷入其中,心裡憂慮卻比趙似更多。

官員貪墨,歷來屢禁不止,更甚茶博士貪那點小錢,貪墨便罷,若是三十成錢裡,在貪墨的過程中,再莫名少上一成呢?天下財富,一日當盡去多少。他趙煦雖然現在沒有親政,但心中卻想要做個堯舜一般的明君,這問題,他一定要明白。

趙煦想了三天,實在弄不懂。趙似腦子不如哥哥,更是半點頭緒都沒有。別說他們,現在整個開封城,也說此題無解。連那些做生意做了一輩子、日日和銀錢打交道的掌櫃熟手,都給難住了。

對現在的結果,江嵋實在很驕傲,答案麼,她肯定有。上輩子各個學科那麼發達,這個問題當時甫一拋出,還是難倒了衆人許久,過段時間後,纔有數學家從邏輯上分解出來正確的解法。和那道蝸牛題一樣,是她上輩子幫助二妹準備公務員考試的時候,接觸到的。還有什麼牛吃草,兩人相對繞圈跑……簡直不要太變,態。

第四日早上,趙煦就不願意想了,直接問起來趙似,這題是誰出

的。這下問到了正點上,趙似立馬把楊漁之捅出來。趙煦立馬一道聖旨下去,召楊漁之面聖。

楊漁之得了消息,心裡卻愁得像熱鍋上螞蟻,他實在是沒有答案,雖然說現在朝廷是高太皇太后的一言堂,但是皇帝總有親政的一天,若是隻拋出去問題,沒有答案,落個欺君之罪,到時候可擔當不起。

江嵋看見楊漁之煩躁,再也忍不住,和他一起在燈光下熬到了半宿,忽然有所悟一樣,將結果和他說了。楊漁之被她三言兩語,說的撥開青天見月明,看江嵋的眼光狂熱起來,抱着江嵋寶貝心肝叫不停。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夫妻兩個又商議一番,覺得皇帝肯定不可能爲了一道數理題,而把楊漁之召去,多半是想到了國庫問題。

揣度君心,是樣大學問。

這道題就是設了個障眼法,其實照着出入賬分開來算,一筆賬門清兒,卻不能混在一起。江嵋在楊家的時候看賬冊,就常看到一日的賬目混在一起,根本沒個出入分開的細則,只有後面來個總賬,幸虧家裡的產業那時候都不大,也很少有這種詭異的特殊賬目出現,不然肯定會多不少弄不明白的糊塗債。

江嵋爲了給楊漁之多做準備,索xing仿着後世給客戶做預算報表時候的賬冊單子,給他畫了一張示意圖,若是到時候皇帝問起來,就交給他。

早上打楊漁之進了宮,江嵋就提心吊膽的,直等到下午時候還沒見他回來,因爲擔心,連中午飯都沒吃,到未時末申時除,忽然一擡小轎飛奔而來,進了楊家院子,說是叫江嵋快打扮了,送到宮裡,太皇太后要見。

江嵋駭的什麼一樣,眼前一陣發黑,這到底是怎麼了?楊漁之在宮裡出什麼事兒了。門外江惜和小貓玩的開心,正在撲蝴蝶,江嵋來了後,剛好趕上春天,在院子裡養了不少花草,夏天開的正豔,江嵋咬着嘴脣,一把拉過小環、小月的手,眼淚撲撲的往下掉:“我一出門兒,你們就收拾好行李,帶小貓跟惜惜到城門口等着,一有什麼信兒,趕緊就逃!千萬別惦記着我和官人!”

小環、小月面面相覷,對哭的淚人兒一樣的江嵋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江嵋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可是看外

面來擡人的轎子,雖然催的急了點,可是還給江嵋換裝打扮的功夫,應當不是壞事啊。

小環、小月是從鄉下跟來的,沒什麼見識,到了東京以後,才漸漸的學會一些時興的打扮,身上衣服也好看起來,可是對進宮面聖怎麼穿着,都不懂。倒是賀平知道一點,可是不好辦就在於江嵋只是妾,並非命婦,所以只好穿了深衣曲踞,頭髮盤的規規整整,固定的釵環不敢多,也不敢有花樣,只是一枚扁平頭的銀釵。臉上索xing什麼妝容都沒畫,只是在脣上點了些自制的口脂,略微把眉毛掃的長了些,就出門了。

見了門外擡轎的幾人,江嵋可不敢再哭,反倒迎上笑臉,給一人塞了幾兩銀子做茶錢。按說這些人是宮裡出來的,平時別人巴結還來不及,這幾兩銀子不算什麼,可是對江嵋分外的客氣。

坐上小轎,江嵋心裡就開始忐忑,她真怕是出事了。宮裡頭能有什麼好事,她雖然呆在家,可是有時候楊漁之也跟他說些時政,因爲蔡確的緣故,本來才智皆佳的楊漁之,官路一直不順暢,這回更是給耽擱許久,都是因爲新舊黨之爭,特別是現今的小皇帝和高太皇太后,倆人不對付,可是大家默認的事實。

有時候上朝,那些官員直接面對高太皇太后,把屁股對着小皇帝,現在倒是沒什麼,等到時候皇帝年紀大了親政,這些事若是被翻出來,可有的好看。

早上叫楊漁之去的,是小皇帝,眼下叫江嵋進宮的,卻是太皇太后。這可叫什麼事兒。怪不得江嵋心急如焚。走之前,她甚至把沒完稿的天工開物揣在了胸前,到時候實在不行,就拿出來救急。如今她也是知道的,《天工開物》在外頭的名聲,已經越來越盛,有些士子還吹捧,說是此書應當和四書五經一樣,列爲士子必須之課。

如今宋朝正是理學開始萌芽的時代,雖然還未大盛,可是江嵋寫的這書,刻意的每支學科都加個理字,也是有意的迎合潮流,所以那吹捧《天工開物》的言論一出,符合者甚多。

看看孔子世家在世代朝廷裡的影響,就知道一部鉅著能有多大影響,到時候寧肯拼死叫楊漁之一輩子不做官,也要保的家宅平安,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