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蓋帶衆頭領在山前山後遊了一回,看了梁山壯麗水泊遼闊,衆人都嘆這地利佔盡,感慨萬千之後,又再回到廳上來續席吃酒,到晚各自歇息,
秦明沒有家眷,顧自回到宅院裡來,這宅院是間三進三出的大院子,若是放在青州地界上,也只是貴戶人家才能享有的,如今坐擁這樣一個大宅子,出了十幾個家丁丫鬟和小廝之外,沒有一個自己的至親之人,放眼之下,宅子裡空空蕩蕩,這心裡頭也寂落難當,不禁生出一絲苦悶和哀愁來,
秦明沒有絲毫睡意,索性提上一罈酒,就地坐在階下,仰面看着那無際的夜,儘管滿天繁星閃閃爍爍,可是,反倒是讓人愈發迷茫,原來打算的現在都成了空,非但愁沒有報,就是妻兒老孃的屍首都不曾入殮安葬,隨波逐流,這不是秦明原來的性格,可是,曾經的雷厲風行,終究還是被現實給打敗了,若是一月之前,他怎地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落草,更不會想到自己會在那赫赫有名的梁山上入夥,這就是命運造化,這就是世事戲人,
“秦老爺,晁大哥在外求見。.”一個小廝輕輕地走過來稟告道,
“晁蓋。”秦明的心裡一怔,趕緊從前廳的臺階上站起來,酒罈子也顧不上拿,便直步往宅門上來,繞過照壁一看,果然見晁蓋立在門外,身後只帶着兩個小廝,這兩人推着一輛小車,上面碼放着三四罈子好酒,
晁蓋笑着道:“我看秦兄酒席上似有心事,喝的不痛快,我特意帶來了幾罈子陳年老酒,都是紹興的花雕,秦兄嚐嚐。”
“這如何敢當。”秦明被晁蓋關懷備至所打動,趕緊拜謝道:“秦明今天能遇上哥哥,那是天幸。”
晁蓋趕緊將秦明扶住,秦明也不做作,當下便站直身子,請了晁蓋進裡面來敘,
晁蓋進了院裡來,看着那臺階上放着的酒罈子,說道:“秦兄一人着這裡喝酒,豈不是憋悶,來,不如你我兄弟喝個痛快。”當下便就地在這臺階上坐了,
秦明見了,趕緊說道:“大哥,還請在廳上坐,讓您在這裡安歇,豈不是要秦明失禮。”
晁蓋笑笑,沒有理會秦明,依舊穩坐在臺階上,拿手衝那兩個親隨的小廝一揮,叫他們將酒卸下來,先自顧回去,晁蓋拉了秦明在自己身邊坐,秦明哪裡肯,山寨大哥坐在自己的階下,這已經是給了秦明天大的面子,這是晁蓋的親和隨意,秦明曉得晁蓋將他當做自家人看,可是,若是真當順着晁蓋在他身邊坐了,那就是對晁蓋的大不敬,這平起平坐,豈是可以輕易爲之的,秦明自然萬萬不敢:“大哥肯收留秦明,這已經是秦明幾代的造化,晁大哥看重我,秦明豈敢不尊不敬。”
晁蓋帶着淡淡的笑,說道:“秦兄,那些客套在你我兄弟間,我看就不要再講了吧。”說着便拉了秦明在自己的身便坐了,
秦明不敢失禮,往下坐低一個臺階,兩人便各拎一個酒罈,對飲起來,
“聽說,晁大哥和史進交情不淺。”
晁蓋看着秦明笑道:“看來你也對史進有興趣。”晁蓋認真地看了看秦明,說道:“史進救過我的命,也是我的拜把兄弟,當初生辰綱,便是我兩兄弟帶着一票人馬劫了的,後來上了梁山,火併了王倫,擊退了青州圍剿聯軍,說起來,你一定記得吧。”
秦明有些尷尬,笑了下說道:“那時候,我是兵馬總管,自然曉得,當初我撥了兩千兵馬來,心想小小一個山寨,這般興師動衆,豈不是殺雞用牛刀,可是,哪裡想到,會全軍覆沒,只有一個逃回來,還丟了半隻耳朵,今日看看,這水泊果然是藏龍臥虎,就算是萬人之衆,只怕想渡過水泊來都奢望,再者,水泊位處四州交界之處,水陸相交四通八達,南,可達南京應天府,北,可至開封府,東京汴梁更是兩日的車程,這簡直就是一把刺在大宋心窩的利刃,一日不除,那趙家一日難安吶,眼下史進在西北之處起義,而晁大哥在正好是相互輝映,兵馬齊備之時,可北伐、可南下,只要這山寨萬全不倒,不論晁大哥選哪條路,都一樣可以觸痛大宋,這般一來,大宋兩邊難以兼顧,必然會顧此失彼,顧彼失此,到時候,晁大哥與史進合兵一處也好,各自征戰也罷,大宋都是兩位的盤中餐,久不了。”
“呵。”晁蓋聽了,不禁大笑,說道:“史進離開時,也是這般說,看來,英雄所見略同,所見略同啊。”晁蓋說道這裡頓了一下說道:“當初打劫生辰綱的時候,我那兄弟是爲了籌備軍費,而我不過是想劫富濟貧,現在統領這梁山水泊,可是,卻也沒有什麼征戰四方的野心,人生一世,大富大貴之外,也不過就是求一個安穩的生活,天倫之樂,坐享天年,那纔是神仙般的日子,我無慾無求,圖的也就是兄弟們一起快活,今番看你們上了山,我晁蓋打心裡歡喜,這梁山水泊,不是我一人的,是衆兄弟們的。”
晁蓋與秦明喝了一回,繼續說道:“你說的不錯,這梁山水泊就是插在大宋心口上的利刃,時刻都爲我那兄弟準備着,爲他成就大業助一臂之力,這是梁山存在的價值,我今日帶你們遊山,你可知道用意在哪。”
“不知道,還望大哥明示。”
“梁山水泊易守難攻,,我們眼下,招兵買馬,只守不攻。”晁蓋說道:“我不會帶着兵馬下山的。”
秦明聽得晁蓋這般一說,心裡咯噔一下,突然一股寒意遍佈全身,他突然感到了這個和藹滿面之人在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可怕,他還沒有開口,心底的念頭就被晁蓋看了一個一清二楚,他方纔豪氣萬丈地說那些,就是爲了今後可以橫掃青州一報家仇,可是,就算藏得這般縝密,還是被晁蓋瞧了個透,秦明一時間覺得臉頰滾燙,不知道該怎地言語,當下只得拎起酒罈來,遮擋自己的尷尬,
“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可是,我卻不信。”晁蓋突然開口說道:“十年太長,我不信,你肯讓他再多活十年,你內心煎熬之處,酒食難以盡興……殺之而後快,何樂而不爲。”
秦明聽了晁蓋所言,當下有些驚愕,怔怔地看着晁蓋那兩雙攝人心魂的眸子,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般銳利的目光,
晁蓋面容突然柔和起來,說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黃信都和你說了。”
晁蓋沒有答話,只是說道:“我已經差了一隊人帶了重金去青州,扮作你的親戚,想辦打通關節,將你的妻小家眷的遺體都弄回來安葬,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先入土爲安的好。”
秦明聽了,當下拜倒在地上,心裡一酸,感激涕零道:“晁大哥的恩德,我秦明……”
“休要這般說,來。”說着扶起秦明來,又說道:“這另一隊人馬,我也給你備好了。”
秦明聽到這裡,心裡徒然一震,心裡頓時閃現了那慕容知府的狗臉和宋江那副濺笑,
不待秦明開口,晁蓋便說道:“我差人精挑細選了二十個壯士,各個都是我梁山精英,龍潭虎穴都敢闖上一闖,人已經都齊備在那裡了,另有二十匹好馬,天亮之前便可到了青州府益都城下,到時候,打探好了,於陸伏殺,事必成,只是,是你自己親手去做,還是我差人去辦。”
秦明聽了,當下跪在地上,雙手抱拳說道:“多謝大哥,此事,非秦明親去不可。”
晁蓋點點頭,當下站起身來,舉起酒罈來,說道:“幹了。”秦明聽罷,兩人將一罈子酒喝了個底朝天,
晁蓋從懷裡摸出一枚兵符來,交給秦明手裡,說道:“路上小心,三思而後行。”說着便出了秦府來,
秦明送出門外來,晁蓋回身道:“秦兄留步。”頓了一下,看着秦明認真地說道:“黃信是你的人,你可得盯緊了。”說罷便轉身一個人去了,
秦明站在宅門外,看着晁蓋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那瀰漫的夜霧之中,再也看不見了,而晁蓋此刻的心裡卻別是一般滋味,對晁蓋自然是折服欽佩,可最後突然來的這一句,卻讓秦明有些莫名,
次日天亮,山寨中再備筵席,議定坐次,只是,秦明早在夜半之時,便帶了殺手下山去了,此刻早已喬裝打扮,出現在了青州益都城的某處……
但儘管如此,秦明依舊排位第二,花榮坐第三位,黃信坐第四位,三阮之下,便是燕順、王矮虎、呂方、郭盛、鄭天壽、石勇、杜遷、宋萬、朱貴、白勝:一行共是十八個頭領坐定,
慶賀筵宴已畢,山寨中添造大船屋宇,車輛什物;打造刀軍器,鎧甲頭盔;整頓旌旗袍襖,弓弩箭矢,準備抵敵官軍,此番種種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