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王皺了下眉頭,似乎也沒有決斷,是不是真的將這些亂臣賊子都殺了。
但是真要是將這些人都殺了,只怕又是一場大禍,因爲這些人,背後或多或少,有一些勢力。
种師中帶人,將高侃和吳世勳圍了起來,但沒有立刻下殺手,而是在等洛陽王的決定。
“嘎吱!”這時候,金鑾寶殿關着的大門卻又被推開了。
种師中面色一變,自己留在外面的數百親信,怎麼可能這麼快潰敗,而且那些人難道真的敢造反不成。
但是大門推開,走進來的,卻只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白髮蒼蒼,被旁邊一個少年攙扶着。
“高太師!”洛陽王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父親!”
太皇太后,臉色也難看起來。
“王爺,肯定手下留情!”高太師對着洛陽王拱手。
雖然洛陽王手中握着先皇御賜的金鐗,卻也不能對着高太師太過無力。
高太師,乃是英宗的岳父,而且曾經位極人臣,在仁宗皇帝在位的時候,就已經是首輔之臣,爲宋國江山社稷嘔心瀝血數十年。
“老太師!”洛陽王皺了下眉頭。
高太師沒有說話,走向前去,他雖然有八十了,但並不昏聵,腿腳也還靈便,身邊攙扶的少年,也僅僅是跟着罷了。
“父親!”
高侃叫了一聲!
“逆子!”
高太師揚起手中的柺杖就打,高侃慌亂的躲避。
“你還敢躲,跪下!”
高太師呵斥着,高侃哪裡還敢動,跪在地上,那柺杖劈頭蓋臉的就打了下來。
“父親息怒...”太皇太后這時候,連忙去攔自己的父親,打高侃幾下不要緊,但這老太爺八十多了,這麼激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她這個女兒,更是無地自容!
臺上的洛陽王,嘴角微不可查的癟了癟,沒有開口。
蘇陽在一邊看着,無動於衷,真要說是巧合,蘇陽覺得實在太巧合了,這老太師,怎麼來的如此巧。
此時高太師在打高侃這個兒子,誰又能說得準,不是做戲呢?
剛剛亂哄哄的,趙籍和崇敏,都跟蘇陽湊到了一堆,還有幾個之前沒有跪下的大人,似乎大家默契的涇渭分明,沒跟高氏一派的人扎堆。
“還真夠巧的!”崇敏說了一句。
蘇陽沒有說話,而趙籍嘆口氣,“看來這場鬧劇也該收場了!”他似乎頗爲失望的樣子!
“老太師且住手吧!”洛陽王終於開口,雖然他還想看着父子倆表演一會,但太皇太后的目光看向他,洛陽王也不能不給這皇嫂面子!
高太師也終於住手了,太皇太后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氣喘吁吁的。
不過怎麼看,這高太師都比太皇太后這個女兒更精神!
肅殺的氣氛,被這老太師攪合了,成了一場鬧劇。
洛陽王收起了金鐗,禁衛軍退了出去,大殿前放了三把椅子,洛陽王、高太師和種詁都坐着。
太皇太后讓人宣讀擬好的聖旨,種詁執掌樞密院,而高侃,則加封太尉。
太尉,相當於兵馬大元帥,而樞密使,只是副職。
但在宋國,太傅和太師、太傅、太保一樣,都是虛銜,一般無人擔任,只有在真正出現戰亂的時候,纔會臨時認命。
雖然有了之前的那一場鬧劇,但高侃依舊被封爲太尉。
升官奪權,這就是蘇陽給太皇太后出的主意。
先是調种師中來禁軍,至少可以宿衛皇帝的安全。
一個种師中,高侃不會放在眼裡,而且原本种師中就是在禁軍中任職,後來調入黃龍軍,出了點事情,才重新回到種家軍。
現在種家想讓种師中官復原職,繼續在禁軍中擔任殿前副都指揮使,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畢竟他的親兵,不過三千,相對於二十萬禁軍,經不起任何波瀾。
蘇陽原本想的是,給高侃升官奪權,如果高侃不知足,那隻能快刀斬亂麻。
太皇太后能不能有這個決心,他也無法判斷。
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蘇陽不介意給趙煦暗示一下,因爲种師中,絕對會聽皇帝的命令。
不過,也終究還是沒有發展到兵戎相見。
高侃依舊被封了太尉,顯然是保全了高氏和太皇太后的面子。
如果高侃沒有鬧那麼一出,他可能還可以繼續在朝堂上佔幾天,但這麼一鬧,這朝堂上,顯然是沒有他的位置了。
而他們高氏,一個太師,一個太尉,也算是極盡榮耀,但這份榮耀,只怕現在想來,是有些苦澀的。
此後的三天,宋國朝堂,經過了一場無聲無息的權利交割。
高侃雖然沒有出面,但是高氏一族的親信,卻默默的改變了立場,因爲誰都看得出,高氏廢了,至少在當今陛下手裡,是不可能有大的作爲了。
蘇陽依舊在進行擇後的工作,準備工作已經完成,甚至已經有了結果,但過場還是要走的。
太皇太后,對於入選的秀女一一過目,最終,選定了皇后人選,還有幾個妃子的備選。
選後的事情,塵埃落定,洺州孟惜君成爲皇后人選,婚期在三月之後。
這洺州孟氏,雖然不算豪門貴族,但卻有比豪門貴族更深厚的底蘊。
孟惜君乃是亞聖孟子第四十七代後人,這可比什麼門第都更有含金量。
而且孟惜君賢良淑德,頗具才華,雖然長相不算驚豔,但也算是中上,而那氣質足以彌補這種缺憾。
最重要的是,趙煦對孟惜君的第一印象很好,而這樣一個有才華德行的女人,只要趙煦用心,自然能發現其身上無窮的閃光點。
劉清青和雲舒,還有另外三名來自豪門的少女,也入選了,他們的家世,絲毫不弱於潁川劉氏,這也算是皇室和那些豪門的聯姻吧。
不過她們的封號和婚期,會在皇后入宮之後再做決定。
高氏的目的落空,暫時退出了宋國的權利核心。
但他們留下的爛攤子,卻還需要收拾。
御書房內,蘇陽坐在左側下首位置,沒有說話。
他對面坐着兵部尚書張維臣,旁邊則是左相宋承運,而張維臣上首則是接任樞密使的老將軍種詁。
四人之中,蘇陽的品級最低,不過他這個翰林學士,可以算是皇帝的參謀,品級不高,但卻可以參與中樞決策。
而這種會議,原本右相也是有資格參與的,但那右相吳世勳,卻已經被貶到了地方,只給了一個廣德軍節度副使的虛職。
顯然,他是拿出來殺雞儆猴的,因爲高侃這個主謀現在無法動。
第一百三十九章 邊情緊急
“吐蕃此次集結兵馬雖然不足二十萬,但十五六萬總是有的,只怕所圖非小!”宋承運一臉愁容。
“哼,高侃誤國,真是罪該萬死!”種詁一臉怒意。
“哎,老將軍,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還是商量下怎麼應對吧!”
吐蕃集結軍隊的消息,被高侃壓了三天,雖然只是三天,但種詁到了樞密院,等他將事情理順,又已經過去數日,張維臣這個兵部尚書,就是一個擺設。
若非不想現在有大的動盪,張維臣和跟高氏站在一起的幾名尚書,必然是要被貶的。
此時張維臣明白自己的命運,只希望現在能夠將功贖罪,以後被貶了,也還能有個略微舒坦的地方,前往別給自己弄到崖州瓊州之類尚未開化之地。
種詁呼出一口氣,他也只是性子比較直率,卻也知道,現在不可能去動高侃,否則只會讓高侃一系人人自危。
“爲今之計,只能調集附近廂軍,禁軍暫時不能動,否則京畿之地空虛,後患無窮!”這辦法,和之前在朝堂上說的沒有什麼兩樣。
而且又耽誤了三天時間,等各路廂軍集結,在到吐蕃邊境,還不知道需要多久呢。
“吐蕃不足爲慮,怕只怕其這一次並非單獨行動,而從如今掌握的情報來看,吐蕃似乎還在等,很可能是在等遼夏動向,若是這三家再度聯手,二十年前的那場大戰將重演!”
蘇陽聽到這話,心裡莫名的傷感起來,雖然對於父親沒有多少印象,但是自己的父親,就是在那一戰之中,戰士沙場。
還有自己的二叔,如今在西夏,到底如何,尚未可知。
這些年蘇陽也想過去探聽消息,但卻知道這種事不能魯莽,一個弄不好,就會有人給自己按上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
他的敵人,可不少!
趙煦沒有說話,他畢竟沒有經驗,只是趙煦的目光,又看向蘇陽,這四人之中,他最信任的,還是蘇陽。
“蘇學士素有奇謀,此時就不要再藏拙了!”種詁也是直性子,直接對着蘇陽說了一句。
蘇陽之前,一直沒有開口,也是在想對策,只是對於宋國軍隊,自己並不瞭解,所以纔沒有說話。
“我想問一句,如今除了廂軍和守備京城的二十萬禁軍,可還有其他部隊能夠調動?”
種詁聞言,思量了一下,微微搖頭,嘆口氣道,“廂軍的戰鬥力很一般,你也在地方待過,應該知曉一些,就算是禁軍,和別國相比,也有些差距...,至於其他,不提也罷!”
宋國也組建了一些其他軍隊,比如那黃龍軍,兵器裝備待遇,全都是全軍最好的,但可惜,就是沒有好士兵!
黃龍軍額定三萬,卻被塞進去五萬,基本都是一些家族子弟,想要在裡面混個資歷,順帶弄點優厚的俸祿。
有一段時間,黃龍軍都成爲那些世家子弟相互攀比的標籤了。
“黃龍軍現在所在何處?”蘇陽開口問了一句。
種詁有些詫異,問這個做什麼?難道那些傢伙能頂事?
對於黃龍軍,種詁並不清楚,但是卻不知道蘇陽到底想幹什麼,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張維臣。
張維臣連忙回答,“在河南府駐紮,只不過...”張維臣遲疑了一下,繼續道,“原本三萬定員,後來列入名單的卻有五萬,而如今在軍營中的,大約只有一萬多人!”
張維臣說完,感覺背後有點冷,因爲其他四人,包括那位皇帝陛下,目光都陰沉的看着他。
黃龍軍的待遇,比禁軍都要好一大截,但是幾乎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在領空餉。
蘇陽深吸口氣,問了一句,“一旦開戰,邊境守軍能否擋住吐蕃攻擊?”
張維臣沒有回答,他不敢說。
要說能擋住,真打起來擋不住,自己就麻煩了,要直接說擋不住,只怕更麻煩。
種詁卻沒有他那麼多花花腸子,“吐蕃這些年一直安穩,哪怕是上一次遼夏集結,吐蕃也沒有動,當年那一戰,吐蕃損失不小。但這一次集結了十五萬人,只怕不止雅隆覺阿王所部,而吐蕃邊境駐守的也並非我宋國精銳,真要開戰,頂多能擋住一月吧!”
“駐軍有多少?”蘇陽皺起了眉頭,一個月,這也太少了吧。
“二十萬,不過禁軍只有五萬,其餘都是廂軍!”
種詁的話,讓蘇陽微微嘆息,在數量相等的情況下,只能防守一個月,這戰鬥力,實在讓人無語!
“我大宋的軍隊,怎麼會如此孱弱!”皇帝趙煦一臉陰沉,似乎真的動怒了!
下面的人,都不說話了,怎麼說?宋國軍隊孱弱,是鞏固皇權的結果,是歷代宋國皇帝努力的結果,他們作爲臣子,能亂說嗎?
“陛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還是解決邊境危機要緊!”
趙煦深吸口氣,握了握拳頭,但是卻沒有繼續開口,只是在他心中,似乎更加堅定了要延續先帝的遺志,富國強軍!
“張大人,黃龍軍士兵,多久可以歸建?”蘇陽問了一句。
“這...只怕,有些難!”張維臣知道,有一部分,根本就沒有進入過軍營,只是掛了一個名號而已。
這些人分佈在宋國各處,想要讓他們規建,實在是太過艱難了!
“從廣南西路到河州,有四千裡,日夜兼程的話,十天足以趕到,時間可以放寬一些,半個月,半個月之內,不能趕到河州的,依照軍法處置!”
軍法處置,擅離軍營,等同臨陣脫逃,依律當斬!
張維臣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這傢伙,難道又要大開殺戒。
他自然知道這煞星做過的事情,自己的族人,也是蘇陽名義上的姑丈,潤州知府張君齡,就是被蘇陽砍了腦袋,因此,張維臣對於蘇陽,也充滿了敵意。
但是此刻,他卻感覺,自己得找機會跟這煞星低個頭,高氏倒了,自己只怕日子也不好過,而這煞星,顯然要平步青雲,以如今的架勢,位極人臣是必然的,最重要的是,這煞星,按捺了幾年,似乎獠牙又漏出來了,而且這一次的獠牙,比以往更森寒!
“就算是這些人都集結起來,只怕也不頂事吧!”種詁自然知道,黃龍軍裡面是什麼貨色。
蘇陽自然知道,黃龍軍裡面的那些人,就是五萬全部集結,戰鬥力估計連一般的廂軍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