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忽必烈所說的那樣,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混亂不堪的蒙古軍船隊確實被宋軍主力殺得是丟盔卸甲、抱頭鼠竄,如果不是北岸還有橫行天下的蒙古騎射手毒箭掩護蒙古水軍撤退,忽必烈從太白湖緊急調來的、蒙古軍在長江一帶最後的這一批戰船可能就要全軍覆沒了。但饒是如此,蒙古軍仍然損失在總數一半的一百餘艘大型車船和佔總數三分之一的近五百條小船,除此之外還折損了一名下萬戶,七千戶和上百名大小將領,包括大量熟練水手在內兩萬六千餘名士兵被殺被俘或者落水溺死,損失之慘重,已經達到了被宋軍連破二十四寨的江陵慘敗水平。
相對起人員物資的損失,蒙古軍在士氣上遭受的打擊更加沉重,忽必烈三天內擊潰宋軍主力的狂言,幾乎在第一天的戰鬥中就宣佈流產。損失了一半大船的蒙古軍不要說擊潰宋軍主力,就是能否渡江成功都要打上一個很大的問號。但儘管形勢萬分危急,忽必烈卻絲毫不露頹勢,返回軍營之後,忽必烈也急着去找那些打了敗仗的將軍算帳,而是直接去了黃藥師所在的後營工場。
天已微黑,蒙古軍營的工場中仍然熱鬧非凡,成百上千的工匠幸勤勞碌,生產着鋼刀、長槍、羽箭和各種各樣的軍需器材,見忽必烈進來,工場的軍器官忙喝住衆工匠,領着他們給來給忽必烈見禮。忽必烈揮手喝道:“不必多禮,讓他們繼續工作,我軍還需要大量的武器,不能鬆懈。”說罷,忽必烈直接向那軍器官問道:“那一位黃道長在那裡?本相命他協助工匠開發新式火藥,事情可有進展?”
“王爺,黃道長正在火器工場裡。”軍器官指着工場最角落的一排帳篷說道:“剛纔火藥官來報告,說是黃仙長和工匠們已經把新式火藥生產出一些,正在製做樣品準備試驗,估計快弄好了。”
“那就好。”忽必烈英俊的臉上總算露出些笑容,帶着一幫怯薛和武將快步走進生產火藥的帳篷,果然看到鶴髮童顏的黃藥師領着一幫工匠正在擺弄兩個大鞭炮,而且已經到了安裝引信的最後一關。忽必烈笑道:“黃叔父,聽說你已經生產出一批樣品,真是辛苦你了。”
“無量壽佛,貧道見過四王子,多謝四王子。”黃藥師很瀟灑的拂塵一甩打一個稽,讓兩個工匠擡來一瓦罐他指導改良的火藥,火藥呈灰黑狀的均勻顆粒,是將各種材料混合後噴少許水做成藥餅,再用帶齒銅碾碾壓破碎後過篩製成,這幾道工序無論大宋還是蒙古的工匠都已經掌握,黃藥師唯一改進的地方便是配方。黃藥師解釋道:“四王子,這種新式火藥是通過改變硝石添加分量製成,別看工藝不甚複雜,威力卻可大大增加。”
“不錯,威力是不小。”忽必烈可是對宋軍新式武器的爲了非常‘瞭解’的,自然相信黃藥師的話。這時,兩個大鞭炮的引線已經安好,忽必烈當場決定出營試驗,並帶着一大票武將親臨現場觀看。片刻後,忽必烈一行在蒙古大營的東面找到了試驗場地,根據按嗔和察必父女的報告,忽必烈也是將試驗場地選擇在了一片小樹林中。黃藥師指導工匠們迅速將兩個鞭炮擺好,接好引線,並將火把獻給了忽必烈,解釋道:“四王子,爲了方便對比,左邊這枚大鞭炮裝的是沒有改良過的火藥,右邊這枚鞭炮則是裝了改良後的火藥,請四王子親自點火試炸。”
“在戰場上,宋人似乎不需要點火就可以引爆新式武器吧?”忽必烈拿着火把甚是糊塗,黃藥師很慚愧的說道:“無量壽佛,四王子見諒,貧道僅是知道南人的新式火藥配方,並不知道他們的新式武器任何製造,所以只好用點火這個辦法引爆。”
“原來是這樣,那隻能慢慢想辦法了。”忽必烈也聽說過神臂弓的事,知道宋人有對新式武器嚴格保密的習慣,對黃藥師的話便不再追究,僅是同時點燃兩個大鞭炮的引線。塗過硝粉的導火線冒着青煙飛速燃燒,不一刻就分別鑽進樹林中。“砰!”“砰!”兩個大小不同的爆炸聲在樹林中先後響起,不等硝煙散去,忽必烈等一干蒙古高級軍官便衝進樹林中查看試驗結果――忽必烈可是太需要那種神秘的新式武器和新式火藥了。
兩相比較,高下立判,蒙古軍原來那種火藥僅是把紙質鞭炮炸得粉碎、把地面薰黃一片和炸飛幾棵花花草草而已,而經過黃藥師改良後的那種火藥則把周圍的幾顆小樹震斷,威力明顯不是一個等級。忽必烈見狀是既失望又高興,失望的是黃藥師改良的這種火藥仍然遠沒有宋軍所用的火藥威力巨大,高興的是已經有了進步,至少能看到仿製宋軍新式火藥的希望。黃藥師則得意洋洋的說道:“四王子請看,貧道改進這種火藥可是比原來的火藥威力要大得多?無量壽佛,貧道這一次總算是能對拖雷王子有所交代了。”
“黃仙長,你這火藥的威力是要大一些,但遠遠比不上南人用的那種火藥,爆炸的聲音也不如南人火藥爆炸的聲音大。可以肯定,你這種火藥絕對不是在南人在戰場上用的那種。”按嗔皺着眉頭向黃藥師說道。黃藥師一楞,打稽道:“按嗔王爺,南人大概是火藥用量大,所以威力才大,不信的話把這種火藥裝上一二百斤引爆,威力絕對比南人的火藥要大。”
“黃仙長,你這火藥威力是要大些,但造價太貴了。”一個蒙古工匠小聲辯駁道:“一斤火藥裡竟然要添加半兩金粉和半兩銀粉,太誇張了。”
“無量壽佛,造價是要高些,但威力大不是?”黃藥師不慌不忙的打稽反問道。忽必烈則嚇了一大跳,吃驚道:“一斤火藥裡竟然要添加半兩金粉和半兩銀粉?宋人就算再有錢,也承受不起這麼高的造價吧?”說到這,忽必烈疑惑的打量着黃藥師問道:“黃叔父,你說這火藥是宋人的最新配方,你是什麼時候弄到這張配方的?”
“兩年前。”黃藥師一臉的誠實表情,老實答道:“兩年前貧道治好了一個宋軍工匠的疾病,作爲感謝,他把這張配方送給了我。”
“兩年前?”忽必烈氣得差點把黃藥師當場亂刀分屍,不過考慮到黃藥師有可能是他叔父,獻上的火藥配方也確實比原來的好,忽必烈這才強自忍住怒氣。黃藥師察言觀色,知道現在再招惹忽必烈只怕馬上就要人頭落地,便改口道:“無量壽佛,四王子放心,貧道略通煉丹煉藥之術,只要給貧道一些時間和足夠的材料,貧道也許能替王爺把火藥再改進得威力更大一些,一定能幫助四王子把賈似道打得落花流水。”
“來不及了。”忽必烈隨口說道:“本王三天之內不能打跨賈似道的主力,便要撤軍北歸,無論如何來不及了。”說罷,忽必烈轉身便領着一干武將回營,商量今後兩天的進軍策略。而黃藥師則綠豆眼亂轉,心說狗韃子想在三天內打跨我們宋國的主力,這個情報對賈丞相也許有用……
……
忽必烈帶着一身失望回到軍營時,宋軍特使宋京已經在營前等候良久,和沒教養的賈似道不同,宋京在自軍獲得大勝後仍然保持了外交家專有的微笑禮議和優雅舉止,直接在營前向忽必烈鞠躬道:“大宋特使宋京奉右丞相賈似道之命出使蒙古大營,見過四王爺。”
“宋京,你該不會又是想來議和的吧?”忽必烈強忍住把宋京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一腳踹死的衝動,冷笑着向宋京問道。宋京很有禮貌的一搖頭,“非也,事情是這樣,我國右丞相之親兵隊長宋玉龍爲保護賈丞相不幸捐軀,首級落入四王爺手中,賈丞相願用十名蒙古俘虜交換宋玉龍首級,帶回長江南岸安葬。”說到這,宋京往身後一指,“四王爺請看,十名蒙古俘虜已經帶來,請四王爺同意。”
忽必烈定睛一看,見宋京身後確實帶有十名雙手被縛的俘虜,全都是束着環耳雙辮的蒙古族士兵,忽必烈不由又冷笑道:“你們的賈丞相很夠義氣啊,爲了拿回一顆人頭,竟然捨得用十名俘虜交換。”宋京不卑不亢的答道:“四王爺誇獎得是,我們賈丞相愛兵如子,只要是漢人士兵,他都會盡全力營救。如果王爺願意,賈丞相願意用二比一的比例與四王爺交換雙方俘虜。”
“二比一?”蒙古軍隊裡的漢人將領一陣低聲喧譁,蒙古將領則個個滿面怒色,幾個脾氣暴躁的直接罵起來,“狗蠻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蒙古人兩個人的命才抵得上一個蠻子的命嗎?”
“賈丞相認爲生命無價,不管是漢人還是蒙古人的生命都很寶貴。”宋京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但我們賈丞相太愛護漢人士兵了,所以爲了儘可能多的挽救漢人生命,他不惜做賠本買賣。”
“閉嘴!”忽必烈火冒三丈,大罵道:“狗蠻子,少在這裡挑撥離間,你是想諷刺本王不愛護軍中漢人士兵的生命嗎?”罵歸罵,忽必烈心裡卻在暗暗警覺,他的習慣是漢人士兵打頭陣,讓漢人軍隊自相殘殺,而賈似道開始利用這點大做文章,離間蒙古軍隊裡的漢人和蒙古人關係,這可是個非常不好的信號。
“小使不敢,小使只是轉達賈丞相的原話而已。”宋京嚇了一跳――他可是在蒙古軍軍營裡,忽必烈隨便一個命令,他可就要被成千上萬的蒙古士兵砍成狗肉之醬了。還好忽必烈也知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這條規矩,發泄後還是揮手命令道:“茶呼,把人頭交還宋人。”蒙古大將茶呼答應一聲,立即安排人手去取保存他帳篷裡的宋玉龍人頭。忽必烈正要轉身回營,禿着一顆腦袋的子聰卻悄悄湊到忽必烈耳邊,輕輕嘀咕起來……
不一刻,裝着宋玉龍人頭的木匣便被送到宋京面前,宋京親自驗明無誤後也是釋放了十名蒙古俘虜,告辭回營。但宋京擡腿沒走幾步,蒙古將領有一人忽然叫道:“宋大人,請稍等。”宋京一楞回頭,卻見叫住自己的人竟然是蒙古軍漢軍千戶彭雲祥。
彭雲祥叫住宋京後快步出列,在忽必烈面前單膝跪下說道:“王爺,末將有一事相求,南人賈似道提出以兩名俘虜與我軍交換一名俘虜,不管賈似道出於什麼居心,此舉實爲互利互惠,萬望王爺同意,挽救我軍將士生命。我軍將士再爲王爺浴血奮戰時,也可後顧無憂矣。”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本王不答應交換俘虜,你今後就不肯爲本王浴血奮戰了?”忽必烈歪着腦袋,陰陰的問道。彭雲祥身體一抖,拱手顫聲答道:“末將不敢,末將只是想請王爺爲我軍將士生命爲重。”
“彭雲祥,你不要嘴上說得好聽了。”子聰站出來,陰毒的說道:“小僧與你可是同鄉,知道你只有一個弟弟,而且今天在戰場上被南人軍隊俘虜了,你想救你弟弟就明說,不要拉上其他人做擋箭牌。”
“末將不敢,末將只是想請王爺爲我軍將士着想,至於末將的弟弟……。”彭雲祥額頭上汗出如漿,無法回答子聰的問題。忽必烈則冷冷笑道:“不用辯白了,本王告訴你,就憑你的居心不正,本王就算與宋人交換俘虜,也絕對不交換你的弟弟!從現在開始,你的千戶不用當了,回去從普通士兵重新做起。”說罷,忽必烈拂袖回營而去,忽必烈的兩名怯薛則奔上來摘去彭雲祥頭上頭盔和扒去他的將軍盔甲拿走,而其他的蒙古將領則無不用鄙夷的目光瞟視彭雲祥,更有一名蒙古將領一口痰吐到彭雲祥臉上,“呸!貪生怕死的狗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