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膽破心惶潰窮寇

崩潰,徹底的崩潰。

流求軍中,淒厲的嗩吶聲象是撕心裂肺一般,聽得鐵木真頭皮都發麻。他驅馬狂奔,這種全力逃命的感覺,不知有多少年不曾有過了。

在東面的忠義軍出現時,鐵木真便明白,自己這一次徹底輸了。顯然宋軍這次目的並不是擋住他,而是將他徹底消滅。

他太小看這些南人,本來他以爲,金國在他面前不堪一擊,而宋國又弱於金國,那麼以他的力量攻擊宋國,定然是泰山壓卵,雖然從李全還有其餘渠道之處,他都知道宋人使用火炮,但在與金國長期交戰中,蒙古人已經不只一次擊敗使用了火器的金國人。他原以爲火炮的威力不過與金國的火藥武器相當,卻不曾想以,火炮一旦集中使用,竟然會有如許威力。

十五萬精銳部隊,除去三萬依附軍之外,近兩萬的怯薛軍、十萬探馬赤軍,竟然傾刻間土崩瓦解。直到現在,鐵木真還不明白,那織得密如火網的,並不是火炮,而是地雷。他更不明白,那些增加了地雷威力的,不是長生天的憤怒,而是人類的智慧。

天空中彤雲低垂,顏色暗紅,象是乾枯了的血跡。

鐵木真畢竟已是年過六旬,勝的時候,他還能憑藉自己的毅力支撐,但是這種徹頭徹尾的失敗,讓他身心俱疲。若不是親信的怯薛軍護衛,他只怕早就從馬上摔落下來。

“誓報此仇,誓報此仇!”

回頭望了一眼,鐵木真並沒有看到追兵,但是他又覺得追兵無處不在。他喘着氣,向着天空如此怒吼。

跟在他身後的怯薛軍也同樣仰天怒吼,聲音不再有原因的威勢,而象是蒼狼在窮途沒路時的哀嚎。

無論他們有多少匹馬,但經過一日大戰之後。又狂奔了數十里,他們還是得停下來歇腳。讓馬恢復一些體力。鐵木真原想尋人問一下此處離鄒城還有多遠,卻發現熟悉此地的李全並未跟上。

“死了最好。”他心中暗暗生出恨意,若是早二十年。他可以容忍這種失敗,但他現在老了,多疑。剛愎讓他將這次失利的責任推到李全頭上。若不是李全提供的情報有誤,若不是李全說的流求軍精於水戰而步戰生疏,若不是李全認爲火炮適於海戰攻城而不適於野戰,他根本不會犯下這種錯誤。

甚至若不是李全、史天澤和田鎮海之流說動,他原本是想去攻打西夏地,怎麼會在宋國吃上如此大的一個敗仗!

“大汗。請喝些奶酒吧。”

敗逃中他們攜帶地東西不多,雖然又飢又渴,可是怯薛能夠奉上的只有發酸的奶酒。鐵木真狂飲了一口。喉間那種火燒火撩一般地感覺,讓他驀然想起,這奶子裡摻的是流求人產的烈酒。

“不可,不可在此多做停留。”他定下神來,斷然道:“宋人奸滑狡詐,豈無後手?若是我用兵,必然在半途設伏,乘我軍敗逃飢渴之機,大軍一擁而出!”

“大汗。只是如今人困馬乏。行不得多遠……”

“能到那鄒城,據城而守。方可安歇。”鐵木真搖頭道:“走,走!”

雖然睏乏之至,但這些怯薛軍終究是蒙胡精銳,又是他心腹,被他用鞭子抽了兩下,便又掙扎着爬了起來。

才一起身,鐵木真便聽得身後隱隱地馬蹄聲與喊殺聲,他二話不說,翻身上馬,揚鞭便走。如今他身邊只有不足六千怯薛軍,若是被宋軍粘住,宋軍大部人馬上來,再動用臺莊的那種可怕武器,他這六千怯薛恐怕還不夠宋人塞牙縫的!

雖然立志要報仇,可是鐵木真明白,此時並不是報仇之機。這次伐宋,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故此遭遇大敗,回去重整旗鼓,他下次來便要用他們最擅長的戰術,而不會再如此強攻。

又狂奔了足足一個鐘點,殺聲已遠,方纔飲下的奶酒已經化作汗氣蒸走,強烈的飢渴感,讓他再度覺得精疲力竭。

“暫歇,暫歇……”到得一處村子,他喘着粗氣吩咐道。

若是放在他年輕時候,這等勞苦算得了什麼,他可以連着十天十夜呆在馬背上,只要馬不累倒,他便不會累倒!但是,歲月不饒人,他老了,鬚髮盡白,臉上也爬滿皺紋,身子骨經不起這種勞累了。

“那位丘神仙是如何說地,上天有好生之德?哼哼,若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爲何不讓我活個五百年?爲何要讓我遭遇今天這種慘敗?若是我一路殺過去,雞犬不留,如何能遭遇此敗?”

下馬時,他心中胡思亂想,口中喘着粗氣。

蒙胡是極能吃苦的,激戰一日,天色漸晚,他們又是一路奔逃,那六千怯薛竟然還未潰散。如今正是春夏之交,野草豐茂,那些同樣飢渴的戰馬四處尋草,而蒙胡則升火,逃得匆忙,自然不會有什麼美食,他們四處劫掠,可是這附近人家早被宋軍移走,他們翻箱倒櫃,也找不到可吃之物,只得將多餘地馬匹殺了充飢。

有怯薛爲鐵木真搬來馬紮,他斜靠在一門板上,一邊喘息着一邊斜睨四周。他所在的是村子裡唯一有院子的一幢屋,院中有口井,正有怯薛在提水。

“等一下!讓馬先喝!傳令下去,都先讓馬試飲井水!”

見那怯薛就着水桶就要牛飲,鐵木真低吼了一聲,眼中精芒一閃。

若是他用兵,既然有着那必勝之策,定然會考慮敵軍潰逃時飲食,這口井並未填實,卻是惹人生疑。

那怯薛將桶送至一匹馬口邊,馬早已累極,立刻狂飲,喝完好一會兒,馬也未見着有事。鐵木真這才舒了口氣:“無妨,可以飲了。”

飢渴難耐的怯薛軍立刻蜂涌而上。你爭我奪地狂飲。又過一段時間之後,馬肉烤好。便有人獻與鐵木真,鐵木真才端得起來,又聽到遠方殺聲四起。

“這些南蠻子。莫非馬匹比我們還多?”鐵木真吃了一驚,與他一起逃出來的盡數是騎兵,而且是一人備二馬甚至三馬的怯薛騎兵。如此狂奔之下尚且疲憊不堪,那些靠着兩隻腳走路的宋人,爲何能追得首尾相接?

“大汗,足足有兩萬宋

斥候跑來稟報道。

“走,走!”

若只是數百騎兵,鐵木真定然要殺個回馬槍。將膽敢追來的宋軍盡數殺滅再走,但有兩萬,他這六千怯薛便是獲勝。也要耗費大量時間,誰知道會不會有別的宋軍追上。他當機立刻,反正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至於馬肉,蒙胡人在馬背上生長,自然也可以在馬背上進食!

怯薛軍迅速收拾,放了把火將這小村給燒了,然後縱馬疾馳。已經是下午五點鐘左右地時間,天色還是很光亮。他們一邊狂奔一邊進食。初時還一切正常,但跑出數裡之後。鐵木真便覺得身下一軟,自己地愛馬竟然雙腿發顫,險些撲倒在地。

一股臭氣瀰漫在怯薛軍之間,幾乎有三分之一地馬都開始拉稀,鐵木真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過來,這定是宋人在沿途水源與牧草上做了手腳!

自己只防備宋人下致命之毒,卻不曾防備他們下瀉藥!

喝了水地不僅是馬,還有他地怯薛勇士,這些忠心耿耿也殺人如麻的勇士,一個個都捂着肚子痛苦呻吟,不少人已經無法忍耐,解開褲子便就地開始解決。

一時之間,噼噼叭叭聲響如雷,就是鐵木真自己,也覺得腹中絞痛難忍,不得不在兩個怯薛扶持之下,縮到一棵樹下。

足有一半左右怯薛都着了這瀉藥的道兒,鐵木真抓着褲子才站起來想發令時,腹中再度聲響如雷,絞痛讓他又迫不及待地蹲了下去。

“扶我走,扶我走!”

鐵木真心中又氣又急,羞惱交加,他大聲說道,不顧屁滾尿流污穢一身。

宋人既是使出這毒計,怎能沒有後手!

那些未曾喝着加料井水地怯薛勇士,將他半摻半架着便走。他被搭在一匹未曾拉稀的馬上,一個勇士專門看顧着他,然後他看了看那此還直不起腰的部下,一狠心:“走!”

還能跟着他地怯薛勇士只有不足四千,其餘的便是勉強爬上馬來,也無法跟上他的速度,不一會兒便被拉在後頭。跑出裡許,鐵木真便聽得身後又是殺聲大作,那些因爲腹瀉而手足發軟的怯薛難逃此劫了。

他喟然長嘆,淚水滾滾而落,征戰半百,幾曾如此狼狽過!便是當初妻子爲敵人所擄,他也不曾這般傷心,更不曾象現在這般尊嚴掃地。

怯薛軍馬不停蹄,再也不敢稍做停留,待得夜半時分,終於趕到夏村。這座宋軍與蒙胡軍第一次會戰的村子,此時只餘一片廢墟,鐵木真此時腹瀉已止,精神卻極度虛弱,得有人扶着才能在以收坐穩,藉着火把之光,他看着那曾經大戰的殘跡,又是一嘆。

史天澤與李全在此受挫之後便爲他所冷遇,他原以爲二人受挫是他們能力有限地緣故,現在看來,實非二人無勇,而是宋人奸詐。

夏村就在黃河之畔,黃河改道之後,在這一片低窪之地形成了湖泊,聽得河水在晚風中拍打岸邊的聲音,鐵木真再度凝眉。

“快走,快走!”他猛然大喝道。

到得這河邊,他才明白爲何宋軍多爲步卒,卻能始終跟上他的原因,宋人乘船自水溯流而上,船速雖說遠比不上奔馬,但卻遠爲省力,宋人可以輪流在船上休息,而且宋人極擅舟輯,又可能早就埋伏於河中,此時只需半途截他便是!

他這次猜對了,真德秀地兩淮軍到徐州之後,便被連夜送至河西岸,等的便是蒙胡崩潰之時,立刻上岸截殺。

意識到這一點,蒙胡再不敢停留,他們也不敢向東,只能順水北上,一夜狂奔兩百里,終於抵達鄒縣。遠遠望見鄒縣縣城時,鐵木真算是鬆了口氣,入城休息,再收攏殘兵,他便是不能再度南下,也可以緩緩北退,返回燕雲。

此時正值早晨,鄒縣城中寂靜無聲大門緊閉,鐵木真再不敢大意,遣了兩名怯薛前去探看,纔到得城門下,城上突地豎起無數旗幟,接着幾十只箭射了下來,那兩名怯薛雖有準備,也無法避開這麼多羽箭,當即被射成了刺蝟。

“快走!”

鐵木真只得再次繞道,鄒縣城頭,彭義斌捋須冷笑,也不發兵追趕。

“總管,爲何不追,蒙胡不過數千騎,咱們城中有數萬人!”一個忠義軍部將問道。

“困獸猶鬥,如今蒙胡氣力未竭,追上去必是硬骨頭,這硬骨頭還是交與牙口好的去啃吧,我們麼……反正功勞已有了,天子少不得要重賞一番,留着氣力收拾河北蒙胡。”彭義斌嘿嘿笑道:“那個嚴實,老子早就瞧他不肅眼,天子有旨,這般漢奸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ωωω● ттkan● c ○

與此同時,一隊金國騎兵自微山湖西岸全速疾奔,爲首者正是完顏陳和尚。

“蒙胡大潰,正是爲國報仇之機,諸位多勞累些,若是取了戰功,天了和合達平章必不吝賞賜!”完顏陳和尚一馬當先,回頭振臂大呼:“男子漢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爲國立不世之功,此正其時也!”

“殺胡!”他身後的金國騎兵都是大呼。

完顏陳和尚見士氣又振起,他轉過臉來,面色略略有些猙獰。因爲連夜趕路的緣故,他的眼中滿是血絲,但精神卻仍然很好,跟在他身後的,雖然只有一千二百騎,卻是自近十萬金軍中選出的最精銳敢殺之士,他們每人三匹馬,這一路狂奔而來,中途不停換馬,故此還略有餘力。

“須得斬殺老虜,若是放他歸去,他在大宋吃了大虧,必要自它處補回來,我大金卻沒有宋國的手段!”完顏陳和尚心中焦急,他深深知道鐵木真對於蒙胡地重要性:“若是能殺了老虜,蒙胡不唯羣龍無首……呸呸,分明是羣蛇無首,而且定然會內訌,老虜諸子爭位,我大金收復失地,匡復舊都,指日可待!”在小清河南岸,一支同樣規模地騎兵也在突進,帶隊的人雙目閃閃發光。

從他之側前方,一名騎士狂奔而來,那人風塵卜卜,身上地塵土足足有一寸厚。遠遠的,帶隊之人便下令警戒,等着這騎士到得面前。

沒有下馬,這騎士累得伏在馬背上,虛弱得象是一個病人。但他眼睛卻還是炯炯有神,大聲報道:“蒙胡敗了,殘胡正逃向東平!”

“快,快!”爲首的騎士大聲呼喝起來:“今日晌午之前,須得趕到東平,我與姜燁那小說說了,若是放走了蒙胡,我便不是飛將王啓年,而是爬蟲王啓年!”

“嗬!爬蟲王啓年,這名頭挺響亮的,王參領,不如你便叫爬蟲王啓年吧!”有一人大笑道。

“我叫爬蟲王啓年,你們便不是咱們流求的飛騎軍,而是流求爬蟲軍,那些鐵疙瘩的炮兵,怕是要笑得你們擡不起頭來!”王啓年在馬蹬上踏直站起:“有誰願做爬蟲軍的?”

迴應他的是一片馬鞭抽在馬臀的聲音。

三十巧匠下三一二未定九頑童上一三二劫波渡盡兄弟在一九七赤血報國嘉忠勇三四三慷慨赴死易二一六豈唯小人壞國事二四四黃金萬兩火車響二五五天下攘攘爲利往一八五窮圖現匕摧頑虜二十二秀才上二五一夜中暗隱雷霆手二四零張馳有度天子政二九六朱紫滿朝換冠冕五十二莫道巾幗遜鬚眉五十四抱絲貿皮何所求三十四新血下第三十九章三零一有感一十八志向下二一零浪花平後餘微瀾九十七驚蟄雷響動九淵一十八志向下一三五帝星夜耀天子堂九十一我承天命降世間二四四黃金萬兩火車響一零八休道高處不勝寒第四十二章一六二匡復應作長久計八糧商下二謫仙下二二四困獸被圍嵩之死一一九瀚海洶洶涌暗潮二六零禍起無形聯二國二九零白駒過隙休蹉跎二三八仁心妙手驚杏林七十四塞上忽聞金鼓響一九零十里寒光映血衣十相識上二八四煉其魂兮喪其膽八十一千里鴻雁飛書忙一二二臨安細話逢故交七十六深入莽荒須放膽二六零禍起無形聯二國十九算帳上十九算帳上三零五咆哮三三六一牆之隔三十四新血下二十五孔明燈下一二九南海又聞風波起二十一積善下四十弔唁上二七零砍不完之韃虜頭二五五天下攘攘爲利往一五六奇折廣開天下財二七四英雄所生非其時第四十三章一四二忽如一夜春風來八十四昔日亞夫屯細柳一五六奇折廣開天下財四十三毒蛇下一八二單于戰火起河朔三一七赫赫華夏歌二八零風雷再起會九州三十一春好上五十二莫道巾幗遜鬚眉二九二國勢飄搖雨打萍一五七天子壯麗以重威二二四困獸被圍嵩之死二二二屯守戍疆爲永例二四七欲使蛟龍過三峽七十八歸化需得百年計二零一舌戰敵帝苦相逼一八二單于戰火起河朔二零五順水推舟引洞蛇二三九金玉良言動君王三二零鄉老勳議三十一春好上三五九官員進修制八十晦冥地穴誰扶將一三七京畿暗伏背嵬營第三十九章一五五平地風雷起京東一六一此一時也彼一時一零八休道高處不勝寒三五五海外風雲一一四飛鳥盡後弓自藏二六二車聲響徹臨安城三三五豈曰無衣二十胡福郎下一二二臨安細話逢故交四十三毒蛇下一二二臨安細話逢故交一六八學士立名博雅樓一零二深謀遠慮有晉卿六十一世事洞明亦文章五十一收拾寶劍看紅妝一四一奉詔奏請驅史黨三五五海外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