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打量着面前的趙良嗣,這個在遼國土生土長的漢人,還是世家大族出身,父輩也是遼國官員。
隨着童貫使遼一起回了大宋,原名叫做馬植。
趙良嗣身得並不高大,面目看起來還有幾分忠厚,並不是那種極爲奸猾狡詐的模樣,與普通的宋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便是兩人寒暄之間的話語口音,也與滄州口音極爲相似。
“鄭相公,此番往遼東,必然沒有危險,相公不必擔心。”趙良嗣看着鄭智打量自己的目光,只以爲鄭智心中有些許害怕。
鄭智聽得趙良嗣突然說得這麼一語,有些愕然,倒是不知這趙良嗣是怎麼看出自己害怕的,笑了笑道:“趙書丞,遼朝廷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趙良嗣,趙是皇帝趙佶賜予的國姓,嗣爲子嗣,也就是子孫後代的意思。趙良嗣,顧名思義,便是大宋的好子民。可見遼人趙良嗣投宋,皇帝趙佶是多麼的高興。
更加印證了童貫所說,只要大宋派王師一到大遼,遼國舊民,必然簞食壺漿以迎之,都不需要如何惡戰,便能收回燕雲十六州。
“鄭相公,遼國朝廷,腐敗橫行,文者日夜斂財,武者不識刀兵,已然就是窮途末路,最初女真不過三千,便能橫掃遼東幾個州府,女真恨遼入骨,只要我們一到遼東,必然能把盟約談成,遼國末日不遠矣。”趙良嗣與鄭智對面而坐,話語也是輕鬆,雖然介紹了一番遼國朝廷的情況,卻主要還是打消鄭智心中這一趟遼東之行的疑慮。
鄭智聽得趙良嗣話語,開口只一問:“若是遼滅之後,女真與我大宋開戰,如何是好?”
“相公放心,女真者,數不過一二十萬,盡出之兵,不過兩萬能戰,如何能與我大宋天朝匹敵。”便是趙良嗣心中真是這般想法,這一趟汴梁之行,趙良嗣真切認識到了大宋的富庶,對於女真之地,趙良嗣也去過,社會繁榮的程度,當真是一個天差地別,便是遼國與大宋,也不是一個檔次。
在趙良嗣心中,興許覺得富庶便能代表戰鬥力。這也不是趙良嗣的失誤,某種程度而言,富庶與技術的高度,卻是也代表了戰鬥力。
鄭智笑而不語,心中其實也有糾結,鄭智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戰爭。有戰爭,鄭智才能在戰爭中發展勢力,越來越強大。但是鄭智心中又極爲擔心,如今的鄭智,就算能養兩萬精兵,面對以後滅了大遼,兵威正盛的女真,哪裡又有勝算。
“呵呵,如此便好,船已妥當,糧草也備得差不多,選兩三百精銳士卒,便出發吧,完顏阿骨打,當真豪傑也。”鄭智答道,這趙良嗣以爲自己害怕,鄭智也懶得多去解釋。
“一切拜託鄭相公操持,童樞密與蔡太師此番派遣下官前來,便有吩咐,下官只負責結盟談判之事,相公負責一應其他事物。還請鄭相公快點準備妥當。”趙良嗣話語雖然說得客氣,卻也是在催促鄭智儘快安排好一切事情,也把童貫蔡京搬出來壓一下鄭智,也是怕鄭智心中害怕,便會拖拖拉拉,把事情耽擱了。
顯然趙良嗣當真也沒有把鄭智看得多麼尊敬,最近幾月,這趙良嗣在東京,上有天子賜下國姓與官身,下有蔡京童貫多番倚重,見的無不是達官顯貴之人,每次與人會見,都有趙良嗣侃侃而談。
便是鄭智在東京,也沒有這般待遇,連封個官還得藉助蔡京生辰的機會。東京大小官員,鄭智更是一個都沒有拜見過。
鄭智不過就是童貫安排來輔助趙良嗣出使的,雖然是一邊關州府經略使,卻是這天下州府如此之多,也顯不出鄭智有多少重要。這趙良嗣雖然沒有囂張跋扈,卻是也話裡話外在敲打鄭智聽話,不要拖了他的後腿。
鄭智聽言笑了笑,自然也聽懂話語之中的意思,開口答道:“趙書丞放心就是,童樞密之事,我如何敢怠慢了去。”
“嗯,鄭相公心中知曉便是極好,童樞密對於此事,格外看重,鄭相公當真不可怠慢。”趙良嗣答了一語,見鄭智對於童貫極爲尊重,自然而然也有了幾分架子出來。京城上差到了地方,總有幾分京官的優越感,就是趙良嗣沿路而來,過境州府官員,無不有禮有節去接待,便是衆人皆知,這趙良嗣如今正事東京的當紅人物。
時勢造英雄,這趙良嗣雖然不是什麼大英雄,卻是在這個時機,趙良嗣對於東京衆多主戰的派系官員來說,實在是重要非常,也是說服其他官員的最重要一個關鍵論據性人物。便是這聯金滅遼的計策,也是趙良嗣最早與童貫提出來的。
趙良嗣初到滄州,兩人初次會面,倒是極爲務實,說的都是出使大事,趙良嗣務實之間,話語大多便是提點鄭智要注意哪些問題,要快速辦好哪些事宜。
鄭智大多隻是笑口而答,心中也知道這些事情必然要做好,對於趙良嗣慢慢升起來的那點優越感,鄭智也是置之不理,懶得多說。
晚間滄州大小官員自然也要安排宴席相請,卻是這鄭智並未出席,只有李綱裴宣作陪。
宴席已開,酒菜備好,趙良嗣左右來看,並未看見鄭智出席,心中已然就有點不快。
知府李綱便成了主人,擡酒開席道:“趙書城從東京而來,一路辛苦,本府先敬書丞一杯。”
趙良嗣臉上倒也是有笑,卻是並無多少熱情,擡起酒杯,只問:“多謝李知府盛情,今日此席,怎不見鄭相公?”
李綱心知肚明,便是知道鄭智是懶得來與趙良嗣客套,笑道:“鄭相公爲了童樞密的差遣,到城外營中挑選士卒去了。”
李綱也是臨時想了這麼一個理由,趙良嗣自然是不信的,這般傍晚時分,還出城去挑選士卒,哪裡能讓人信服。
“哈哈。。。鄭相公對於童樞密的差事,當真是極爲上心,若是童樞密知曉了,必然對鄭相公刮目相看。”趙良嗣話語似乎在誇鄭智,真正意思卻是在反諷。
裴宣聽言,開口笑道:“哈哈,童樞密倒是不會刮目相看,我家相公與童樞密,便是生死之交,如何不瞭解我家相公辦事牢靠,若非童樞密信任,趙書丞也不會從我滄州出海,還讓我家相公相隨。”
裴宣自是不知這趙良嗣心中想法,只是出言來誇獎鄭智。
趙良嗣聽言大笑,只以爲裴宣說童貫與鄭智乃生死之交,不過是裴宣往自己主子臉上貼金,笑道:“鄭相公年紀輕輕,便爲一州經略,年少有爲啊。此番最好不要誤了童樞密大事纔是。只要不誤了大事,出使成功,回來定然也有重賞,興許還能升個職權。”
裴宣聽言,也起身拿酒來敬。
卻說鄭智此時在哪?便在這經略府後衙之中,此去又是幾月,也該好好安撫一下家小,免得幾人每日擔驚受怕。
也說了一句這女真人早已經派使節來了大宋,朝廷纔派鄭智往遼東去找女真再談,這麼一句謊言,自然能安撫徐氏三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