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到了最後,就成非常讓人沮喪的話題了,將主一向驕傲,和下面的軍卒甚至很少說話,即使是說話,也是命令。
可是將主越是這樣,武勝軍的軍卒就越是感到安心,自家的將主已經驕傲到了不屑貪墨自己那點賞賜的地步了,一兩回按照軍中規矩發錢,還可以被認爲是在維持軍心,從來都不貪墨錢財這隻能說將主就沒打算貪墨。
在大宋不貪墨軍卒的血汗錢的將主幾乎沒有,賞賜一貫錢就給足一千文的將主滿大宋就雲崢一個,狄青都做不到。
所以,將主驕傲的有道理,不欠你一文錢,憑什麼不驕傲,既然說自己的部下是一羣廢物,如果沒有意外因素干擾,那麼將主說的就不會有錯。
聽完軍卒們的閒談之後,吳雲泰發現自己也好像沒什麼話好說,雲崢在軍中很霸道,總是一言九鼎,說出的話軍卒們就必須做到,做不到就會受罰,或者扣錢,或者挨鞭子,不論是被扣錢的還是挨鞭子的,總會說自己運氣不好,絕對不會質疑軍律不對。
他還發現武勝軍好像從不放棄任何一個人,在谷口決戰的時候,優先被運走的居然是戰死的將士屍體和傷兵,那些傷兵被運走的時候也沒人大喊大叫,即使再疼也咬着牙硬挺,那些斷後的軍卒也沒有人向後多看一眼,只是忙着射擊作戰。
這樣的氛圍也讓膽戰心驚的吳雲泰感到安心,雖然皇帝派他來就是爲了近距離的觀看一下武勝軍到底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他到如今纔算是有了一點感覺,都說將主會決定一支軍隊的氣質,那麼雲崢賦予這支軍隊的氣質就是高貴。
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爲商賈們運走了數不盡的錢財,這些錢財本身就有武勝軍軍卒的一份,直到現在,那些軍卒談論最多的只是自己的賞賜會有多少,似乎沒人認爲自己會拿不到錢,而且在攻破交趾皇宮的時候,吳雲泰認爲的姦淫根本就沒有出現。那些沒死的宮中美女被軍卒粗暴的拖到皇城外面。然後就讓她們滾蛋,吳雲泰甚至發現那裡面混着好幾個穿着華麗的宮妃,雲崢從旁邊經過看都沒看一眼,其餘的軍卒也最多調笑一下驚慌失措的美人。連動手動腳的人都沒有。
後來他悄悄地問過雲崢派給他的護衛。那個護衛想都不想的說:“武勝軍只殺男人。不殺女人,如果不需要,就算是交趾皇后他們都不想理會。”
這就牽涉到君子之說了。所以吳雲泰給這支軍隊給出了一個奇怪的評價,那就是高貴,只有驕傲到什麼地步的人才不願意從婦人女子那裡獲得軍功啊,雖然朝廷規定,擒獲敵人家眷同樣算軍功。
朝廷對武勝軍充滿了憂慮,這是一支廂軍,這支軍隊將領的家人甚至都由他們自己安置,而沒有去京城居住,按照大宋律令,出征的將帥家眷必須居住在東京汴梁城,這道律法不是大宋才定立的,從很久以前的皇朝就開始了,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
沒有人質就沒有人對這支軍隊放心,皇帝甚至在夜裡做夢都能夢到這支強大的軍隊譁變了,他們造成的損失遠遠不是一個儂智高能比擬的。
吳雲泰還知道一點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請彭蠡先生攜帶雲鉞進京遊學,其實是淑妃娘娘的主意,是她告訴皇帝雲崢對這個弟弟非常疼愛,他和那個弟弟與其說是兄弟,不如說是父子來的貼切,只要雲鉞到了京城,雲崢就根本不可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具體辦這事的人是陳琳,老祖宗不知道說動了京中的那位大儒給彭蠡先生去了一封信,然後就有了彭蠡先生帶着三個弟子來京師遊學這回事。
想起淑妃娘娘那雙發光的眼睛,吳雲泰就渾身發冷,因爲娘娘曾經告訴過他,如果這事情被雲崢知道了,她會請皇帝生生的剝下他的皮。
現在好了,雲將軍是一個性子清冷的高傲的人,沒打算擁兵自重,他甚至看不起自己的部下,他在軍中做的一切就像是一種交易,我給你們好日子,給你們能給的一切,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們必須聽話,他做到了這一點,他和自己的部下都做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的戰力驚人。
總結別人的時候總能從他已經做過的事情中清理出一些頭緒,自己乾的時候卻很難,甚至不知道從哪裡開頭,也不知道那裡是對的。這就是雄才和庸才的區別。
吳雲泰衷心的爲官家高興,有這樣一位雄才,身處萬軍之中而不亂,身在險境亦能化險爲夷,他這次隨雲崢出戰,其實沒感到有多麼艱難,除了走路難過了一些,說起那些戰爭,似乎都在雲崢的掌控之下。這更是雄才的標誌。
想起交趾國庫中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吳雲泰渾身的血液都在發燙,作爲皇帝的貼身太監,他知道官家是如何爲空空的國庫發愁的,皇宮裡的庫藏已經填補不了國庫了,皇太妃薄氏壽辰上都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官家爲此傷心了很多天。雖然劉太后和生母李太后都去世了,官家將親自哺乳自己的薄太妃當生母一樣尊敬。
現在好了,今年剛好是太妃的整壽,從戰利品裡總能找到合適的禮物,太妃最喜歡珊瑚寶的,如果那株五尺多高的珊瑚不被將軍砸掉的話,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在吳雲泰心思百結的時候,在東京驛馬巷彭蠡先生趾高氣昂的帶着三個弟子從司馬光府上出來,看着送自己出來的司馬光大笑道:“君實莫惱,老夫的弟子也是你的小師弟,年紀幼小直言不諱千萬可與之一般見識。”
司馬光拱手道:“您和家父乃是摯友,做晚輩的何敢說辛勞,只是您的這三位弟子頭頂長角,腳底板長刺,摸不得說不得,學生只不過說雲崢行事孟浪,結果就被人家翻出我幼時撒謊的鐵證,還以爲此事只有家父和家姐知曉,誰知道惡名竟然傳到千里之外的蜀中,真是令人羞愧。”
彭蠡先生挑挑壽眉笑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有何羞愧?雲鉞和蘇軾還不是因爲貪嘴燒了公用的竹林,險些釀成山火,誰年紀小的時候都是一樣的。
既然此事已經了結,你答應找來《太平廣記》的事情就不要忘記了,三日後老夫遣人上門來取,願賭服輸!”
司馬光笑道:“這是自然,晚輩在算學,機變兩道輸給兩位小師弟,明日自然會進宮求取《太平廣記》,只是這部書浩如煙海,兩位小師弟恐怕短時間讀不完吧?”
“老夫只求這三個孩子開闊一下眼界,哪裡會要求他們將五百餘卷全部讀完,這些書原本就是雜書,看的過多並不好,只是其中先秦兩漢先人的一些筆記和遊記是必須要看的,至於鬼怪雜談不看也罷!”
彭蠡先生說完就上了一輛豪華之極的馬車,四個手長腿長的長隨站在馬車周圍,等三個小小的少年向司馬光施禮告辭鑽進馬車之後,一個虯髯馬伕就吆喝一聲,向皇城的東門駛去,四個長隨騎上駿馬緊緊追隨。
彭蠡先生躺在靠枕上,閉着眼睛養神,蘇轍勤快的幫着老先生捶腿,蘇軾瞅着雲二道:“你是怎麼知道司馬君實不會剝核桃皮的?”
雲二聳聳肩膀道:“我是聽人說的,再說我也沒有掀翻人家撒謊的醜事啊,不過問他一句核桃好吃嗎,他就自己面紅耳赤承認自己小時候明明不會剝核桃皮,非說僕人剝的核桃皮是自己剝的,不打自招關我何事。”
蘇軾點點頭說:“我沒有埋怨你,我是說你要是還知道誰的隱私就告訴我一聲,下回我也試試,這些人的麪皮是該刮刮,沒完沒了的考校你不煩嗎?”
給雲二解釋過後,蘇軾就攀着彭蠡先生的大腿道:“公公,公公,您能不能不要帶我們去找那些酸儒討論學問了,我們進京快一個月了,瓦市子,相國寺,鐵獅子衚衕我們都沒去過,曹榮還說他家的花園乃是京師數得着的好去處,我們也沒去,雲大還說夜市子上的吃食有好幾百種,我們一樣都沒嚐到,輕盈嫂嫂炒的好茶反而被那些人騙走了不少,早知道進京這麼不好玩,我們不如不來。”
彭蠡睜開眼睛親暱地在蘇軾的後腦勺拍一下道:“就你貪玩,貪吃,你看看雲鉞和蘇轍他們倆個就沒有你這樣的心思。”
蘇軾不耐煩的道:“誰說他們不喜歡去玩,雲二也早就不耐煩了,昨晚還和我說起打算去街市口看女相撲,聽說那些女人都是不穿衣服光……”
不等蘇軾說完,雲二就撲過來扭打在一起,這種話也是能在彭蠡公公面前說的?
彭蠡費了好大勁才把倆人分開怒道:”怎麼每次都這樣啊,欺負老夫年老體弱,只要一犯錯就扭打,你們沒事,老夫出一身汗,也就沒了教訓你們的心思是不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