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一個驛站的時候,雲崢打算給後面的追兵一個教訓,野叟的族人早就告訴他後面的追兵並不多,而且那些追兵的糧食已經被他們偷走了好多,既然如此,這些人就沒什麼可怕的。
雲崢的大軍在森林裡走動每隔一百里就需要建立一個驛站用來修整一下,補充食物和水,這些交趾人揹着乾糧袋子就敢追進叢林,這樣的勇氣讓雲崢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帶吃的和水能在森林裡活着的好像只有這些猴子一樣的高棉人,他們的腳掌都已經快要變成猴子了,至少雲崢就沒見過那個人的腳底板可以圍成一個半圓摳住大樹的。
一兩個人的水源好辦,砍一種樹藤就能解決,那種樹藤不太多,只要拿刀子砍斷,就會有清水流出來,味道不錯,清甜可人。
但是好幾千人喝水的問題就不是一兩根藤條能解決的,別看森林裡到處都是水窪,但是那些水要嘛有毒,要嘛裡面有寄生蟲,只要喝幾口,短短几天那些蟲子就會在你的腸胃裡孵化出來,用不了多久,你的肚子就會變得很大,最後被蟲子吸乾全身的營養而死。
不要說森林裡的水了,就連天上掉落的雨水有時候都會有問題,在這樣的環境裡,李日尊還派兵追殺,完全就是讓這些人送死的,是爲了堵交趾人的嘴,免得別人說他不救援自己的父親。
天氣越來越熱,雨季即將到來,只要有會喘氣的動物走過,道路兩邊樹木上就像長滿了刺,無數的螞蝗伸長了身子想要吸點血,從樹下走過,螞蝗就會雨點般的掉下來,猴子幫將主打着傘,能清晰地聽到噼裡啪啦的聲音。
大象已經夾緊了尾巴。捲起了鼻子,其餘的地方皮太厚,螞蝗根本就咬不動,至於戰馬,騎士每隔半個時辰就要仔細的檢查一下,免得螞蝗鑽透綢衣跑進去吸血。
雲崢外面套着一件蓬鬆的綢緞衣服,還戴着一頂斗笠。躲起來看着那些跟蹤自己已經六天的交趾人,爲了方便他們特意將驛站給他們讓了出來。
果然,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交趾人就紛紛從林子裡鑽了出來,雲崢幾乎分不清這些人是人是鬼,他們進了驛站之後甚至來不及檢查。就脫掉衣服鬼哭狼嚎的點着火燒烤匕首,然後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清除身上的螞蝗。
光溜溜的人鬼不分交趾人處理完螞蝗之後,才發現周圍站滿了舉着強弩的甲士,因爲身上套着綠色的綢布,在光線晦明的傍晚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弩箭嗤嗤的從對面射過來,沒有任何防禦的交趾人哀嚎着倒在地上,只有那些剛剛走進驛站的交趾人依靠同伴身體的掩護。赤身裸體的逃遁進了森林。
武勝軍沒有追殺,那些光着身子逃走的人,在森林裡是活不下去的,笑容滿面的野叟又收集了大量的武器,不算從升龍城中得到的武器,光是這裡的武器就足夠武裝他爲數不多的族人了。
驛站成了死人的園地,武勝軍已經沒有辦法再留在這裡了,森林裡的食腐動物已經在四周不斷地巡梭。水桶粗的蟒蛇悄無聲息的滑過來,開始吞噬屍體,就連遠處的鱷魚也邁着斷腿跑的飛快,這是人家開盛宴的場所,武勝軍不好打擾,迅速的抖掉身上的螞蝗,沿着泥濘的道路繼續向東。
一連走了三天。身後再也沒有人來騷擾了,雲崢在確定自己已經完全甩掉了那些可惡的交趾人,就下令在一座新的驛站裡全軍休整,他準備在裡停留三天。據前面留下的消息,商隊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武勝軍必須作爲後備停幾天,要不然這條道路就負荷不了這麼些人同時前進。
今晚有酒,不多,每人其實只有一大口而已,不過這已經是優待了,商賈們在這座驛站裡留下了很多的生活物資,看樣子他們在調整自己的行囊,再有五六天就能走出叢林,所以,多餘的食物和物事都被他們拋棄了,驛站邊緣地帶有焚燒屍體的灰燼,還有香燭祭拜過的痕跡,這些商賈同樣在這次長途跋涉中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對這些人,雲崢是佩服的,到了這時候你已經不能說他們是單純的爲了財富,都是精明人,誰會不知道生命的價值要遠遠超過錢財?
這一次行商,對他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永生難忘的,長途跋涉且不說,光是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中能得手無邊的財富,這是對自身價值的一種肯定,也是他們的榮耀所在。
笑林的傷口已經不礙事了,但是樑楫卻在發熱,連續不斷的征戰讓這個鐵打的漢子全身的隱傷全部爆發了出來,新招收的軍醫說過,沒有一兩年的修養,休想恢復元氣。
雲崢聽到這個消息纔算是放下心來,武勝軍接下來在一兩年中根本就不可能出動。以後也沒有任何機會出動了,該回家的回家,該去經商的經商,該回家混吃等死的去混吃等死,總之,他們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除了甲子營作爲自己的親兵存在之外,武勝軍確實不應該再存在這個世上了。
不論是皇帝還是朝臣,估計現在對這支軍隊的安排非常的頭疼,打不得罵不得,還惹不起,想要派遣出去還非常的不放心,如果這些人能自動消失,這應該是大宋朝廷都非常願意看到的一幕。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就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一點點的抿着竹杯子裡少的可憐的酒小聲的說着自己今後的打算。
”孃老子的,仗老子算是打夠了,回到蜀中之後打算跟將主求個恩典轉成民戶,這一次的賞賜不會少,怎麼都夠老子嚼穀的,後半輩子找個樹少沒蟲子的地方躺着吃。”
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滿意的把腳擡起來,將鞋子上的螞蝗厭惡的拿樹枝子弄死,恨恨的說。
“老三的話有道理,咱們兄弟能發起來,都是因爲遇到了一位好將主,大宋將主五年一換,老天才知道下回會來個什麼貨色,早點轉成民戶也是一個好辦法,咱們沒人身上都有軍功,就算到了地方上成不了大官,當一個捕快捕頭還是沒問題的,富貴一生也不錯。”
“蠢貨!”一個年紀大一些的老兵鄙夷的瞅了一眼身邊的同伴道:“拿着錢回家鄉?先不說你家裡那些窮的發瘋的親戚,就算是那些鄉老也能在短時間把你們搜刮的一文不剩,還躺着吃,吃屎都沒人給你熱的。”
獐頭鼠目的漢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恐怖的場景連忙拱手道:“文哥,您是甲子營的老兵,論見識比我們兄弟強百倍,您就給兄弟們指一條名路,不做廂軍了幹什麼?”
姓文的甲子營老兵翻翻眼睛道:“你們想想,你們將要到手的賞賜在咱們軍營裡有沒有和你搶和你爭?”
三個漢子都把腦袋搖的跟波浪鼓一樣的說:“賞賜每個弟兄都有,就是在多少上說話,誰會去打別人的主意。可是老哥哥啊,咱們不是不當兵了麼?怎麼還在軍營裡啊?”
姓文的漢子恨鐵不成鋼的道:“除了軍營,還有一個地方不會打你錢財的主意,告訴你們,我聽伺候將主的親衛說啊,將主早就嫌棄你們了,打個仗都亂糟糟的不成章法,班師回朝之後呢,將主要去考狀元,軍侯他們也要跟着去考個進士什麼的。
我們甲子營好說,就剩了六七百人,脫掉軍衣接着跟將主混,當家丁也好,還是當家裡的僕役也罷,這輩子兒孫輩都算是安排妥當了,你們這些榆木疙瘩,將主你們混不上,難道就不能跟着軍侯混?
不論是將主,還是軍侯回朝之後都會受到官家的重用,更不要說軍侯考上進士,那就是文武雙全的貴人,知根知底的貴人不巴結,你們打算幹什麼?
就算巴結不上軍侯,你們就不能去環州的寨子裡去?反正好多兄弟的家眷都在哪裡,大傢伙還是一樣過日子,都是富裕人家,那纔是過日子的好地方……”
宦官吳雲泰在營地裡溜達消食,他非常喜歡和這些粗人在一起打趣,隨口說兩句皇家的典故身邊就立刻圍滿了人,這麼高大上的話題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遇到的。
說着說着,話題就拐到班師以後的生計上來。
“諸位可都是咱大宋的功臣,這次要不是大家放馬血戰一場,南邊想要平定可不容易啊,官家可是蓋世明君,一定會給大傢伙賞賜的,大傢伙就沒想着在馬上搏個封妻廕子?”
“吳內侍,廂軍可能沒得當了,將主瞧不上我們說我們就不會打仗,這話說起來都冤枉,咱們不會打仗還有誰會打仗,這話也只有將主說得,要是別人說這話,老子一定和他拼了。”一個漢子沮喪的蹲在地上。
吳雲泰的眼睛亮了一下說道:“雲將軍這話可就欠妥了吧?這次南征平賊,弟兄們一個個都是好樣的,就咱家看來沒發現一個怯敵怕陣的,該上陣的時候沒看見一個慫包,這是雄師啊,將軍怎麼會嫌棄你們,定是流言,定是流言!”
甲子營的一個老兵嗤的笑了一聲道:“將主這話就沒說錯,老子當年跟着將主見識過青塘人和西夏人作戰,什麼是真正的精兵老子見識過,別說你們,我們都差得遠,這一次郎軍侯在東京汴梁城和西夏人較量,結果在武器佔優的情形下還是有幾個弟兄沒回來,將主說了,如果我們沒火器,全部戰死的該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