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的方案需要進行大量的準備,尤其糧草必須提前北上,還有民兵的招募流程,這些細節富弼和文彥博趕回知政堂商議,範寧則被天子趙頊留住了。
“陛下和太后相處還好吧!”
沒有人在旁邊,範寧說話便率直了很多。
趙頊輕輕嘆口氣,“總得說還好,就是.....就是在一些重大問題以及大臣任免上,我們的想法有些牴觸。”
“主要是指變法嗎?”
趙頊點點頭,“皇祖母除了民兵法和農田水利法批准了意外,其他變法她一概否決,另外,王相公推薦了幾個大臣,還沒有到從三品,但她還是插手否決了,還有,朕想在太學中設立工學,她也不同意,要求把工學改成爲畫學。”
範寧心裡也明白,雖然曹太后表面上退讓了,讓出了軍權的政務權,她只掌從三品以上人事權,但這些退讓是不能違揹她的原則,曹太后可以說是強硬的保守派,涉及變法革新之類,她一般都不會同意。
自己去年耗費了多少口舌才勉強說服她答應把勞役改成民兵法,王安石推行的保甲法和青苗法已經被徹底否決,其他新法也很難過曹太后那一關,不過她居然反對在太學中設立工學,自己要和她談一談此事。
沉吟片刻,範寧微微笑道:“或許太后認爲變法時機還不成熟,陛下暫時把精力放在西夏和遼國上,等我們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們再回過頭談變法也不遲。”
趙頊默然,半晌,他嘆息一聲,“也只能如此了!”
他隨即又問道:“範相公真的贊成和遼國和談?”
範寧點點頭,“我需要時間進行部署,另外,遼國的民族反抗也出乎我的意料,如果給我時間進行部署,以及挑起遼國大規模內亂,三年後,我們再攻遼國或許效果會更理想。”
“相公能不能詳細說說?”趙頊滿含期待問道。
“微臣本來打算這兩天寫一份詳細報告給陛下,既然陛下現在想知道,微臣就簡單說一說。”
範寧笑着繼續道:“微臣打算走四步棋,首先是建軍城,一共有三處,第一處是在高麗北部的身彌島和平島各建一座大軍城,常駐兩萬人,以耽州作爲後勤補給基地,糧食、豬羊、蔬菜等等,保證駐軍的日常需要,現在軍城已經開建,估計年底能建成。
第二處是在鯨州,這一處建軍城和港口陛下已經同意,現在軍城和港口由鯤州負責實施,最快明年中旬能完成。
第三處是在覺華島和遼西走廊,在覺華島上建城沒有問題,但遼西走廊上建城,肯定會遭到遼國的強烈反對,事實上,這一處建城只是作爲一個煙霧,另外兩處建城纔是重點。”
趙頊本想說,遼國談判肯定會涉及到覺華島,但他還是沒有打斷範寧,嘴脣動了動便忍住了。
範寧又繼續道:“第二步是收買遼國重臣,目前參謀司司馬劉奎冒充皇商已經和遼國權臣耶律乙辛搭上了關係,並和他達成了五十萬貫的交易,裡面涉及到遼國嚴禁出口的種馬和生鐵,下一步是收買張孝傑,微臣想利用耶律乙辛和張孝傑的貪財,一步步把他們拉過來,再利用他們二人在遼國內部製造危機,陛下,這纔是遼國走向滅亡的根本,軍事打擊動搖不了遼國國本,只有內部瓦解纔是滅國之道。”
“說得好!”
趙頊脫口讚道:“那相公的第三步呢?”
“第三步就是挑起遼國民族內亂,這幾年遼國財政吃緊,對各民族的壓迫非常殘酷,漢人的稅賦翻了幾倍,女真人和草原各部也加大了盤剝,漢人造反可能性不大,但女真部、烏古部和敵烈部已經在遼國造反,我們需要暗中支持他們,利用他們消耗遼國國力。”
“第四步棋呢?”趙頊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聽下去了。
“第四步棋是利用利用貿易來掏空遼國的民生和戰略資源,我們和遼國互市要多賣絲綢、瓷器、香料等等奢侈品,買他們的牛羊、藥材等物資,嚴禁糧食、布匹、鐵器等民生戰略物資輸入遼國,嚴禁商人和遼國貿易。
其次可以利用日本和遼國的貿易進行戰略欺騙,買遼國的生鐵、人口、兵甲,同時向遼國大量輸入銅錢,導致遼國錢賤物貴,物價暴漲,民怨沸騰,銅錢和物資都由鯤州來操作,日本朝廷只是配合我們做做樣子,作爲補償,我們可以暗中支持藤原家族對付源氏家族。”
趙頊負手走了幾步道:“這裡面有個漏洞,遼國會不會和高麗進行貿易來彌補自身的糧食等物資不足,然後高麗再和我們進行貿易,把物資買回去?”
“確實有這個可能,這就需要我們和高麗交涉,嚴禁高麗和遼國貿易,如果他們不從,那他們就是大宋的敵人。”
趙頊點點頭,“高麗之事,朕再和知政堂商議一下,這四條方案朕非常贊成,辛苦範相公儘快拿出書面報告。”
“微臣這兩天就寫好,陛下切記要保密,事機不密,最終會功虧一簣。”
“放心!這件事朕會作爲軍國機密來處理。”
...........
範寧在御書房足足呆了近兩個時辰,出來時已經快到中午了,他坐上馬車前往朱府,他現在的應酬確實多,光需要去拜訪的老丈人就有三個,還要去拜訪幾位相國,維持私交之誼。
但範寧最想見的還是朱元豐,他需要要了解海外干將島的情況。
馬車緩緩在朱元豐府宅前停下,朱元豐和女兒朱潔已經等候在大門口,現在範寧的身份不一樣了,儘管是晚輩,但他畢竟是知參政事副相,不可怠慢。
範寧下了馬車,一眼便看見了朱元豐,他幾乎沒有變化,精神矍鑠,滿臉笑容,旁邊是朱潔,越發像個能幹的女強人了。
“三祖父,阿姑,好久不見了。”
“呵呵!阿寧現在是貴客了,快請進宅。”
朱元豐笑得嘴都合不攏,連忙將範寧讓進內宅,父女二人請範寧上坐,又讓使女上茶,範寧端起茶盞笑着對朱潔道:“聽說《信報》的銷量超過《快報》了,不容易啊!”
朱潔微微一笑,“多虧你的消息及時,能和戰報同步,我們的河北戰情要比《快報》早出來一天,加上我們和曹家的《導報》共享消息,對雙方報紙都有好處,而且還搞出一個蒸汽印刷機,很多人都衝着這個來買我們的報紙。”
範寧頓時有了興趣,“阿姑這樣一說,我倒很想去看看了!”
“等會兒就去唄!我馬上也要去報鋪。”
“好!等會兒和阿姑一起去。”
範寧又笑着問朱元豐,“看樣子蒸汽機搞得不錯嘛!”
朱元豐一臉苦笑,朱潔捂嘴笑出聲來,範寧一怔,“怎麼了?”
朱元豐嘆口氣,“蒸汽機制造已經被匠作監拿走了,由他們負責製造,嫌我們工坊產量太低,沒辦法,誰讓別人是官府呢!”
“爹爹,你幹嘛不承認,官府確實比我們造得多,質量不比我們差,而且人家也給了補償,免了商行兩年的稅,足有十幾萬貫啊!況且還封了你縣公的爵位,你就不用再抱怨了。”
“我就給阿寧說說,不行嗎?”
範寧驚訝道:“三祖父不做蒸汽機了?”
“做還是做,但產量太低,一個月只能造兩臺,剛好滿足我們自己的造船工坊使用。”
“那匠作監呢?”
範寧又問道:“他們一個能造多少臺?”
“他們一個月能造三十臺左右,現在礦山利用蒸汽機抽水,還磨面大工坊也用蒸汽機,但主要還是用在船上,你去汴河看看,縴夫都看不見了,都是一艘蒸汽船,後面拉拽着上百條平底拖船,聽說朝廷準備把福船全部改造成蒸汽福船,我的煉焦場已經擴大到一千人了,但焦炭還是供不應求,朝廷也準備在趙州和太原府再開兩座焦炭場。”
範寧笑道:“我當初建議蒸汽爐最好用焦炭,是因爲海船補充不易,而焦炭的發熱量大,海船就可以跑得更遠,但內河航運用普通的石炭就可以了,隨時可以補充,用焦炭太貴了,不合算。”
“這個你就別管了,船主們都會算賬,他們愛用什麼就用什麼,都去用石炭,我的焦炭怎麼賺錢?”
範寧笑了笑,便不再糾結這個話題,他問道:“北島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明仁和明禮就在京城,你回頭問他們好了。”
範寧一怔,“他們倆在京城做什麼?”
“你不知道?”
朱元豐驚訝道:“朝廷撥了一萬戶百姓給北島和南島,明仁和明禮專門來接人,曹家和高家也來人了,北島六千戶,南島四千戶,和朝廷的協議都簽好了,你居然不知道?”
範寧愣住了,這件事他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