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廂軍檢閱而陷入極度焦慮之中的,並不僅僅是張堯佐,趙宗實也快要崩潰了,俗話說無情莫過帝王家,在至高無上的皇位面前,什麼父子情、兄弟情、夫妻情統統不重要了,父子相弒,手足相殘,夫妻反目等等,歷史上早已累累記述。
趙宗實在皇位追逐賽中已經出局,趙文惲也差不多結束了,現在趙宗實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兒子讓位給他,讓他坐完皇位後,再把皇位傳給兒子,也算是比較圓滿了結局,畢竟現在兒子才十三歲,距離成年還有五年,只要兒子在這五年中繼位,他都有希望繼登大統。
現在的關鍵是,天子還能活多久?天子還能不能活過這五年,趙宗實對皇宮的情況是一無所知,怎麼辦,怎麼才能知道天子的情況?
這兩天趙宗實一直就在想這件事,這天下午,宦官張元來訪,這是每月一次的例行訪問,主要針對皇族封王者,看看有什麼困難,是否需要幫助。
趙宗實在貴客堂接見了張元,張元是宮中的中等管事,主要對外,幾年來幾乎每月都要拜訪一次,和趙宗實很熟悉。
“我還好,身體不錯,心情也很平穩,日子雖然平淡一點,但已經習慣了,真讓我忙碌起來,可能我反而不習慣了。”
“那郡王殿下還有什麼需要嗎?”
趙宗實搖搖頭,“基本上沒有什麼需要,只是有點牽掛犬子,不知他在宮中情況怎麼樣?”
“應該還不錯吧!聽說他已經能替官家分憂,雖然年少,卻是少年老成,郡王殿下生了貴子啊!”
“他也是運氣不錯,張公公太過獎了,不知道官家現在身體怎麼樣?”趙宗實問得很自然,就像很關心天子一樣。
張元搖搖頭,“官家身體狀況是內宮隱秘,一方面是我確實不知,另一方面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能輕易透露,請殿下見諒!”
“原來如此,那是我欠考慮了。”趙宗實沒有問出情況,着實有些失望。
張元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殿下真的關心官家身體情況,可以去問一問太醫張鴻濟,這幾個月都是他當值,他很瞭解天子身體情況。”
“呵呵!我也是隨口問問,作爲皇子,自然很關心父皇的身體情況,多謝張公公一番好意。”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告辭了。”張元拱拱手,起身告辭走了。
趙宗實心中像揣了一隻貓,坐立不安,腦海裡就想着太醫張鴻濟,他當然認識張鴻濟,在醫官中排名第三,當年在宮中時,常常和他打交道。
黃昏時分,趙宗實換了一身衣服,從後門離開了郡王府........
張鴻濟的家在皇城上東門外的石美巷中,當然,作爲太醫,他不僅要給天子和嬪妃們看病,也會利用業餘時間給公卿大夫們診治。
今天他剛從皇宮回來,着實有些疲憊了。
張鴻濟正坐在書房裡喝茶,這時,他次子張道源在門外道:“父親,鉅鹿王殿下來了,好像有些不舒服,請父親幫忙看一看?”
趙宗實的到來,就彷彿在張鴻濟的意料之中,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請殿下到靜室稍候,我馬上就到。”
張鴻濟又喝了幾口茶,這纔不慌不忙向靜室而去。
………..
次日中午,身心倦怠的天子趙禎返回了後宮,這幾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越來越力不從心,只能每天上午來御書房坐一坐,然後就回宮了。
後宮起居殿內,太醫張鴻濟和平常一樣給趙禎診脈,他點點頭,“還好,陛下身體還算穩定,要注意多休息,之前微臣開的補藥還是正常吃,其他就是晚上早點休息,注意不要熬夜就是了。”
“朕晚上都睡得很早,辛苦太醫了。”
張鴻濟猶豫一下又道:“另外,微臣有件事要向陛下稟報!”
“什麼事情?”
“昨晚鉅鹿王殿下來找微臣看病。”
趙禎微微一怔,“是他親自上門來找你,而不是派人請你上門?”
“是殿下主動上門,微服前來。”
趙禎心中有點不太高興,趙宗實不在家老老實實呆着,微服出門做什麼?”
“他身體哪裡不舒服?非要親自上門找你。”
“陛下,鉅鹿王殿下有些難言之隱,房事方面有些問題,他不想讓王妃知道。”
趙禎笑了起來,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倒可以理解了。
“就看一次病嗎?”
“另外,鉅鹿王殿下對陛下的身體也很關心,追問微臣,問得很細。”
趙禎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冷冷道:“然後呢?”
“然後他問陛下爲什麼只上朝半天,還能堅持多久,微臣就說陛下年事已高,精力沒有年輕時充沛,需要休息和調養,這很正常,只是能堅持多久,那不是該臣子問的事情,微臣提醒他慎言。”
趙禎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幾乎要發作了,張鴻濟又跪下道:“微臣說的句句是實,不敢有半句虛言,鉅鹿王殿下還給微臣一百兩黃金,微臣不敢收,已經上交給內庫。”
“你去吧!這件事朕知道了。”
張鴻濟磕了一個頭,慢慢退下了,趙禎心中勃然大怒,他舉起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砰!’一聲,茶盞摔得粉碎,趙禎鐵青着臉大罵道:“你盼着朕早點死,你就可以從兒子手上搶走皇位,你以爲朕不懂你的心思嗎?”
..........
張鴻濟回到太醫房,把自己同樣擔任御醫的長子張道源找來,見左右無人,低聲對兒子道:“下午你給張太師看病,你告訴他,他的拜託我已經完成,該他兌現承諾了,一千兩黃金,一兩都不能少。”
........
範寧率領兩萬軍隊是在夜幕降臨時抵達京城,進駐北大營,一般外地進京的軍隊都在這裡駐紮,軍隊入住後,軍器監隨即發放了演武專用的兵器,這種專用兵器和正常的兵器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刀刃無鋒,槍頭圓鈍,很適合演武。
天子檢閱時間定在兩天後,範寧沒有回城,也住在軍營內,入夜,一路強行軍趕來的士兵們都已疲憊不堪,草草吃一些乾糧,便沉沉入睡了。
範寧雖然是騎馬而來,但同樣有些支撐不住,天剛黑不久,他看一會兒書便準備入睡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李翰的聲音,“安撫使入睡了嗎?有緊急情況要稟報。”
範寧立刻道:“請李將軍進來!”
李翰快步走了進來,滿臉焦急道:“使君,軍營中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左大營部分士兵發生嚴重腹瀉。”
“什麼?”
範寧站起身,急問道:“有多少士兵腹瀉?”
“大概三千人左右,就是先遣營!”
先遣營是昨天抵達京城,負責搭建大營,安排軍械物資,範寧立刻道:“看看去!”
他帶着幾名手下跟隨李翰快步向左大營而去。
左大營駐紮三千先遣士兵,他們不像其他士兵,吃點乾糧就休息睡覺了,他們在大營內做飯,吃罷晚飯還不到一個時辰,便集體爆發了腹瀉。
大營內臭氣熏天,範寧強忍臭氣來到倉營,幾名軍醫正在抽查糧食和水。
“發現什麼了?”範寧問道。
爲首軍醫點點頭,“麪粉有問題,我們檢查了今天剩下的十幾袋麪粉,發現麪粉內摻有大量巴豆粉,研磨得很細,和麪粉混在一起,不容易看出來,今天晚飯,士兵們吃的就是用這種麪粉做成的湯餅。”
範寧十分惱火,竟然有人惡意陷害,在麪粉中摻雜巴豆粉,幸虧主力士兵來晚了,沒有在大營吃晚飯,否則全部都要倒下。
“腹瀉士兵可以參加後天的演武嗎?”
“明天可以止瀉,但精神和體力肯定會受影響,卑職建議,這三千人還是不要上場了。”
範寧回頭對李翰道:“這些麪粉是誰發過來的,順着這根線查,一定要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