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致命弱點

儘管知政堂和樞密院儘量淡化,但京東路兩萬廂軍進京的消息還是迅速傳遍了朝野。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很多中下級官員都在議論這次廂軍演武會不會帶來更廣泛的廂軍變法時,高層的官員卻在關注皇嗣的變化。

從去年開始,琅琊王趙文惲越來越邊緣化,一年召見甚至只有一次,還是溫成皇后週年祭奠之時,張堯佐也徹底啞火,長期稱病在家。、

相反,趙仲針卻三天兩天被召見,參與商討軍國政務,除非是瞎子,否則誰都看得出,距離趙仲針上位只缺少一個契機。

而這次廂軍演武是京東路廂軍變法的總結,同時也是變法的完結,那麼這次演武會不會就是趙仲針上位的契機,很多人都拭目以待。

中午時分,在皇城宣德樓斜對面的清風酒樓內食客滿座,大部分都是從皇城出來吃午飯的朝官,幾乎每天都是如此,也是這個緣故,宣德樓的清風酒樓堪稱東京最大的酒樓,佔地近十畝,由三座酒樓和兩座院子,可同時容納三百多名客人就餐。

在酒樓後面的東牡丹院,最大的一間雅室內高朋滿座,十幾名中低層官員聚集一堂。

這十幾名官員都屬於賈派,算得上是賈昌朝派系的中層骨幹,要麼是他的門生,要麼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裡面官職最高的是正四品的給事中張覺,他也是賈昌朝的女婿,但這羣人的領袖卻是另一個女婿李雲。

李雲官任三司鹽鐵使,掌天下山澤之貨,關市、河渠、軍器之事,以資邦國之用,雖然只是正五品,但他手中掌握的實權卻遠遠超過了四品高官。

再加上他是賈昌朝的女婿,極受賈昌朝器重,因此他便成爲賈派中層骨幹的首領。

這段時間,局勢比較微妙,賈昌朝授意李雲,要好好拉攏住這批中層骨幹,李雲秉承岳父之令,幾乎每天都要召集大家聚會。

“李使君,官家檢閱廂軍演武后,會不會在天下推行廂軍變法?”一名官員端起酒杯問道。

這個問題也是很多人關注,大家也紛紛停住酒杯注視着李雲,等待他的回答。

李雲吃了一口菜,不慌不忙道:“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十年前,或許有可能,但現在不可能,官家身體每況愈下,沒有那麼多精力再折騰變法......”

“但應天府的廂軍變法似乎也並不難,兩個月就結束了,主要時間都用在練兵上,如果由樑郡王主持,推廣也不是不可能。”另一名官員道。

“簡單?”

李雲哼了一聲,“誰說廂軍變法簡單,若不是朝廷支援了那麼多錢糧土地,變法能成功?治一域容易,治天下難啊!”

李雲見衆人的眼光都盯在變法上,心中不由有些惱火,他敲了敲桌子道:“我要告訴你,這次演武的關鍵不在於是否會繼續變法,而在於樑郡王是否會上位,這纔是關鍵問題,你們都在想什麼?”

衆人自覺羞愧,都不敢吭聲了,給事中張覺心中有點不舒服,便緩緩道:“賈公沒有怪大家的意思,只是今天有些話要給大家交代。”

李雲點點頭,“今天召集大家,確實是要傳達賈公的一些交代,要儘快和張堯佐割裂關係,我知道你們中間很多人都得過張堯佐的好處,但以後這些好處變得越來越燙手,甚至會成爲仕途污點,所以要儘快把帳算清楚,該翻臉就翻臉,不準再和張家有任何瓜葛,將來朝廷清算張家被牽連的時候,不要怪我今天沒給大家說清楚。”

工部員外郎、知邢州事裘懷義問道:“前年我父親做壽,張堯承送了一塊上品田黃石作爲壽禮,不知這算不算好處?”

張覺知道裘懷義很喜歡那塊田黃石,便安慰他道:“按理,這種壽禮屬於人情往來,應該問題不大,一塊田黃石而已,喜歡可以留下來。”

李雲卻不含糊,直接問道:“張堯承或者張堯佐過壽,你有沒有回過禮?”

“這倒沒有,我沒有拿到請柬!”

“那就把田黃石還給他們,只有來沒有往,那就不叫人情往來,而叫受賄拿好處,張堯承應該記得有這筆帳,你不想倒黴的話,那就田黃石還掉,同時要找人證明。”

張覺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他忍住心中的不滿道:“李使君,一塊田黃石而已,又是壽禮,用不着這麼草木皆兵吧!”

李雲沒理睬他,又對裘懷義道:“我該說的都說了,該怎麼辦你自己拿主意,只是以後被查到時,不要怪當初賈公沒有提醒你。”

裘懷義默默點頭,“我明白了,多謝使君提醒。”

張覺心中惱火萬分,重重哼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

自從楊鎧在應天府刺殺趙仲針失敗,隨即服毒自盡後,張堯佐就變得異常低調隱忍,以至於應天府查封了十七家張氏糧鋪,取消茶餅經營權,使張家損失慘重。

張堯佐也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認栽了。

隨後的一年多時間,他幾乎都是在稱病中度過,像一隻病虎,躲在山洞深處舔舐傷口,等待機會,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會輕易放棄。

張堯佐的隱忍也付出了巨大代價,這一年多時間,原本支持琅琊王的大部分官員紛紛改弦易轍,轉而支持樑郡王,使趙仲針在朝中氣勢高漲,已經遠遠將琅琊王趙文惲和鉅鹿王趙宗實牢牢壓制住。

這兩天,張堯佐着實有點焦急了,他很清楚演武對趙仲針意味着什麼,一旦趙仲針上位,就無法再挽回了。

張堯佐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這時,門外有侍衛稟報:“啓稟太師,三老爺來了!”

三老爺就是他的兄弟張堯承,一個眼中只有錢,做不了大事的傢伙,估計又想向自己哭訴什麼,不想見他,又怕他惹事,張堯佐只得心煩意亂道:“讓他進來!”

片刻,張堯承滿臉怒火走進來,“無恥,給臉不要臉,一幫混賬!”

“老三,又發生了什麼事?”張堯佐極不耐煩道。

“大哥,賈昌朝的那幫手下,就像約好了一樣,把我從前送給他們的東西統統還回來,那個裘懷義甚至把他祖父的壽禮都退回來了,這是要幹什麼,和我們劃清界限嗎?”

“又是賈昌朝!”

張堯佐恨得牙根直癢,他恨賈昌朝甚至超過了範寧,這一年,賈昌朝一連彈劾他三員重將,導致他實力大降。

現在張堯佐才明白,之前賈昌朝一直不肯和他結盟,並不是因爲自己不答應他的要價,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和自己結盟,兩頭下注,現在趙仲針得勢,他便落井下石,這纔是卑鄙無恥的小人。

“賈昌朝的事情別管了,隨他去,我倒有件事重要事情要你去做。”

“請大哥吩咐!”

“你去買通北大營倉曹吏,給他五千貫錢,讓他替我做一件事。”

張堯佐附耳對張堯承說了幾句,張堯承點點頭,“大哥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做好,絕不會牽扯出我們!”

張堯承匆匆走去,張堯佐回到桌案前,他從抽屜裡取出一隻盒子,這是楊鎧給他的最後一計,要到最後關頭才使出來。

現在對於張堯佐而言,已經是他的最後的關頭了,張堯佐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張紙條,他慢慢展開紙條,紙條上只有三個字:趙宗實。

這就是趙仲針的致命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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