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已過,炎熱的夏天終於要結束了,早晚開始有了一絲涼意。
結束了幾個月的邊關之行,這天中午,範寧一行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京城。
第一天回來,自然不會去諫院,範寧直奔丈人家,丈母孃卻告訴他,朱佩兩個月前就搬回去了,範寧只得告辭,匆匆趕回飛虹橋府中。
但告辭時,丈母孃古怪的笑容讓他心中有些不安,他總得哪裡不對,難道家中出了什麼事嗎?
範寧心急如焚趕回了自己府宅,原來的門已經消失了,變成一面高高的院牆,不過下人進出的門還保留着。
範寧有點猶豫,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裡進去?
正好,謝九齡從隔壁府的大門裡出來,一眼看見了範寧,連忙打招呼迎上來,“範大官人,你是幾時回來的?”
“剛到京城,謝叔還是叫我小范,或者叫阿寧,你是長輩,這個大官人我可當不起。”
謝九齡確實是長輩,不出意外,他就是二叔的親家了,範寧不敢在他面前擺官架子。
謝九齡閱歷很深,他不敢亂稱呼,就算範寧不是高官,也是他的大客戶,必要的尊重只能多不能少。
他呵呵一笑,“咱們各交各的,我還叫你範知院吧!我心裡也踏實。”
“那隨你,園子現在造到哪一步了?”
“你的園子已經好了,尊夫人也搬過去了,現在正在修繕隔壁府邸,進度很快,這個月底修繕改造就能結束。”
謝九齡又接到一個大單子,他也很急,加班加點修繕舊宅。
“那就辛苦解叔了。”
謝九齡指了指從前下人院子的門道:“這是臨時進出門,進隔壁宅子的大門鎖上了,夫人都是從這裡進出,要不要我陪知院去看看新宅?”
“不用了,謝叔去忙吧!”
“那好,我們改天見。”
謝九齡也急着要去新工地,便沒有再堅持,向範寧揮揮手,坐着一輛牛車走了。
範寧還牽着馬呢!這馬怎麼辦?他有點傻眼了。
“老夥計,這新家是修好了,你的窩好像沒有了。”
“姑爺回來了!”
從隔壁府奔出兩名下人,前面一個就是吳管家婆,範寧頓時鬆了口氣。
“吳大娘,新宅的馬廄在哪裡?”
“馬廄就在隔壁呢,姑爺把馬給我吧!”
範寧把馬交給了吳管家婆,這纔看了看後面一個小丫鬟,待看清了對方的臉,範寧驚得頭髮都要炸了。
“阿桃,你.....你怎麼在這裡?”
這小丫鬟正是歐陽倩的貼身使女,她應該在東門外的小院裡纔對,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阿桃給他行個萬福禮,“啓稟官人,我家姑娘現在就住在這裡。”
範寧頭有點發暈,歐陽倩住在自己家裡,這...這是怎麼回事,她和阿佩沒打起來嗎?
範寧現在不敢進府了,他連忙把阿桃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家姑娘怎麼會搬到這裡來了,我娘子沒有爲難你們吧?”
阿桃已經十五六歲了,早就懂得這些事情,她笑嘻嘻道:“是小夫人邀請我家姑娘搬過來的,姑娘和她關係好着呢?就像親姐妹一樣。”
範寧心中又是悲又是喜,悲是朱佩發現了歐陽倩的事情,她還不知會怎麼收拾自己,那小娘子從小就敢用硯臺砸人腦袋,別看她對自己柔情似水,可惹惱了她,她一樣會用硯臺拍自己腦門。
而喜是朱佩似乎接受了歐陽倩,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沒有用一大筆錢把歐陽倩打發到天邊去,這讓範寧長長鬆了口氣。
其實範寧不知道,朱佩還真想給歐陽倩十萬貫錢,讓她離開自己丈夫,只是被她母親勸住了。
範寧收拾一下亂七八糟的心情,就像小媳婦去見公婆一樣,從側門灰溜溜進府去了。
府中果然變成了一片湖水,湖面上種滿了菱角和荷花,一架‘之’字型的木廊橋將翠雲樓和南岸連在一起,翠雲樓的背後是一條蜿蜒的小河,直通內宅的半月塘,小河上一座古舊的石拱橋,將內宅和翠雲樓連在一起。
湖兩邊各是一條長長的帶檐走廊,而西面原來下人院子變成了一座山丘,被各種綠色樹木花草覆蓋,大多是桂樹和其他比較名貴的小樹,山頂上修建了一座小橋玲瓏的八角亭。
園子確實修建得美奐絕倫,儼如仙境一般,只是範寧有點心不在焉,還有比這院子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喲!這是哪位爺擅闖別人府宅,好像還有點眼熟。”
範寧一回頭,只見朱佩就在他身後幾步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範寧有點尷尬地撓撓頭,“阿佩,我回來了。”
“原來是夫君回來了,是不是有點失望,怎麼第一眼看到的是我這個小老太婆,不是美貌非凡的倩姐呢!”
範寧看了一眼後面的阿雅和劍梅子,卻發現劍梅子向自己使個眼色,似乎是讓他哄哄朱佩。
範寧苦笑一聲道:“阿佩,你聽我解釋一下!”
“我不想聽你解釋,我知道得比你還清楚!”
朱佩一想到丈夫背叛自己,心中頓時怒不可遏,但還是給範寧留一點面子,咬牙道:“你跟我來!”
她怒氣衝衝向翠雲樓走去,範寧只得跟在她身後,暗暗禱告暴風雨早點結束。
阿雅正要跟上去,卻被劍梅子一把抓住,向她搖搖頭,兩口子的私事,外人不能在場。
朱佩走上三樓,憋了數月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你這個混蛋!”
她衝上前狠狠給了範寧一記耳光,範寧嘴角流出一絲血痕,朱佩心中一陣疼痛,又一把抱住丈夫,放聲痛哭起來。
範寧被她一巴掌打得心中惱火,但妻子的痛哭又使他心中的惱火慢慢消退了,他歉疚地撫摸着朱佩的秀髮,嘆口氣道:“以後不會再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你已經對不起我了!”朱佩哀哀哭道。
“我知道,我本來也不想這樣,只是........”範寧嘆息一聲,他再怎麼解釋都已經傷害到愛妻了。
“我不想瞞你的,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你。”
朱佩擡起頭看着丈夫,見他嘴角流血,又是後悔又是心疼,她撫摸丈夫的臉,淚眼摩挲道:“我不該打你的!”
“哎!我是該打,你不知道我一直就很歉疚。”
朱佩又緊緊抱住丈夫,生怕他一下子從自己身邊跑掉,“對不起,我生不了孩子,所以你才......”
範寧一怔,她怎麼會這樣想,他連忙扶起朱佩,注視着她眼睛道:“阿佩,沒有這回事,我從來沒有爲子嗣問題而責怪你,從來就沒有過,歐陽倩的事情和子嗣沒有一點關係,如果她過得很好,我絕不會再去打擾她,偏偏她.....是我大男子主義的心態太重了。”
“真的?”
範寧點點頭,“我絕不騙你!”
朱佩也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自從母親說起子嗣問題是根子,她心中一直就沉甸甸的,要知道無子在七出中排第二啊!
現在丈夫再一次明確告訴自己,他絕沒有因爲子嗣問題責怪自己,朱佩心中頓時雲開霧散,彷彿陽光照進了她的心房,這一刻,歐陽倩的事情忽然也變得不重要了。
“夫君,這次去延安府很辛苦吧!我看你變得又黑又瘦。”
範寧聽她提到自己的調研,心中也頓時大大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一關終於過了。
“別提了,剛去就遭遇到了西夏騎兵,還好宋軍及時趕到,全殲了敵軍,我還得了一柄夏國劍,就是這把!”
範寧從腰間摘下寶劍,討好似地遞給朱佩,“送給娘子!”
“哎!我要寶劍做什麼,你送給劍姐還差不多。”
“送給她?”
範寧有點猶豫,他忽然想起自己騎的寶馬也是劍梅子送給自己的,好像剛纔她還在幫自己。
範寧心一橫,“好吧!如果她喜歡,這柄劍就送給她了,大不了我再想法子弄一柄。”
範寧心事解開,他笑道:“我還沒有好好看一看咱們的園子呢!”
朱佩搖了搖頭,“夫君,你的事情還沒有完呢,我這一關你是過了,但倩姐父親那一關你怎麼辦?他會答應讓女兒做人家的小妾嗎?”
這也是一個大問題,不過範寧倒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冒險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