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近半個月的長途跋涉,範寧一行抵達了延安府,延安府的軍政官員專門爲範寧接風洗塵,次日一早,延安路知軍高遵裕親自陪同範寧前往綏德軍。
高遵裕是名將高瓊的長孫,也是趙宗實王妃高滔滔的大伯,範寧成婚時,他的兄弟高遵甫給範寧送來三千兩銀子作爲賀禮,正是高遵裕的意思。
高家也因此獲得了鯤州黃金的開採權,這兩年着實發了大財。
正因爲有幾層關係,高遵裕對範寧的到來也格外熱情,一路全程陪同,兩天後,他們抵達了靠近邊境的米家峪。
這裡是典型的黃土高原,山勢起伏,山坳衆多,米家峪就是其中一條最大的山坳,寬達十幾裡,延綿近百里,再向東走五十餘里,就能抵達綏德軍的駐地。
“西夏雖然和大宋簽了盟約,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消停了,大規模的戰爭沒有了,但小規模的摩擦時常發生,叫做打穀草,跟契丹人學會的。
前幾天,數百名西夏軍騎兵越境來搶奴隸,和我們狠狠打了一仗,幹掉了一百多名西夏騎兵,我們只死了四十餘人,幹得真他孃的痛快。”
“像這種數百人規模的衝突大概多久會有一次?”範寧問道。
“這個不一定,主要是夏秋兩季比較多,夏天來搶人,秋天來搶糧食,幾乎隔幾天就來一次,尤其那些城堡的駐軍喜寂寞得很了,就會冒險來搶女人。”
“最遠深入宋境多遠?”
“也不會有多遠,走得太遠他們也害怕,我們會斷他們的後路,一般最多五十里,主要是夜間來襲,剛開始讓我們疲於奔命,現在也摸到規律了,他們來了,我們埋伏在他們退路上,打他們的伏擊。”
“但這樣老百姓慘了,他們畢竟得逞了纔會回去。”
“這也沒辦法,不過邊疆漢民很少,漢民都進城了,靠近邊境一帶主要是羌民,倒黴的也是羌民。”
高遵裕話音剛落,一名士兵指着前方大喊道:“將軍,快看前方!”
只見前方塵土飛揚,滾滾黃塵像燃起的濃煙,漸漸向這邊靠近,高遵裕的臉色頓時變得嚴峻起來,不多時,遠方近百名騎馬之人奔近,男男女女都有,還有孩子抱在懷中。
士兵們頓時認出來了,“將軍,是羌人。”
“不對,後面還有追兵!”
在這百餘名羌人的背後,依舊塵土飛揚,高遵裕立刻意識到,他們遭遇到西夏軍打穀草的遊哨。
“大家快跟我走!”
高遵裕掉頭向另一條小道衝去,他們一共只有三十餘人,尤其還帶着朝廷高官,實在不敢冒險。
小路越奔越高,最後居然繞到山頂上,這裡視眼開闊,只見前方十幾裡外,果然有一支騎兵正向這邊疾奔而來,大約有兩百餘人,都是一身黑色的裝束。
“是鐵鷂子軍嗎?”範寧低聲問道。
高遵裕搖搖頭,“鐵鷂子軍是重甲騎兵,數量不多,只負責保護君王,這裡不會出現了,這應該是擒生軍。”
“擒生軍是什麼意思?”
高遵裕冷笑一聲道:“就是專門抓奴隸的軍隊,西夏貴族喜歡蓄奴,用奴隸來採鹽採礦,奴隸一直是西夏賺錢的手段,所以西夏專門成立一支抓捕奴隸的軍隊,就叫做擒生軍,約有數萬人,這些年不知抓走了多少大宋百姓,光鹽奴就是十幾萬人之多。”
高遵裕很謹慎,他不想被西夏騎兵盯上,一擺手道:“我們走!”
衆人掉轉馬頭離開山頂,向北面奔馳而去,他們只能繞道前往綏德軍.......
兩個時辰後,他們繞過了西夏擒生軍,又從山頂上下來,繼續沿着米家峪北行,又走出二十餘里,前面就是米家峪的出口,高遵裕忽然勒住了戰馬。
只見前面出現了一支軍隊,約千餘人,爲首是一名威風凜凜的大將,他身後的旗幟飛揚,上面寫着大大的宋字,他們果然是宋軍。
“哈!是種家大郎!”
高遵裕認出了爲首的大將,揮揮手大喊道:“種將軍!”
對面的大將也認出了高遵裕,催馬飛奔而至,他翻身下馬,單膝跪下抱歉道:“末將參見高知軍!”
“種將軍請起,我給你介紹一位朝廷高官,左諫議大夫範知院來綏德軍巡視。”
範寧笑着點點頭,對面大將很是驚訝,他沒想到這位朝廷高官會這麼年輕,他也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躬身行禮,“末將種詁參見範知院。”
高遵裕給範寧介紹道:“這位就是綏德軍都指揮使種詁種將軍,老將軍種世衡的長子。”
範寧恍然,種世衡是種家軍的創始人,他後世子孫种師道更是赫赫有名。
範寧也行禮笑道:“我奉天子旨意巡視延安府,瞭解軍心民意,尤其要聽取綏德軍將士的想法,還望種將軍多多配合。”
“卑職一定全力協助範知院。”
種詁說完,又急聲問高遵裕道:“知軍剛纔沒有遇到一支西夏軍嗎?”
“當然遇到了,只是我們繞道上山,避開了他們,莫非種將軍想斷這支西夏軍的退路?”
種詁點點頭,“卑職帶了兩千弟兄趕來,就是爲了全殲這支西夏騎兵。”
“但你們只有千人士兵啊!”範寧不解地問道。
種詁微微一笑,“還有一千士兵埋伏在谷口的另一側,等敵軍上鉤呢!”
這時,山頂上有刺眼的亮光閃爍,這是報信兵用鏡子反射陽光爲信號,意味着敵軍回來了。
種詁連忙道:“敵軍已經來了,請知軍和範知院在後面稍候,看卑職怎麼全殲這支軍隊。”
高遵裕沒有搶指揮權,他點點頭對範寧道:“我們去後面觀戰!”
他帶着範寧向士兵身後奔去,範寧興趣很濃,他雖然在日本也率軍作戰,但在大宋腹地,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宋軍和西夏軍作戰。
範寧微微一笑道:“讓弟兄們好好打,我會替他們向天子請功!”
高遵裕把話傳出去,三軍士氣大振,邊軍就害怕立功不得賞,有範寧這位高官坐鎮,他們頓時士氣振奮,摩拳擦掌,等待敵軍到來。
範寧看了看谷口,寬足有五里,但宋軍只控制了右邊一里,就算左邊還埋伏着一千人,但中間還是有缺口,他們怎麼堵?
高遵裕明白範寧的想法,低聲道:“中間部分佈下了鐵蒺藜,戰馬過不去。”
高遵裕從馬袋中摸出一枚鐵蒺藜遞給範寧,範寧凝神着這枚黑漆漆的鐵蒺藜,中間是個鵪鶉卵大小的鐵蛋,三面鑄上一根尖銳扁長的鐵刺,三根刺對稱,無論怎麼拋,落地後都會有一根鐵刺向上,可以直接刺入馬蹄中,在狹窄的通道中,這種利器威力極大。
“如果衝擊失敗,他們會不會撤回去?”範寧又問道。
高遵裕微微一笑,“那是你不瞭解西夏軍隊,他們可沒有撤退這個說法,尤其是騎兵,撤退意味着戰敗,對他們是巨大的恥辱,但他們也不想死戰,等他們發現實在無法衝破重圍,再想回撤時就已經來不及了。”
“高知軍很瞭解西夏軍隊啊!”
“那是當然!”
高遵裕得意洋洋道:“和他們打了那麼多年交道,早已知根知底!”
正說着,兩百餘名西夏騎兵在數裡外出現了,他們沒有追趕上那羣羌人牧民,他們當時也發現了山頂上的範寧一行,使這羣西夏騎兵有點擔心,便沒有深入宋境,在追出數十里無果後,便調頭返回。
西夏騎兵羣越來越近,一千多名宋軍士兵刷地舉起勁弩,對準了殺氣騰騰奔來的西夏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