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範寧和蘇亮在書店裡購買書籍的同時,博文齋書鋪的斜對面約數十步外,一名相貌猥瑣的男子正蹲在一棵大樹下,穿一件褐色短衣,戴着半舊的襆頭,穿一條黑褲子,腰間束一條布帶,看起來就像京城裡隨處可見的閒人。
但他目光卻盯着博文齋大門處,他剛剛從張巧兒客棧騎毛驢過來,一直就遠遠跟着範寧和蘇亮。
這時,範寧和蘇亮從書鋪出來,直接走進了對面大相國寺的側門,這名男子拍拍屁股,快步跟了上去。
今天正好有萬姓交易,範寧當然要趕過去看看,他們買的書都給書鋪捆紮好,再多付二十文錢,書鋪會直接幫他們送上門,省去了他們很大的煩惱。
兩人是從位於東北角的寺院側門進入了大相國寺,這是書鋪掌櫃給他們指點的一條近路,橫穿寺院便可抵達萬姓交易市場,比繞寺院外圍一圈要一大半的路程。
“範寧,這邊可以過去!”
兩人穿過長長一條走道,終於發現走道盡頭有一扇小門,蘇亮高興得喊了起來。
兩人快步穿過了小門,這時,在他們身後數十步外,猥瑣男子正躲在一堵圍牆後面,探頭望着兩人的動靜。
他見兩人進了小門,正要加快步伐跟隨,忽然聽到身後有一種異響,不等他反應過來,只覺脖頸一陣疼痛,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蘇亮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京城,但他卻是第一次參加萬姓交易,寺院內的兩邊走廊下襬滿了小攤,人頭濟濟,格外熙熙攘攘,小攤大多是一張席子,上面擺着琳琅滿目的各種小玩意。
“範寧快看!”
蘇亮輕輕碰了一下範寧,目視前面兩個攤子,低聲道:“居然還有盜墓古物!”
範寧也看到了,在走廊下兩張席子上擺着不少青銅器具,有的器具上還沾着泥土,顯然是盜墓之物。
宋朝律法禁止盜掘他人祖墓,但對古墓卻比較含糊,不過道德層面卻譴責這種行爲。
當然,賣者絕不會承認是盜墓,只是說自己從稻田裡翻土時挖出來,讓人也無話可說。
範寧對青銅器不感興趣,他在一家賣瓷器的小攤前蹲下,“掌櫃,有沒有好一點瓷器!”
“我這些瓷器都是民窯的精品,一點不比官窯差,你看看這瓷胎、這光澤,還有這開片,上等的汝瓷。”
範寧見他身後放着一個鼓鼓囊囊的黑布袋,估計他還有好東西沒有拿出來。
便搖搖頭道:“民窯的東西外面哪家瓷器店買不到,既然來這裡淘貨,當然是想買點稀罕東西。”
掌櫃打量一眼範寧,見他儀表不俗,穿得也不錯,便笑道:“好東西是有,關鍵是你能不能付得出那個價格。”
範寧也笑道:“只要你價格公道,又怎麼知道我付不出呢?”
“好吧!”
掌櫃從身後布袋裡取出一隻木盒子,裡面是一把青釉的八瓣南瓜壺和一對茶盞,造型精美絕倫,胎瓷細膩得像玉一般。
掌櫃將茶壺和茶盞轉了一圈,證明它們完好無損,便得意洋洋道:“正宗汝瓷官窯,一百貫錢,分文不讓!”
範寧在朱家見過汝瓷官窯,一看便知道掌櫃手中是真貨,他深知這種官窯瓷器就算在宋朝也是可遇不可求。
他毫不猶豫從皮囊中取出五錠銀子,遞給掌櫃,“一百兩銀子,都是建州官銀。”
掌櫃吃了一驚,居然直接給銀子,他連忙接過沉甸甸的銀子,仔細看了看,頓時喜出望外,把盒子遞給了範寧。
“小官人是識貨之人,真是痛快!”
範寧看了看盒子裡的瓷器,便將它裝進了皮囊中,笑道:“如果掌櫃還有別的官窯,可以到觀音院橋附近的張巧兒客棧找我,我姓範,平江府來的士子。”
說完,範寧隨即起身離去,旁邊幾個士子目光中羨慕不已,他們也看中了這套官窯茶具,還想討價還價,但沒想到範寧這麼果斷,一點不還價就買下來了,讓他們失去了這個機會。
幾名士子連忙問道:“掌櫃,剛纔的官窯瓷器還有沒有了?”
掌櫃嘆息一聲,“這種瓷器可遇而不可求,哪會有那麼多?我就一套,保存了十年,第一次拿出來賣,就被剛纔那個小官人買走了。”
幾名士子大失所望,都暗暗懊悔,自己怎麼不果斷一點呢?
範寧找到了蘇亮,見他手中也拿着一個袋子,便笑問道:“你買了什麼?”
“一塊好看的石頭!”
蘇亮從袋子裡取出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範寧頓時愣住了,蘇亮手中的石頭正是一塊田黃石,約鵝蛋大小,呈橢圓形。
“你在哪裡買的?”範寧連忙問道。
蘇亮回頭一指,“就那個攤子,什麼石頭都有,這塊石頭比較便宜,二兩銀子拿下。”
範寧走上前,果然是一個賣各種石頭的攤子,兩邊圍了不少人。
“剛纔賣給他的石頭還有嗎?”範寧指了指身後的蘇亮。
掌櫃看了一眼蘇亮手中的田黃石,微微笑道:“那種石頭叫鳳凰蛋,我原本有五個,今天都賣掉了,這種石頭雖然不貴,但也不好弄,下個月吧!看看還能不能搞到?”
範寧也只是想知道他有沒有穩定貨源,他可不希望田黃石礦脈已經被人搶先一步。
對方顯然只是偶然得到,讓範寧一顆心稍稍放下。
他又看了看攤子,基本上以各種玉石爲主,和田玉、中原玉,還有水晶、琥珀以及壽山石、雞血石、太湖石等等。
範寧拾起幾塊小型太湖石看了看,至少一半是人工做成的,還有兩塊雖然是真貨,但最多算中品,檔次比較低。
他挑了挑,買了三塊上等和田美玉和兩塊雞血石,又討價還價一番,十五兩銀子成交,他囊中就只剩下幾十文錢了。
“範寧,我們找地方去吃午飯吧!”
範寧看了看天色,確實已近中午,便笑道:“我囊中一貧如洗,要不,你請我?”
蘇亮嚇了一跳,“不會吧!你一百多兩銀子都花掉了?”
範寧附耳對他了幾句,蘇亮眼中頓時充滿了羨慕,“居然是官窯,快給我看看!”
“這裡不好看,回去再說。”
“那就先回去,回頭我再請你吃飯。”
兩人匆匆離開了大相國寺,僱一輛牛車返回了客棧。
.........
中午時分,徐慶也回到朱府,向朱佩彙報他最新發現。
“啓稟主人,屬下已經確定監視者的目標確實範寧,屬下今天審問了一個監視着,他只是京城的一個無賴,有人出五百文錢一天讓他監視範寧,範寧在客棧的情況他們不管,主要是瞭解範寧具體和誰接觸。”
朱佩有點奇怪地問道:“有說是誰出錢僱他們嗎?”
“是一箇中年人,看起來像個管家的模樣,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那範寧會不會不安全呢?”
徐慶搖搖頭,“應該沒有,他們的任務就是監視範寧和誰接觸,甚至他們不能讓範寧發現自己被監視了。”
朱佩畢竟年少,她想不到這件事竟然和范仲淹有關係,範寧不過是權貴集團阻擊范仲淹回朝的其中一環。
不過朱佩卻異常聰明,她知道自己可能不知道,但範寧本人或許知道原因。
想了想,朱佩便對徐慶道:“今晚找個機會告訴範寧,他被人監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