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你這一走便是大半年,你可知爲父……”
長歌便又乖巧地接了一聲:“父皇……”嗓音綿軟,帶着女子特有的婉約和嬌嗔。
蘇行的眼便眯了一眯,酒杯也被他緩緩置去了桌案上。
“你怎可如此任性,父皇以爲你……”老皇帝真情流露。
長歌腦袋一歪,撲進了皇帝的懷中,又是一聲嬌嬌軟軟的“父皇”。
老皇帝一嘆,將長歌抱入懷中,“罷了罷了,回來就好,日後切不可如此胡爲。”
長歌便在老皇帝懷中輕輕“嗯”了一聲。
太子殿下不知何時也走去了大殿上,他立在皇帝身側,看着埋入皇帝懷中的那一顆小腦袋,臉上也柔和了神色,喚了一聲“皇妹”。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下,羣臣皆立起,高呼“公主千歲!”
高辛帝生有一女名長歌,一直養在宮中外人不識。
半年前,長歌公主離宮出走,高辛帝憂慮,夜不能寐。可這也只是宮中少數人知曉而已。
在羣臣恭賀皇帝同公主骨、肉、團、聚的時候,長歌不由自主地偷偷朝那個自稱蘇行的男人瞥去了一眼。他正笑着,舉了杯,卻不飲。見她望過去,他臉上的笑意更是加深。那笑容和煦,如三月裡的春風般溫暖。
可長歌的小心肝兒卻是莫名一抖。她覺着他的笑容好可怕!
高辛帝拍了拍長歌單薄的小身板,“人瘦了,倒是長高了,說起來,長歌此次能順利回宮,還多虧了你的懷王四叔。來,長歌,見過四叔。”皇帝說着,就將長歌引去了見那個人。
長歌咬了嘴脣,又不能不去。
老皇帝慈愛地牽着長歌的手走去蘇行的座前,蘇行早已站了起來。他朝着躲在老皇帝身邊的長歌笑,笑得那叫一個高深莫測。
老皇帝顯然興致極高,他笑對蘇行道:“四弟,朕還道你帶回了哪個女子,原來是送回了朕的掌上明珠。長歌頑劣,此次能將她順利帶回朕的身邊,想必四弟是費力不少心力。四弟的這份用心,朕甚是感動。”
“皇上言重了。爲皇上分憂乃是臣弟分內之事。長歌,臣弟也是極偶然遇之。”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了一頓,面上現出微微的痛苦之色來,“臣弟當時之所以想要帶回長歌,只因覺得長歌長得……同她極像。”最後的那一句,蘇行的聲音極輕,便也只有近處的皇帝、太子同長歌能聽見了。
長歌沒聽懂,太子同皇帝卻是變了臉色。
蘇行繼續面露痛苦之色,“皇上,臣弟渾渾噩噩睡了恁多年。醒時,世事變遷,臣弟有時甚至覺得,還不如一覺長睡不起的好。”
老皇帝面露不忍和愧色,他走過去,珍重地拍一拍懷王的肩膀,“當年,是朕對不住你。”
蘇行面上神色複雜,他別過眼去,可最後,那視線還是同老皇帝對上了,千言萬語只在一聲“皇兄……”
老皇帝欣慰又感慨,“好!好!四弟,這一聲皇兄朕有多久未聽到了?朕今日實在是高興。來,長歌,還不快喚一聲你的四叔。”
對上蘇行那一雙清亮,卻又瀰漫着一層朦朧霧氣的臉,長歌的小身板又是一抖,她本能就想逃。她覺着他的眼睛,看着像水塘,其實是一汪無底的深淵。
“四、叔。”最後,她也只垂着眼睛,硬着頭皮喚了一聲。
蘇行的笑容如煦煦春日裡的風,“長歌,四叔不常見你,日後可要多去我府上走動纔是。”
不待長歌回答,老皇帝已牽起了長歌的手,慈愛道:“今日定然是乏了,長歌,朕命人暫且帶你下去休息可好?”
長歌當然是舉雙手雙腳同意。站在這大殿之上,被羣臣給當猴子看,還要經受那個蘇行似笑非笑的彆扭目光,長歌覺着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摧殘。不過,說真的,他真的是她的四叔嗎?他那麼年輕,怎麼看怎麼不像啊?不過,看父皇的樣子,應該不像是假的。長歌心中滿滿都是疑惑。
“公主,這邊兒請。”是高辛帝身邊近侍大內總管高公公親自上前迎了長歌。
高公公對長歌向來不錯,長歌朝他一笑,“有勞公公了。”
有兩道灼灼的視線鎖住長歌纖細的背。長歌下意識一個回頭,便看見了蘇行朝她舉杯,他面上是似笑非笑之色。
長明的宮燈下,蘇行的眉目依稀,白袍在身,他是那般丰神俊朗,清貴逼人。只不過,他眼內的東西,沒人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