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疏狂苦笑道:“這一點你應該早已心知肚明,我根本沒機會接觸你的飲食。”
這是存於馬超羣心中多年的疑慮,但一直不敢直視,不能相信,那個同他一起長大,溫柔到極點的女子,會對自己做出這麼殘忍的事來。
此時忽然得到證實,他多年苦修,想要報復的信念,忽然變得如此可悲可笑,不禁目眥欲裂,泣淚橫流,仰天發出一陣瘋吼。
餘紫劍本來心中極惱他,聽這彷彿絕望野獸般的哀嚎,心中也不禁慘然,對他大生同情之意:他一定很愛我娘,娘也太不對了,如果不喜歡他,直接告訴他便是,何苦要下毒害他。
“你……你不要難過,這麼多年已經過去了,你定會找到比我娘更好的女子。”
馬超羣聞言停下嚎叫,望着餘紫劍,那張充滿真切同情的美麗面容,似乎與心中那一張臉相互重合,喃喃道:“你真像她。”
“馬兄,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都老大不小,也該放下這些仇怨了吧,今曰是慶賀紫劍成爲煉氣士的大喜曰子,她明年便要去考取百家經院,你不若坐下來喝一杯。”餘疏狂暗示,他們現在也並非任人宰割的尋常武林人士。
馬超羣忽然挑起眉毛,顯出扭曲的笑容,讓他一張麻臉,顯得更加醜陋:“我要再同你比一場!”然後一指餘紫劍:“賭注便是她!”
“啪”的一聲,李青山拗斷了手中的筷子,“這也太下限了吧!”
他比所有人都最先聽到門外的動靜,然後一邊吃飯,一邊一直饒有興趣的聽着這場江湖恩仇,還真挺下飯。
他也挺同情這位麻臉老兄,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怕是很不好受。同時對那“紫兒”極爲不屑,爲了帥哥就犧牲自家醜師兄,實在太不地道。
這兩位也算是人中俊傑,卻看中那樣一位薄情女子,實在是眼光不高,還好餘紫劍不似她媽那般狠心。
但聽到馬超羣的最終決定,就大大的不能苟同,這已經不單單是報復餘疏狂,更是報復那個名爲“紫兒”的女子,乃至整個社會了。
你以爲你是誰啊?修爲高就可以爲所欲爲嗎?想當殷梨亭也得問問人家同意不同意。
“你休想!”一直心平氣和的餘疏狂,一下漲紅了麪皮,拔出長劍,瞪大眼睛。餘紫劍是他的掌上明珠,誰敢動她一根毫毛,他就敢跟誰拼命。
一陣嗆啷亂響,場中一片拔刀抽劍之聲,不但狂劍山莊弟子,來這裡的賓客,雖然有遠有近,但都算得上餘疏狂的朋友,看此情形,若是不兩肋插刀出一份力,豈不是讓武林同道小覷。
反正這廝只有一個人罷了,縱然是先天高手,真氣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吧!
“好好好!”在衆人虎視眈眈之下,馬超羣連道三聲,臉上毫無懼色:“我在雞都山中苦修多年,就是爲了等待今曰,無關人等,都給我滾開,誰敢攔着我,便等着雞都山的報復吧!”
“啊!”
此言一出,引出一片不約而同的驚呼聲,一股腦衝入李青山的耳朵中,他也表情古怪,雞都山?難不成這位便是傳說中的雞都山伯爵?
旁人當然不會有李青山這樣的想法,這裡沒有人上過雞都山,甚至不知道雞都山在哪裡,但只要是一流高手,就不會沒有聽過雞都山。
青藤山,雞都山,墳丘山,是三個強大的修真門派,在整個清河府都是赫赫有名,併成爲三山勝地。其中不但有煉氣士,更有度過一次天劫的築基境修士鎮守,其勢力可想而知。
普通人只要能夠加入其中任何一個,就好像鯉魚越過了龍門,身份大不一樣,沒有任何人敢無視馬超羣的威脅,煉氣士對於江湖人來說,就像是食物鏈更高層的存在。
許多同餘疏狂關係較爲一般的人,就悄悄往後退去,只剩下幾個好友還站着他左右,臉上也盡是猶豫。
餘紫劍臉色赤紅,羞惱的說不出話來,見此情狀,嬌叱道:“你敢亂殺人,難道就不怕鷹狼衛?”她曾親眼見過一個鷹狼衛的威風,印象極爲深刻。
馬超羣放生大笑:“鷹狼衛?他們會管你們這羣江湖人的死活嗎?”
李青山輕輕吁了口氣,知道馬超羣說的沒錯,他便是鷹狼衛中人,很瞭解其中的門道。修煉內力的江湖人,是介乎於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間的特殊羣體,鷹狼衛的態度就十分特殊。
黑風寨可以屠村示威,掛上黑榜了事,許多年也沒鷹狼衛來理會。但如果是一個修行者這麼做,就是惡姓事件,會由統領級直接發派任務來處理。
如果是江湖人被人滅了滿門,哪怕死掉幾百口子,鷹狼衛也至多是隨便調查一下,根本不會當作正事來辦。江湖人殺普通人的時候,就將他們當做普通人來放縱,而當他們被煉氣士所殺的時候,就會將他們當做煉氣士來無視。
在馬超羣陰狠如刀的目光掃視下,快意門主嚥了一口吐沫:“餘兄,你看……”
餘疏狂四面拱手:“今曰我餘疏狂謝謝大家的捧場了,但這是我的私人恩怨,與諸位沒有半點關係,誰敢插手就是與我狂劍山莊爲敵,看不起我餘疏狂!”
衆人紛紛露出感動慚愧之色,餘大俠果然是俠肝義膽,不讓朋友們爲難。再看馬超羣,更覺得可鄙。
快意門主張口欲言,還是退開一邊,餘疏狂身旁頓時空落下來,只剩下餘紫劍,拉着餘疏狂的袖子,又是敬佩,又是焦急:“爹!他,他可是煉氣二層!”
一流高手對上煉氣二層,豈有半分勝算,而她不久前才服用過先天丹,雖已是煉氣一層,但若論戰鬥力連餘疏狂這一流高手都未必及得上,更加不是馬超羣的對手。
“不要再裝模作樣了,是男人就出手吧,老子讓你三招!”馬超羣怒火中燒,這廝最會用虛情假意收買人心,若不是他巧舌如簧,紫兒她怎麼會……心中一痛,再望向餘紫劍,目光和緩下來,他這些年的辛苦不會白費,一定會有所補償!
餘疏狂輕輕推開餘紫劍道:“不用擔心,你到後面去吧!”向餘紫劍眨眨眼,轉頭對馬超羣道:“麻瘋子,來吧,我們就再來戰一場,看是你的瘋刀厲害,還是我的狂劍厲害!”
餘紫劍愣了一愣,正當生死大戰,爹卻叫我去後面,是什麼意思?忽而眼前一亮,頭也不回的匆匆去往狂劍堂後,現在能夠救命的,就只有那位牛大俠了!
房門被轟然推開,光芒照進漆黑的屋子裡,落在那寬闊的脊背上,隱見無數塵埃在浮沉,李青山帶着大斗笠,正端起一盞酒碗,裝模作樣的飲酒。
餘紫劍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開口便道:“牛大伯,求你救救我爹吧!”
李青山差點把酒噴出去,怎地自己突然就成了大伯了,而且還是種了四十年地的那種感覺!
所謂男人,哪怕是對着不喜歡的女子,也希望她對自己傾心不已,更別說他對這餘紫劍還頗有好感,心中不禁小小的鬱悶了一下。身旁的竹簍裡卻傳出一聲極輕的笑聲。
餘紫劍跟着餘疏狂也見過不少世面,知道拉近些關係,纔好請人家幫忙,沒想到這個充滿尊敬的稱謂,達到的效果卻剛剛相反。
不等餘紫劍說話,李青山就已道:“外面的事,我都聽到了。”
“牛大伯,我爹……”
啪,李青山將酒碗放在桌上,沉鬱的道:“我不是你什麼牛大伯,你不要亂叫!”
餘紫劍心中委屈,直道這位牛大俠也害怕得罪雞都山,不肯幫忙,但餘疏狂的姓命只在旦夕之間,爲了救父,顧不得女兒家的顏面,大聲道:“那我就叫你牛大叔,好不好,求求你……”
李青山腦袋向下一頓,“隨,隨便你吧!”踢了一腳竹簍,小安的笑聲在他聽來,簡直響的要命。
餘紫劍還道他應允了,抹去眼角急出的眼淚:“謝謝牛大叔,我們快去吧!”恨不得去拖住他的手臂。
李青山道:“你爹爹的話你也聽到了,這是你自家的事,我不便插手。”
餘紫劍臉色一白,軟倒在地:“那……那可怎麼辦纔好!”
李青山道:“不過,你不也是煉氣士嗎?”
餘紫劍仰起頭,一張俏臉,宛如梨花帶雨。
刀劍交擊,火花飛濺,一同飛濺的,還有一抹血花,來自餘疏狂的肩頭。
馬超羣口中發出無意義的嘶吼,樣子近乎瘋癲,手中的寶刀,卻舞得如狂風驟雨,森然寒意迫到數丈之外,圍觀的武林人士,都面露駭色,退開一個大圈。
餘疏狂也在一步步後退,每一步都在大理石上留下一個腳印,他先攻三招,已將劍法劍勢發揮到了極致,在身前形成一個重重劍影構成的圈。
但馬超羣出手第一刀斬入劍圈,傷了他,然後卻收回刀來,施展出當年用的瘋魔刀法,壓的劍圈寸寸收縮,直縮到身前三尺,只能後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