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常的華夏各朝各代中,民間組織武裝確實是與組織造反畫上等號,一旦有誰糾集人手走漏風聲,那隨之而來的必定是官府大軍的圍剿。
問題是呂哲所治理的國度與歷朝歷代都不是那麼相同,說白了那些劫掠證頒發下去之後大部分是被在職的文武官員得了去,只有極少的一小部分是落在了民間手中,且民間獲得劫掠證的不是大氏族就是大豪紳。
歷朝歷代的文武官員,入流和那些不入流的,多多少少是會訓練自己的私人武裝。這種情況很多與是否要造反並沒有任何的關係,是一種到了一定地位的人都會走的“流程”,是爲了自保也是必須的看家護院。
大氏族與大豪紳就更沒得說了,氏族本身就是以血緣關係構成的一種家族,該種家族的子弟衆多,自古以來就有屬於自己的家族武裝;豪紳因爲有錢有糧,也是最爲沒有安全感的人羣,怎麼可能不會聘請護衛之類的武裝人員?
事實上在春秋戰國時期,不管是文武官員,或者是氏族和豪紳,他們看個人的財力、人脈有多大,組織起來的武裝力量很多時候甚至是超過了一些諸侯小國的國家軍隊數量。
呂哲建立漢國,在制度上嚴格規定了什麼樣的品階能夠擁有多少部曲,而部曲是軍】≥方纔會有的武裝力量,並且除非成爲貴族,不然哪怕是在軍中擔任將軍最多也不過是能擁有五十部曲,文官那邊卻是沒有這樣的便利。
有別於春秋戰國時期的新國情令很多人感到不適應,到了一定的身份,或者是擁有了一定的家產,律法卻不允許他們擁有自己私人武裝,在呂哲沒有頒佈劫掠證這種可以合法擁有組織武裝力量之前,他們是擔驚受怕地悄悄組織,組織也是聘請田傭或是小斯的名義。
呂哲發現無法武裝私人力量給予一些羣體強烈的不安全感。文武官員那邊倒是好說,但是氏族和豪紳卻是在不安全感中患得患失的同時又戰戰兢兢,像是都放不開手腳一樣。
社會的發展一般是上層結構穩定才能給予中低層人羣帶來動力,一旦上層結構不敢進行投入,中低層人羣不會獲得足夠的機會,那麼什麼發展都甭提了。
發現那一現象的呂哲不可能重開不經允許擁有私人武裝的“大門”,但是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大幫本來應該帶動社會發展的人羣,這些人因爲沒有安全感而不敢有所作爲,那麼在監督形式下的私人武裝,也就是需要獲得劫掠證才能組織的武裝羣體。類似於一種僱傭兵的團隊,就此運營而生了。
目前是什麼樣的一個時代?對於呂哲治下的國度來說,呂哲所開創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開擴時代。在這麼一個時代裡,國家的軍隊不斷在開疆擴土,軍隊攻滅敵國,軍隊殺戮異族,國家的國土面積和所有資源都在不斷不斷地增加。
國家性質的開疆擴土獲得的是難以想象的巨大利益,但是國家註定不會清掃乾淨所有的邊邊角角或是每一塊疙瘩地方,那麼就形成了國家吃肉。殘渣或是湯湯水水卻是放在一邊沒動的情況。
文武官員與氏族、豪紳尋求劫掠證是爲了在這個大開擴時代更多的分一杯羹,話又反說回來,哪怕是沒有劫掠證來合法地組織私人武裝,他們該擁有私人武裝也不會改變。頂多就是暗藏起來罷了。那麼以其使人暗藏,不如擺在明面進行監督和監控,這樣一來很多人不用在擔驚受怕,統治者也能將大部分情況盡收眼底。更加能用律法來約束和控制那些武裝,讓那些武裝去幹一些軍隊不能幹的事情,例如有組織性地去殺戮敵國的平民。去劫掠敵國的財富。
事實就是那樣啊,屬於國家的軍隊哪怕是再怎麼暴力,能不沾上平民的鮮血就要避免,軍隊一旦平民的血染得多了,那麼軍隊就將失去自己的榮譽感,成爲一支沒有任何原則的暴力機器,最終導致的是約束性越來越大,演變成野獸般的蝗蟲。
軍隊的存在是爲了服務於國家的開擴,必要的時刻成爲國家守護的力量,蝗蟲擁有的只有破壞,蝗蟲不懂得什麼叫守護,一支不懂得守護的軍隊就不止會成爲一柄雙刃劍,最終他們必定成爲毀滅自己國家的存在。
呂哲可以像一些人解釋自己的理念,也能去解說那些理念裡一些行爲的初衷和期盼,不過那是針對國家的核心官員才能說的話。他面對將軍府的那個侍郎能攤明白了說麼?顯然是不能。
“卿忠誠可嘉,日後便來宮中隨身保護孤吧。”呂哲是笑着說這句話。
將軍府的侍郎叫石遷,他愣了很久才又是喜悅又是迷惑地應:“諾!”
總是會有那麼一些人羣不明白時代的變遷,也會有那麼一批人羣忽視掉了周遭同僚,石遷就是屬於那一類人,他要是平時多多注意或是與同僚們互動,會明白文武官員們都參與到了某一件事情中去,也會知道某一件事情的產生是有着沒辦法公告的因素在內。
話又說回來,要是石遷知道一系列事情的起因和緣由,他還會在所有人都按照既定遊戲規則進行的時候,傻愣愣地站出來說那些話嗎?
一個小意外也就隨着呂哲身邊多了一個隨身護衛而沒有起到什麼波瀾,很多擔驚受怕的人也因爲呂哲的處理方式,他們將那顆快要從嗓子裡跳出來的心臟重新放回去。
“執政啊,”呂哲可能是坐得久了有點身軀僵硬,他站起來活動一下身軀,走了幾步才說:“關於帝國人口增漲速度,有眉目了嗎?”
“回王上,有大概的眉目了。”蕭何有將一些數據本子帶在身上的習慣,掏出來翻找了一下,找到頁面後:“最易於詳查的是南郡,南郡目前擁有周歲以下的嬰兒約三十四萬,二到三週歲的童兒四十七萬,三週歲到七週歲的孩子二十七萬。”。唸完看向還在臺階上來回渡步活動身軀的呂哲。
“是嗎?南郡口衆超過五百萬,七週歲以下的孩子一百零八萬……”呂哲估摸了一下,那大概就是平均二對夫妻有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不過數據不是這麼算,畢竟要將中老年和未成親的那些人算進去:“壓力很大吧?”
蕭何“嘿嘿”笑了幾聲:“臣覺得這樣的壓力越大越好。”
統治者鼓勵生育,那總不是張開口說句“大家使勁地生”就算完事了,生得起還要能養得起,社會的醫療體系也要能跟得上,不然造成的就是恐怖的後果,會有無法計算的嬰兒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被生出來之後夭折。那該是多麼造孽的事情?
呂哲鼓勵治下多多生育是伴隨着相關的輔助政策,例如生第三胎的時候可以每個月從官府那裡獲得多少錢糧的輔助,多生幾胎就獲得更多的輔助,同時最爲詭異的現象就是多生產的母親竟然能夠每月從官府那裡獲得多少輔助資金,變向地成爲國家出錢在養那羣因爲多生育而無法爲家庭創造收益的婦女了。
生,繼續生,大量生,有錢沒錢都給錢,國家出錢去養。可以想象呂哲爲了增加國家的總人口乾了一件多麼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也能想象得出來國家要投入多少財政。
“王上,南郡屬於直隸,是在您的腳下。因此南郡情況較爲特殊,”蕭何是痛苦的語氣中帶着莫名的喜悅:“執政府每年下撥到生育相關輔助的錢糧,光是南郡,錢每年下撥一千三百萬錢。糧十七萬石。其餘各郡,總合爲八千零四十五萬錢,糧二百三十萬石。”
一片吸氣聲又在大殿內響起了。一個個文武官員臉上大抵都是被嚇到了的表情。
漢軍擴編到十五個永久性番號軍團,戰兵七十五萬,相關的輔兵數字一直在變,不過在編的輔兵再少也不會低於一百萬,那麼就是國家長期的武裝力量是在一百七十五萬之間浮動着。
除開十五個永久性的常備軍團之外,服務於國家的二線部隊也是經常保持在一百二十萬左右,他們除開駐紮在各處城池、關隘、佔領區,有時候也會承擔起必要的某邊疆區域擔任戍衛部隊。
常備軍團和一系列攻防的二線部隊之外,呂哲麾下一直有一支屯田兵性質的部隊,該支後勤軍團數量一直在增加,從原有的二十萬已經增加到六十五萬,是作爲國家行爲的產量地建設主要力量。
每年的夏季和冬季,國家還有明文規定各郡縣,只要是呂哲統治下的疆域都將召集青壯進行必要的訓練,隨着呂哲統治的疆域不斷擴大,近期參與夏冬兩季義務兵制體系的人數已經突破四百萬。而這四百萬是年齡範圍從十八歲到四十歲,十八歲以下和四十歲以上並不在範圍之內,同時四百萬參與義務兵訓練的人並不全部爲男性,呂哲國度中的女性也在義務兵制的體系之中。
軍國主義嘛,總該有一個軍國主義應該有的樣子,那就是當需要的時候,一聲令下國家的適齡階層都能被武裝起來操刀子,那麼事先進行軍事上的訓練不就成了必要嗎?結果呂哲搞出來的制度就是,只要他樂意或者願意,不考慮後勤能不能支撐得住的前提條件,集結起七八百萬經過軍事訓練的人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龐大的軍事力量和預備役體系,每年投入進去的財政是一個天大的天文數字,像是今年因爲北疆戰事,各種軍需物資和軍餉額度,用於維持在編軍隊士卒的總投入,其實已經超過七萬萬錢。
什麼樣的國策都是需要投入,呂哲搞出來的國策沒有將國家財政搞崩潰是有幾個大前提。
首先就是,現在壓根就沒有一個成型的既有經濟體系,也就是說限於交通和地域性質的經濟流通性不廣,資金的流向情況是範圍太窄,不是說這一刻身在南方沿海的人能夠下一刻飛到北疆的草原上,哪怕是能飛也不可能攜帶巨量的錢財前去。
其次是流通於市面上的錢幣並沒有達到氾濫的程度,這與上古先秦時代的交易體系有關,上古先秦時代可能有人一輩子都沒有擁有哪怕是一個錢幣,交易基本上是以物易物的情況。
呂哲很喜歡撒錢,他爲什麼喜歡撒錢?還不是因爲要改變以物易物的情況,將貨幣的這一體系建立起來,那就要拼命的撒錢,讓開採的銅礦製造出來的錢獲得該有的價值。
與之什麼什麼盛世,每年的財政動輒數百萬貫、數千萬貫、數億貫、數億億貫相比起來,一貫大抵是一千錢到一千二百錢相比起來,呂哲治下每年花費七萬萬纔多少?才七十萬貫!說出去都覺得丟人啊!!!
每年用於維持軍事單位才七億錢,說出去不但丟人,且國家的貨幣體系該是糟糕到了什麼份上?要知道到了西漢時期,也就是在準備攻打匈奴的時候,劉徹初期花費的軍費也就是數百億錢。到了東漢靈帝時期買個官要花數千萬數億錢。那纔是真的貨幣體系得到了廣泛的承認,貨幣也在民間定鼎了價值體系。
呂哲一直在控制着國家的經濟體系,所以撒錢也要有個方式,不是說直接就撒出去,要有個由頭,有了由頭還要創造出價值來。
“不夠啊……”蒯通悶悶地說:“遠遠不夠啊,花費在生育輔助才八千零四十五萬錢,”他遲疑着說:“要不加大錢財輔助,取消掉糧食輔助吧?”
“不可!”蕭何嫌棄地瞅一眼蒯通:“凡事要有一個循環漸進啊,太尉!”
蒯通尷尬地笑了笑,他不懂經濟那一方面也知道自己說出了一個爛主意,舉起茶杯低下了腦袋不吭聲了。
是要讓貨幣體系得到承認,也是要讓貨幣得到流通,不是要讓貨幣變成爛大街的玩意,能胡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