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鯨幫內,今夜魚龍混雜。
柳生但馬守刻意放緩呼吸,藉以收斂絮亂思緒。
以氣御劍,招式固然千變萬化,但是在他眼中終究不過是虛有其表的花架子功夫。
只要一刀在手,柳生但馬守自負可以做到身前三尺,有如無人之境。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方纔裴文德若是不顧武德,趁着他與段天涯搏殺之際加以偷襲,他當真未必能夠躲得過這堪稱神出鬼沒的一記飛劍。
不過眼下麼……
柳生但馬守嘴角扯出一絲弧度,心意平定下來。
既然他已經見識過裴文德手段,自然不會再給裴文德製造出第二次機會。
環視一週,在裴文德三人身上依次掃過。
除去那位不理幫務的巨鯨幫主出面調和之外,也是因爲擔憂真到了生死關頭,裴文德兩人不顧段天涯意思強行插手,到時候可就不僅僅只是侷限於救人這個目的。
也罷。
柳生但馬守素有決斷,再次看一眼被上官海棠攙扶起來的段天涯,衝着李政楷點點頭,柳生但馬守緩緩收刀入鞘,倒走數十步拉開距離後,轉身離開。
左右段天涯已經被他印下掌力,活不過多少時日。
裴文德二人識相便罷,若是執迷不悟,一定要和他繼續糾纏下去,等到巨鯨幫大局已定,他也不介意繼續奉陪到底。
大堂之中,燭火搖晃,氣氛凝重。
裴文德皺眉不語,直到看着上官海棠爲段天涯包紮完畢,方纔打破沉默。
“柳生殺氣雖盛,但天涯兄你這一路上已經將伊賀、甲賀兩派忍法精要徹底融會貫通。就算不及對方,應該也不過只有一線之隔,自保無虞。怎麼今日卻如此狼狽,甚至受此內傷?”
上官海棠應機擡頭,先是吃驚看一眼裴文德,然後緊緊盯着段天涯,滿臉不敢置信。看着段天涯臉上無驚無喜表情,上官海棠面如死灰,聲線顫抖問道:“大哥,你與那白衣人到底有什麼仇恨,對方出手居然狠毒?!”
她明白,如果只是可有可無的輕傷,裴文德決計不會是眼下這般語氣。
沒有回答上官海棠問題,段天涯對着裴文德澀聲一笑,感慨道。
“柳生家乃是武學世家,以碎骨掌與殺神一刀斬獨步東瀛武林。柳生但馬守早已將碎骨掌修煉至無色無跡的地步,化剛強掌力爲陰柔內勁。沒想到文德你沒有切脈居然就能一眼看出。單論眼力,恐怕天下第一神醫也比不上你……”
“人之五聲,應於五行,合於五臟肺腑變化。肝,在聲爲呼;心,在聲爲笑;脾,在聲爲歌;肺,在聲爲哭;腎,在聲爲呻。天涯兄,我觀你你聲音澀重,萎靡不振,顯然已經受了內傷,以致心肺受損。”
輕哼一聲,裴文德不以爲然道。
“何況我雖然看得出來你身負內傷,但我內功修爲遠遠比不上鐵膽神侯,最多能夠助你壓制傷勢,治癒卻是不能,實在慚愧。”
說着說着,裴文德眉頭再次皺起,思緒發散開去。
柳生家在巨鯨幫經營許久,主場人脈遠不是遠道而來的裴文德三人可以相比。如今段天涯又受了內傷,若是柳生但馬守突然殺至,他倒是可以用其作爲磨刀石,酣暢戰上一場,不過這次任務就要宣告失敗。
上官海棠畢竟聰慧,在知曉段天涯性命暫時無礙後,迅速恢復鎮靜,不受私人情緒影響,開始計劃開來。
看到這裡,裴文德卻不由暗暗搖頭,段天涯身負內傷一事,他不該這麼快道出,應該依着劇情由那個小林正挑明纔是。
這個改變雖然看似不起眼,但勢必會導致劇情主線發生偏移,劇情推進稍微快了一些。
偏偏如今的巨鯨幫形勢萬遠遠比原著中來得錯綜複雜。
平心而論,裴文德是希望多花些時日將其中關係釐清後再做決定。
他這邊想着,段天涯那裡已是逐漸安撫住上官海棠,開始給其講解東瀛往事,將自己與柳生家的恩怨糾葛一一道來。
裴文德心中一動,不去打擾兩人,掩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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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時分,睿思齋內依舊燈火通明。
裴文德輕笑一聲,再不收斂一身氣勢,昂然走進洞開大門。
幫主李政楷端坐在鋪滿書畫的寬大几案之上,雙手攤開,平放在桌面之上。先前癡愚之態一掃而空,身上自然而然生出一股雄渾氣態來,數名黑衣蒙面人肅然立於身後。
直到這時,方纔顯現出他作爲一幫之主應有的氣度出來。
在其對面,不出意外地,裴文德看到和尚、三姨娘、青葉等三人,以恢復了原身的熊霸天爲首沉默排爲一線。
氣氛雖然稱不上劍拔弩張,卻也是極爲凝重,涇渭分明地分爲兩撥。
裴文德步入此間,一下子就將這種隱約的均衡態勢破開。
環視一週,裴文德搖搖頭,右手向後一拂帶動內勁合上門戶,沒有走向任何一邊,而是抱劍於胸,然後懶洋洋向後一靠。
一言不發。
巨鯨幫這裡可以算是這個任務世界前期極爲重要的劇情組成,而且牽涉到海外扶桑勢力,遠比中間那些插科打諢胡亂填充的部分要來得緊要。
就連熊霸天也暫時放下了成是非身上的金剛不壞神功,帶着和尚幾人與裴文德等人一明一暗分頭前來。想要藉機打磨一下自己與和尚等人的默契程度。
裴文德如今畢竟是黃字第一號大內密探,單就世界參與程度而言,遠在熊霸天之上,許多劇情任務需要借用他這個身份。
故而在臨行之前熊霸天不得不將三姨娘那裡知道的情報透露給裴文德些許,讓他知道巨鯨幫這裡早有契約者參與進來,還曾拜在那個假冒的烏丸手下。
裴文德只是沒有想到,他們中居然有人直接繼承了巨鯨幫主的身份。
想到這裡,裴文德也不由佩服這位契約者,沒有露出任何違和的破綻來。
如果不是他感知過人,而且雙方隔空出劍暗鬥了一記,裴文德也根本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