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漸起,遠處的山頭披掛着落日的餘暉,一絲秋天的涼意驅散了原本悶熱的人們心頭那不安的煩躁,馬上就要進山打獵了,他們想要捕獲比去年還要多的野獸,他們也想要爭取殺掉一兩頭異獸來彰顯自己的強大。
當然了,這些也就是想想,他們真正需要做的就是活着。
如此沉悶的話題,在此刻長煙落日的晚霞中,浮上了大多數人的心頭,李煊當然除外,他還在這構思着他要用知識改變時代的宏偉目標,想着如何將文明的種子播撒到這片土地,讓這裡的人們提前掌握着和他們原本人生毫無關聯的工具和知識。
此時此刻李煊還沒有意識到,哪怕將來他真的通過現代人的頭腦在這立足,享受着無比崇高的待遇,伴隨着他的還有比這要多得多的孤獨,精神上的孤獨,往往比利劍還要致命。
“山谷裡健身房的進度咋樣,是否需要加快速度,爭取趕在進山之前完工。”老酋長從寨子裡過來,他的注意力現在全在這可以讓人獲得“天賜”之力的健身房上。
在老酋長眼中這是一個類似都城裡祭天儀式一般的石鑄高臺,通過對老天虔誠地禱告,獲得天神賜予的榮光,讓人們突破血脈的桎梏。
可是現在眼前建造的建築和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並非是一個祭臺,更像一間大屋子,和寨子裡面的其他建築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是更長,更寬,更大。
負責建築的工人們也不理解,但是也只是聽從李煊的安排,畢竟打地基一事已經讓他們開了眼界,打心底裡相信李煊,私底下他們討論一致認爲李煊一定是位見多識廣的遊山士,他還有着更多不被他們所知的“巫術”呢,。
遊山士是每個大部落裡都會有的一種職務,他們常年奔走于山澤大川之中,踏遍大地的每一寸角落,見識各個地區部落的風土人情,所以,他們會知道很多奇聞異事,更是瞭解一些旁人無法得知的“巫術”手段。
所以稱其爲這片土地上知道最多的一批人,也毫不過分,部落越大,遊山士的數量就會越多,因爲他們不僅是要打聽那些奇聞異事,更是擔起了人口普查,監督監管的責任,通過調查來判斷各個小部落的實力,還有是否有那謀反的野心。
此時的都城內,一座巨大的王帳之中有個面黑如碳的男人,此時正坐在居中那座大椅之上,椅子上披了一種叫不上名號的獸皮,通體發綠,材質堅韌無比,一顆如龍的頭骨架正懸居中,讓這個男人看起來不怒自威。
“老哈爾,冬獵的那幾個部落是否都有舉辦儀式,祭祀真武天神。”
“回稟王爺,據手下山士所傳都已舉辦祭祀儀式,近日應該就準備進山了”跪在地上的老人雖然已經銀絲滿頭,但是體格上仍然如同壯年,感覺隨時可以青筋暴起向人發難。
“但是,據手下山士所說,吳氏部落今日早晨集全部落之力在開採山石,鑿伐古木,不知在部落中建造何物。”
黑炭男人聽後一陣沉思,既然狩獵迫在眉睫,卻在此時浪費體力開鑿土木,如此不符合常規之事,此中定有所圖,只是不知道是否會影響到後年的血脈大會。
這個想法也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源自於血脈的自信,從他一出生就籠罩了他,他自幼以來就是同齡人中的領軍,他十歲時的體格就和小部落裡的成年男性不相上下,在他成年之後部落裡除了他直系血脈的宗族長輩,就再無一人可以壓制住他。
每一年的狩獵,他都會帶來比其他人要更強大的獵物回來,如今他屁股下面坐着的那隻就是去年開春,他殺死的一隻異獸。
不知道是吃了何種天靈地寶,讓原本已是叢林裡嗜殺的巨蟒長出了四足,頭骨也從原來的扁平狀向外隆起,本就猙獰的面目因爲後長出來的外骨骼顯得格外恐怖,它張開血盆巨口之時可以看出它口中已經長出了那好似哺乳動物的獠牙,平常人看來如同地獄惡鬼,踏入人間。
就是這樣一頭怪物,黑炭男人與它鏖戰了一天一夜,扛着它的屍體回到了部落,這才讓他可以提前坐上這王爺的位置。
正常來說,他需要挑戰上一任的族長也就是王爺,才能繼任,可是當他扛着這怪物的屍首回去的時候,那個已經上了年紀的遠房表叔識趣地將座位直接讓給了這個年僅三十的“小夥子”,正式退居幕後。
正是這種自信,讓他毫不懼怕,在他人生的旅途上還未見到能讓他擔驚受怕的事物,他是註定要統御腳下子民的男人,他是站在所有部落頭頂發號示令的王,和腳下的螻蟻天差地別。
他還沒有意識到他的這種自信,會在不久之後就被人打破,而且這個不久來的很快。
夜幕降臨。
此時吳氏部落裡還忙得熱火朝天,房子已經搭建個差不多,就差封頂,估計明天再有個半天就能完工。
“諸位辛苦了,趕快回家休息,我們明早再幹!”李煊右手虛握好像拿着麥克,在他白天指揮的高臺上鼓舞着衆人。
他還不能睡,他要去把打磨好的石料給組裝成槓鈴片,要把健身器械給做好,因爲他也想去參加狩獵,想感受一下他們的生活方式,他想先融入到這個部落裡去,才能更好地發展他心中所想。
在月夜的照應下,漫長的黑夜也沒有那麼難熬了,李煊在組裝之餘看向頭頂這片星空,這是在家裡看不到的景象,這裡沒有四處林立的鋼鐵混凝土森林,這裡沒有到處排放廢氣的化工廠,這裡的天空無比澄澈,羣星閃耀,他四處打量着,天空的萬千光點,如同被人用毛筆甩在紙上的墨滴,各自閃耀,但是組合到一起,就又是一幅不一樣的磅礴畫卷了。
看了好半天,李煊的目光終於鎖定了某一處,久久挪不開目光,那是天空中的指引,那是七顆連在一起的星星,他們勾勒出一個巨大的鬥形,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天邊。
李煊還記得小時候在老家,姥爺給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說那就是北斗七星,順着姥爺的手指,他看到了宛如天神揮筆所造就的景象。
七顆閃耀的明星在天幕排列的整整齊齊。
耳邊好像聽到遙遠的時空裡,李煊的姥爺給他依次介紹着的聲音,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他們七星曲折如鬥,所以才叫北斗七星,同屬於紫薇……
物是人非,故人應忘我,我未忘故人。離世的老人在如今這七顆明星下,再次出現在李煊的腦海裡。
李煊曾經那麼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冠軍,他就是想要讓已經遠赴天外的親人知道,他可以做到,可是事與願違,在比賽的黑幕下,他並未能如願以償,而且還穿越到了這個不知道什麼時代,所在何處的鬼地方。
剛纔的北斗七星不僅僅燃起了李煊好好在這生活下的決心,還讓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還在這片宇宙當中,這裡可以看到和家鄉一樣的繁星,他或許並未走遠。
青山依舊,綠水長流,數不盡的風流人物在這片大地上出生,成長,然後又消亡隕落,每個時代都有數不盡的人展露崢嶸,然後被這歷史長河給牢牢銘記,他們就像歷史的書籤一樣,自身的經歷就能映照一段歷史……
去他孃的,想這麼多好像我現在能回去一樣,李煊的心思轉了回來,還是趕緊忙活起手中的活,苦瓜再次爬上他的面龐,“這麼多石片,怎麼也得裝到後半夜,這下又得熬夜了,掉肌肉,掉肌肉啊。”
第二天清晨。
老酋長又起了個大早,自己一人就先過來看看這健身房的場地還差多少完工,今天需不需要加快趕一下進度。
其實按平常他們的建築方法,整個部落的人同時出動的話當天就能建好,但是採用了李煊打地基的方式後,工期略有延長,不過從昨天的進度看來,想必今天可以完成。
順着樓梯拾級而下,老酋長走到健身房門口,看着這目前算是部落裡最大的建築,老酋長心裡一陣忐忑,害怕李煊是在忽悠他,然後又順帶忽悠了整個部落的人。
那種對力量的渴望,能讓人一時間團結地更加緊密,也能在巨大的落差下,讓人們疏遠。
如果健身房的功效沒有那麼顯著,甚至沒有效果,那不僅僅是收不收費的問題了,這會動搖這兩天已經對此有所憧憬的人們,會給他們心靈造成一次不小的打擊,有時候往往心靈上的傷才最疼,也最難彌補。
冒出山頭的第一縷陽光就這樣輕輕地打在李煊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好似那會呼吸的嘴脣,輕輕地在那抖動着,這幾日營養沒跟上,臉龐已經消瘦了不少,此時如果單單隻看臉的話,還會以爲是鄰家的清秀少年,一股簡單幹淨的味道迎面而來。
再往下看去,你就會發現一個新的天地,那古銅色的身子此時睡得四仰八叉,胳膊肆意攤開,毫不避諱地展露着他腋下的毛髮,一條腿微微弓起,一條腿搭在旁邊的木板堆上,這隻腳的大拇腳指高高翹起,好像要給他旁邊的木板鑿穿。
這哪裡是什麼鄰家小哥哥,這好像那剛從動物園裡跑出來的大猩猩。
老酋長看着這不太雅觀的睡姿,心想這孩子一定是在這待到了很晚才累成這個樣子吧。
“豬蹄,我得啃豬蹄,紅燒的最好,滷的也不差。”
好像是夢到了什麼,老爺子看着那個嘴角流淌着哈喇子,一臉賤兮兮模樣的李煊,剛纔氾濫的父愛一瞬間盡數收回,讓這小子在這再睡會吧,他自己先溜達看看。
地上的啞鈴一個個被晨光照的發亮,老酋長從未見過這種形狀的器物,心想難不成是一種沒見過的錘子,可是兩頭一樣重,這用起來也不順手啊。
又或者說是祭祀所需要的特殊物品,剛想伸手過去,就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攔住了,如果真是祭祀所用的物品,一不小心被弄壞了,那他就是整個部落的罪人了。
使不得,使不得喲。
“早啊,老爺子。”被老爺子龍行虎步給吵醒的李煊還頂着個雜亂蓬鬆的雞窩頭眯眯着眼睛向老酋長打着招呼,“老爺子這麼早來,是不放心吧。”
老酋長嘿嘿一笑沒有迴應,轉瞬間又好像想起什麼來,轉過頭來問道李煊:“小友,敢問你可激活了血脈之力嗎?”
血脈之力?
李煊從被雷劈到醒過來才一天一夜,哪裡懂得什麼血脈之力。
老酋長見狀也沒有驚訝,畢竟看起來就不像個正常孩子,哪有正常人連自己家在哪都記不住的。
老酋長沒等李煊繼續詢問就自己和他解釋了起來,血脈之力,就是當一個人身體強度達到一個極強的狀態,這個時候通過異獸的心頭血或者是被這自然之神孕育出來充滿了神性靈氣的天材地寶,天地靈物來作爲引子,激發出隱藏在血脈中的能力。
所以,這也是血脈傳承的重要性,所有大的氏族裡,血脈最純正之人必須要和與之相匹配的人成婚,延續甚至昇華這份血脈。
擁有着純正血脈的人,他們基本在成年之後就都能激發出血脈之力,這是真武天神對他們的恩賜,他覺得這些人們愛惜他賦予的血脈,所以纔會賜予他們力量。
“而像我們這種小小部落,血脈裡的傳承早就一代不如一代了,在我記憶中曾經激發出血脈之力的人還是在我祖父那一代,也僅僅只有那一人。”老酋長耐心地給他解釋着。
“我聽說血脈之力,每個氏族的傳承都不一樣,都有着自己獨一無二的能力,我們吳氏部落的能力是在一瞬間獲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份遠超自身的力量,肌肉會變得膨脹但是密度卻在不斷壓縮,整個人的力量速度和反應都要超出原本數倍,也唯有足夠堅韌的體魄,才能容得下這份恐怖的力量,不至於被它壓垮,給活活撐死。”
“至於其他部落的血脈我也不太清楚了,畢竟這麼多年來也沒人能激發出來,漸漸地可能後人連他們血液裡流淌的是什麼都會忘了吧。”一份落寞悄然爬上老酋長的心頭,曾經年少時聽說過吳氏部落的先祖在遠方驍勇的故事,到現在只能偏安居住在這小小的山谷之中,這種感受讓老酋長每每想起就倍感心酸。
李煊被這好像魔法一樣的血脈之力頓時給迷住了,一掃剛纔慵懶的模樣,雙眼中好像閃着星星一般,向老酋長那靠過去。
李煊:“老爺子,你看看我能激發血脈之力不?”
“我看你夠嗆。”
老爺子嘴上這麼說,但是心裡無比肯定李煊他一定可以激發出血脈之力,因爲他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完美的身軀,不僅充滿着力量還兼具了某種恐怖的美感。
他仔細想了想近十年來看到與李煊最爲相似的就是去年在都城有幸見過的那個新王爺,雖然全身黢黑與常人不同,但是聽說十幾歲的時候就在族內長輩的幫助下覺醒了血脈裡的能力,更是在三十出頭的年紀就早早坐上了王爺的寶座,統御着他們這些小部落,掌管着他們的生死。
剛纔試探性地詢問了李煊,也得到了與想象之中差距不大的答案,本以爲如果他覺醒了血脈,有可能借此來推斷出李煊的部落,也好讓他心裡有底。
李煊試探性問道:“老爺子,你們部落裡有沒有啥能給我覺醒血脈的東西,不介意送我一個吧。”
到底是老酋長心態好,忍住了,沒有讓他直接滾球。
老酋長沒好氣道:“你個兔崽子,臉皮是朝誰借來的,不用還的吧,我要是有那種東西早就拿出去賣掉了,還能留着等你伸手來要。”
李煊滿臉遺憾,輕輕搓手,氣勢有了幾分變化,雖然低着頭,賤兮兮地模樣沒變,但是腰桿卻是挺直了幾分。
心想等我健身房開起來,到時候那不是財源廣進,去買個覺醒血脈的靈物又有何難。
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啊,原來還有這麼多我不知道的東西,如果真像老爺子所說,我說不定可以擁有超能力呢。
萬千遐想此時紛涌而至,李煊原來看過的科幻電影和玄幻小說,有一部算一部,奇奇怪怪的各種超能力彷彿已經飄到他的眼前,靜待他的挑選。
白日纔出雲稍,白日夢才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