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生樁

跟着尤部長和凌雲來的人,除了少數幾個親信,大部分是僱來的倒鬥好手,這些人對墓裡的事情遠比考古隊的人經驗更豐富,所以即便出了這麼多狀況,仍然鎮定得很。

不過,當他們站在橋上,看到那慢慢移動的手電的時候,也變了臉色。以前再兇險的情況,就算是遇到糉子免不了損失慘重,也知道怎麼對付。但是現在,靜悄悄的,似乎什麼都沒有,他們面對的究竟是什麼?

一個夥計擡手衝着巖壁上的狼眼手電就是幾槍,然後衆人聽到子彈射在巖壁上的輕響和落下的聲音。而且,只要細心的人都會發現,那幾槍是圍着手電筒發射的,也就是說,手電筒周圍確實沒有人,是它自己懸浮在那的。

無論何時,槍一直是讓人最有安全感的東西,但是這次它卻帶給人們一個令人心寒的結論。

寂靜下來的空間,帶來了更大巨大的壓力和恐懼感,衆人的臉色綠了。

正在這時候,融水洞裡忽然響起來轟隆轟隆的聲音。

陳玉聽了,叫了一句糟糕,往門邊跑去。結果仍然慢了一步,石門已經徹底關閉了。陳玉皺着眉,手忙腳亂地摸索着,他額角的汗越來越多,最後動作漸漸慢下來。

垂頭喪氣地轉過身,看到惴惴不安看着他的衆人,陳玉艱難地搖了搖頭,他已經試過了,這石門是絕對不能從裡面打開的。

馬文青瞪着眼,開始發脾氣,罵罵咧咧,“我靠,誰這麼缺德,把門關上了!”

有個年輕人顫抖着說道:“壞了,我們被困在裡面了......現、現在怎麼辦?!”

就連杜剛,也有些不知所措,喃喃說道:“是啊,我們必須在幾日內回到船上,大概用不了多久,這個島又會被水淹沒的。”

而一直在發抖的蒲青似乎再也承受不了,低聲哭出來,現在待在隊伍最裡面,被兩外兩個女考古隊員照顧着。

“有辦法了,炸藥!我們帶了炸藥進來。”這時候,有個驚喜的聲音說道。

“對啊,我們怕什麼,大不了炸出去!我們這些個大活人,還能被古人的墓室困死?”

“事實證明,古人確實比你有智慧多了,炸藥帶再多也沒用,你炸開洞口的同時如果將橋炸塌了,我們也就不徹底用出去了。?超速首發”尤部長翻了翻白眼,在門關上的瞬間,他已經在算計出去的路。然後發現,除了往前,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然而,前方到底有沒有出路,通向的是死亡還是希望,誰都不知道。

聚攏在橋中間的衆人又一次沉默了,石橋上頓時顯得更加死寂。巨大的水溶洞內,黑乎乎的看不到邊際,人們被自己心裡的恐懼嚇的連動都不敢動。

“看那手電筒。”封寒淡定的聲音響起來。

封寒的聲音似乎能在絕境中帶來希望,衆人覺得精神一振,又擡頭去看自從門被關閉後,衆人就一直努力迴避着的那隻詭異的手電筒。

“它似乎是想讓我們看巖壁上的東西。”封寒接着說道。

陳玉強忍着渾身的寒意,戰戰兢兢地擡起頭,那手電仍然在巖壁上慢慢移動着,凝神細看,果然發現燈火所過之處,巖壁上並不是平整的。

凸起的一片一片的大小几乎相同的石塊,彷彿起伏的波紋,絕對是人工雕琢過的痕跡。

陳玉眯着眼看了半天,當他看到一隻鋒利如鉤般的爪子形狀的時候,才驚覺那不是波紋,而是鱗片。這巖壁上雕刻的是某種動物,而且依照手電筒飄忽的範圍和軌跡,這動物浮雕十分巨大。

“我的天,那東西、那東西到底是怎麼刻上去的,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杜剛怔怔說道。

此刻手電筒晃過動物的頭部,巨大的眼睛彷彿帶着兇光注視着橋面。

“那是青龍攫珠的浮雕,是青龍!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比偉大的,這樣大的青龍浮雕......”安教授顫抖着聲音說着,他的恐懼似乎已經被震驚所取代,邊拍照邊繼續說道,“而且,如果距離更近一些,我們大概能看到龍的鱗片上有石青、石綠的染色。”

陳玉沒有說話,他顫抖着退了一步,被封寒扶住後緊緊抓住封寒的胳膊,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青龍的表情和動作透着無盡的猙獰。而手電筒劃過巨大的青龍爪子間的寶珠時,他似乎看到了那寶珠上刻着一隻無冠鳥。

也就是說,這裡,是封寒要找的那個黑衣人曾經來過的地方。是了,因爲那個人來過,所以封寒說這次可以解開青龍環。

封寒想必早就知道了,所以進了這墓後情緒很不穩定。

陳玉轉頭去看封寒,果然他也發現了那圖案的問題,正冷冷地盯着巖壁。?超速首發雖然仍是面無表情,但是那抓住陳玉的手力道顯然重了。

手電筒彷彿被只無形的手控制着,轉悠完了整塊巨大的浮雕,並不多做停留,又往前移動。衆人爲了看清巖壁上的圖案,萬分戒備地跟着在橋上走着。

等他們走出幾十米的時候,手電停住了。

“是文字......”

安教授帶着眼鏡,本來就看不太清楚,現在還沾上些水汽,便讓杜剛給衆人念上面的內容。

注目着巖壁的杜剛忽然睜大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然後將上面的內容念出來:

**之內,皇帝之土。東到大海,西涉流沙。南及北戶,北過大夏。人跡所至,莫不臣服。秦德昭昭,秦威烈烈。恩德所至,澤及牛馬。

“秦朝李斯?”陳玉低聲嘀咕。

安教授讚賞地看了陳玉一眼,他並不知道陳玉是考古系的學生,點頭說道:“這的確是李斯爲秦始皇統一六國所提的,只是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這句話再加上這座秦墓的規模,看來墓主人非王即侯。”說到這裡,安教授垂下眼,有句話沒說,這樣規模的墓室根本不像諸侯王能擁有的。外面有青銅車馬,青銅或者純金人俑在他腦海一閃而過,難道大陸的秦始皇陵是假的,而這裡纔是真的?!

這時候,那手電筒忽然豎直往下去了。

陳玉的目光追尋着那手電筒,最後探出身去,發現那手電筒居然還沒到底,顯然這水溶洞很深。那麼,在巖壁上雕刻青龍浮雕的難度可想而知,建造這樣一座恢宏的石橋則更是難上加難。

陳玉心裡暗暗驚歎着,這時,手電筒終於停住了,高強度的燈光下,衆人終於看清了底下的情形,手電停住的地方並不是最底層,而是快到底部的一塊突出的平整岩石上。

“不對勁,那上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凌雲也扶在橋欄杆上往下望着。

“這麼小,大概是石猴或者石人俑之類。”杜剛接口道。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石塊上的東西緩緩地擡起頭,雙眼黑亮帶着陰寒,準確地轉向他們這邊,然後一咧嘴,水溶洞裡立刻響起了熟悉的哭聲!

隨着這淒厲的哭聲,衆人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它竟然在這裡!

那裡無疑就是考古隊衆人所說的那個小孩,從兩千多年前的海底沉船裡游過來的小孩。

“你們看,它在這裡等着我們!剛剛不應該進來,都是你,你要害死我們了!”一直站都站不穩的蒲青情緒又受了刺激,出聲尖叫起來,最後忽然掙開周圍的人,衝過來抓住陳玉踢打。

陳玉人在欄杆邊上,又被那岩石上的小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蒲青衝過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防備。藉着衝力,兩人竟翻過欄杆,往下掉去。

陳玉腦子一片空白,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那一瞬間,他驚慌失措地伸出手,想抓住橋欄杆,但是根本來不及。因爲橋在高處,跌下去的又猛,陳玉感覺到虛空中有風吹到身上,夾帶着透骨的寒意,然後他就再也不能思考任何東西。

好一會,陳玉才意識到迅速下落的自己被強行制止住了,他緩緩擡起頭,看到上面封寒緊緊盯着他的眼。在陳玉翻出去的瞬間,封寒抓住了他的腳。陳玉的睫毛顫了顫,極度的恐懼和絕望因爲封寒漆黑眼睛裡深到無法辨別的情緒而漸漸緩解了。

他甚至還感覺到豹子正鑽在橋欄杆裡,死死抓咬住自己的腿,而豹子自己幾乎就要掉下來了。

“抓緊了。”封寒說道,手上用力將陳玉往上拉,與此同時,他還沒有忘記將探出橋面的豹子扯住後頸皮毛扔到趕來幫忙的馬文青懷裡。

在這種糟糕到極點的情況下,陳玉苦笑着發現自己竟然感覺到了溫馨。

然後,耳邊的尖叫讓他皺起眉。沒錯,蒲青正緊緊扒在他身上,所以封寒拉拽着的其實是兩個人的重量。

陳玉不由自主地轉過頭,順着蒲青的視線看去,正對上岩石上那個小孩地臉。倒吊着的姿勢讓他將底下的情形看得更加清晰,小孩面無表情,臉色死白地盯着他們,然後咧開嘴,陳玉發現了那嘴裡是層層疊疊的鋒利牙齒!

在封寒和杜剛的努力下,兩人很快被救了上來,杜剛將蒲青拉離了陳玉,此時的蒲青因爲連番驚嚇,晃了晃便直接暈倒了。

陳玉的冷汗下來了,緩了口氣,立刻緊緊抓住封寒的手,說道:“底下那東西似乎是活的。”

尤部長身邊的瘦高個這會探身過來,說道:“難道是糉子?”

陳玉不確定地看着他,搖搖頭:“很難說的清楚,就算真是糉子,也是變異的糉子。”

瘦高個似乎對糉子並不是很畏懼,他安慰的拍拍剛被救上來,渾身幾乎溼透的陳玉,說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陳玉抖了下嘴角,這時候,手電筒又開始移動,它直接往大橋下面去了。然後不管是瘦高個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慘白着臉僵在那裡。

整個大橋下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童男童女,那一張張死白地臉,栩栩如生,正仰頭看着他們,帶着某種深沉的渴望和——飢餓。

瘦高個再也說不出這裡交給他們的話,臉上滴下汗來,抓着欄杆的手因爲恐懼和用力,浮出青筋。

安教授目瞪口呆地看了良久,喃喃說道,“這些都是被用來打生樁的童男童女。”

陳玉心裡也一驚,是了,這樣的大橋,有生樁根本不足爲奇。

尤部長出聲問道:“教授,這打生樁怎麼解釋?”

安教授的臉色也很不好看,說道:“這打生樁算是中國古代民間的習俗,就是在大的建築工程動工前,爲了不破壞那地方的風水,觸動冤魂,要把一對童男童女活着葬在動工的地方,用以鎮邪。一般男童葬在橋頭,女童葬在橋尾,這童男童女就成了大橋的守護神。”

聽了這個駭人的習俗,衆人沉默了良久,馬文青似乎罵了一句什麼。

安教授苦笑道:“沒法子,這習俗還是建築界的祖師爺魯班提出來的,只不過,一般一對童男童女就夠了,但是看我們腳底下童男童女的數量,幾乎上千。可見這裡的風水原先必是大凶大惡的,真是造孽啊。”

杜剛強忍着噁心,難受,說道:“教授,看來我們當時看到的工作日記,沉船裡記載的很有可能也是這種情形,但是——”杜剛遲疑了一下,說道:“爲什麼他們還活着?”

安教授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考古史上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記載,但是此刻真實地發生着。

“我想,與其討論考古史,不如想辦法儘快離開,它們似乎都被驚動了。”尤部長眯着眼注視着橋下,冷冷地說道。

“而且,那手電筒也停下來了。等等、它在動,它往我們這邊照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