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蕭子玉令舒振乾領五十餘人由玉帶橋出城,沿赧水河支流過落馬橋至斷頭橋潛伏——蕭子玉安排好了舒振乾,即帶領二十多餘人騎上快馬出東門望水壩而去。因岸上一古塔而得名。東塔又名凌雲塔,踞於赧水河彎之深潭之岸,下臨急流洶涌,《都梁州志》中有一篇《凌雲塔記》雲:

今夫地靈人傑,自古爲昭,而地之鐘靈,即名山大川不能不留其缺陷,此人力所以補造化之功也。顧人力之成,亦甚不易,使上莫爲之倡,則下無由應,而況有初鮮終者之比比然乎!

我州城東里許有東塔寺,其下左旁低處,赧水奔流,新建文昌宮踞其上。而形家言宜增修一塔,同回赧水之瀾,且壯一州形勢。道光葵未歲,適廷川李靄山刺史來牧是邦,衆紳耆經畫斯舉,刺史聞而嘉之,慷然以興舉爲己任。爰集州人士於廷,首先捐廉,我州人士亦樂於爲善也,衆擎合力,不惜傾囊,剋期舉事,甫數月而已成二級。無何費缺中止,遂遷延三載,而刺史亦以憂去官。歲丁亥,丹陽薌溪丁刺史蒞任,屢經其處,流連慨慕,心甚惜之,乃復集諸同事而商之,分卒舊業。又恐人有城鄉遠近之別而存歧視之見也,於是增益首事,分赴勸捐。越戊子,工未竣,張君友鏞、程君效皙適於是科登賢書。逾年告成,衆曰宜有名,因記昔人有句雲,“絕似青雲一枝筆,夜深橫插水晶盤”,因以“凌雲”名之而爲多土勸。夫士苟有志,其重且大有十百千倍於科名者,豈僅以登雲梯畢乃事。然所謂地靈人傑,若有相須而成相乘而起者,亦不可以風水之說爲全無憑也。

是役也,經始於甲申之秋,落成於己丑之冬,計費白金五千八百兩有奇。倡者始者李大夫,圖其終者丁大夫之賢也。醵金集腋以共襄奔走者,州人士之力也。

閒話休提,且說蕭子玉快馬加鞭來到凌雲塔下,卻見三條漁船正順流而下,離壩口僅數十丈之遙,立在船首者正是熊傑。這潭中泊了數條小船,蕭子玉率人解開纜繩並橫一舟堵上壩口,然後就在兩岸向三條漁船放槍。熊傑見前面堵了,遂調轉船頭向南面的支流逃竄。

蕭子玉架船尾隨。熊傑爲了嚇退追兵,不時放槍,因隔着一段距離,對蕭子玉並未造成傷損。

前面的熊傑轉了一道彎就到了落馬橋,那一段水域河牀寬敞,河水平緩,船速也較快,很快就把蕭子玉甩開很遠,豈料到了斷頭橋下航道被成堆的稻草堵住,再無法前行。也正在此時,兩岸吶喊聲聚起,熊傑方知中了埋伏,想對抗已經無力——原來雖號稱帶了二十餘條槍,但有一半是木頭製作的,剩下的那些真槍也沒有子彈了……好在他們手裡還有一張王牌,熊傑站在船頭叫嚷:“你們誰敢開槍,老子殺了蕭少爺!”

爲首的舒振乾早就聽了蕭子玉的吩咐,命令衆人停止吶喊,說道:“你們把少爺留下走人,否則殺無赦!”

熊傑傲然道:“你是誰,也配與老子說話?我要和蕭子玉對話!”

蕭子玉隨後也趕上來,距熊傑六七丈遠處停下:“熊傑我待你不薄,你爲何恩將仇報,綁架我兒子?”

熊傑冷笑道:“什麼待我不薄,我們是公平交易,我幫你辦了事,你放我一馬,你我各不相欠!”

蕭子玉問道:“你既說各不相欠,你擄我兒子又作何解釋?難道這也算江湖道義?”

熊傑道:“江湖道義是對我們同行定的,和你們官場中人講不得這一套!我要發財,你擋我財路就得采取非常手段!”

蕭子玉說:“如今你已經落在我手裡,你說這事該如何收場?”

熊傑道:“我正要問你該如何收場,你不怕兒子死於非命,只管動手!”

蕭子玉說:“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兒子只要傷了一根汗毛,你們休想有一個人活着離開這裡!你若識趣,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熊傑問道:“你不怕貴公子死麼?”;

蕭子玉說:“我不希望兒子死,但是你非要頭撞南牆願以二十多條人命抵他一條命,我也沒得辦法!”

蕭子玉軟硬不吃令熊傑無計可施,他想了片刻只好軟了下來:“好吧,我願意交出貴公子,但我想知道你給我什麼條件。”

蕭子玉不假思索說:“如果你保證我兒子安全回來,我也保證你們安全回到楓木嶺。”

熊傑有點不甘心道:“除此之外我就沒有別的好處?”

蕭子玉冷言道:“二十比一,你們已經是大賺了,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熊傑與衆手下私下交流了一番,突然用左手扼緊蕭鵬的脖子,右手用槍頂住蕭鵬的太陽穴——這舉動令蕭子玉吃了一驚。隨即熊傑大聲說:“我答應你的條件,我的人現在開始撤退,如果你敢對他們有不軌之心,我馬上就結果了他!”

蕭鵬雙手反縛,只能聽任擺佈,蕭子玉救子心切,說:“我是堂堂警察局長,絕不言而無信,只要我兒子安全,我保證不爲難你們。”

熊傑冷笑道:“官場中人還談什麼誠信,你無非是想救兒子罷了!我的弟兄們先走,我留在最後,等到我脫離危險時,再放你兒子!”

潛伏岸邊的舒振乾提醒說:“局長不要信他,他會耍奸猾的!”

蕭子玉只是不聽,向熊傑揮手:“好吧,我依你!”

舒祥林開始帶着嘍羅下船上岸,然後望西而去,守在兩岸的警察果然沒有阻攔他們。

熊傑見舒祥林一行漸漸離去,警察即便要追也追不上了,這才挾持蕭鵬離開小船。從河牀上岸還有一道丈餘長的斜坡,坡上是鬆軟的沙土,熊傑挾持蕭鵬爬這道坡顯得十分吃力,爬到一半時,踩了鬆軟地段,腳一虛就滑將下去……蕭子玉利用這難得的機會一槍擊中了熊傑的腦袋……已經遠去的舒祥林一干人聽到槍聲就知道出事了,可是對面火力強大的警察隊伍,他們又不敢回來,只站在原地聲嘶力竭叫喊:“蕭子玉——你言而無信會遭報應!”

“哥哥,我們會爲你報仇的!”喊叫聲淒厲中夾雜憤怒,持續了很久,然後而變得低沉和渺茫……

蕭子玉惟恐熊傑不死又在他的要害去補了幾槍,然後把屍體棄在斷頭橋下任流水沖走,過來幫兒子解繩索。

蕭鵬受此番驚嚇,神志較先前又沉重了幾分,蕭子玉把他帶回家中,差令唐少隱叫過來專心伺候。

安頓了兒子,蕭子玉馬不停蹄又來到客房,見朱子湘師徒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他擔心消息已經走漏,難保不再冒出個牛傑、馬傑來搶朱子湘。正要離開時,朱子湘發現了他。

蕭子玉於是問道:“請問朱師傅,何日動工爲宜?”

朱子湘說:“這是蕭局長的事,別忘了我是你的附從。”

蕭子玉道:“這話就差了,你應該是主角。”

朱子湘道:“我說的是擇日動工全由你做主。”

蕭子玉想了想又問道:“動工的話還需要做哪些準備?”

朱子湘說:“掘墓其實挺簡單的,只需十來個孔武有力、又可靠的工人就足夠了。除此外就是準備一些鋤頭、鐵鏟、簸箕之類的工具。”

蕭子玉道:“蔣一浪說,朱企豐墓結構十分詭異、複雜,內中機關重重、暗器密佈,迷藥、毒氣防不勝防——此話當真麼?”

朱子湘說:“如果沒有圖紙,蔣一浪說的都是事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子玉眼睛一亮:“朱師傅可否拿出圖紙一飽眼福?”

朱子湘認真說:“這圖紙確爲本人所有,但看不見,摸不着。”

蕭子玉目露婪光:“此話怎講?”

朱子湘手指自己的腦袋:“圖紙乃在此處!”

蕭子玉聽明白後哈哈大笑,說:“今天我是頭一次發現朱師傅原來也會幽默。”

朱子湘說:“蕭局長如此器重我,連小便都有人守着,不苦中作樂如何打發時光!”

蕭子玉說:“實在委屈你了,不過也是被逼無奈,也許你已經知道了——有人爲了得到你,把我兒子綁架了!”

二人着正說着話,蕭忠匆匆走來:“二少爺原來在這裡,我找了幾處都不見人。”

蕭子玉知道蕭忠有事找他,與朱子湘客氣幾句就跨出門。蕭忠跟在後面,到了偏靜處,

蕭忠忍不住說:“你走後蔣府的管家李施煙來過。”

蕭子玉敏感到了什麼,說:“蔣興和自己纔來過,現在又派管家過來,莫非是有自己不好開口的事纔派下人過來?”

蕭忠說:“你猜對了——李施煙說他家小姐近來身體欠安,恐難勝任新娘,望蕭府准予延遲婚事。”

蕭子玉雖早有預感,但此刻蕭忠把話說明,心裡還是難以接受——蔣家說的延遲婚事實際上是悔婚。這年月只有男人休妻,沒聽過有女方悔婚的,就算是尋常百姓家遇上這類事也是很丟面子的,更何況蕭家還是紅透都樑的官宦世家。蕭子玉被一口惡氣堵得慌,很久纔回過神來,罵道:“真是狗眼看人低!一個盜墓暴發戶有何了不起,竟敢瞧不起鵬兒!”

蕭忠也罵道:“姓蔣的仗着有幾個臭錢,就不知天高地厚,二少爺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合算,他那幾個錢沒啥了不起,等我們掘開朱企豐的墳墓比他更有錢!”

蕭子玉一聽“朱企豐的墳墓”就有了精神和底氣,覺得自己並沒有輸給蔣興和,這讓他更堅定了儘快掘墓的決心,遂道:“老管家你去挑二十來個靠得住的莊客,今晚我們就去掘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