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朱子湘從澡房沐浴出來,發現茶几上又擺滿了各種糕點和水果。放開肚皮吃將起來。

朱子湘期待着重要人物的出現,可是時間一點點過去,來到這客廳的都是送這送那的丫鬟、下人,時辰到了臨近傍晚,門又被人推開,沒想到這一回進來的竟是徒弟譚小苦!譚小苦見面就問:“師父,他們爲什麼讓你來到這裡?”

朱子湘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小苦,快告訴師父,那兩件事辦得如何?”

“師父莫急,有些話關了門才能說,”譚小苦倚門張望,確認無人過來,才把門掩上,坐到朱子湘身前說,“**山我找到了,那塊石碑還在那裡,只是下面的石灰座基已經不見了。”

“糟了,墓道果然有人動過,看來那個‘朱成生’是確有其人,如果沒錯的話,朱成生掘開墓道的時間應該就是十三代岷王朱金純被清軍所殺的那一年。好在朱成生沒有進入墓室打開棺槨,否則那一年朱姓家族就要大禍臨頭。”

“師父,祖墳的脈氣真有這麼重要嗎?我父親葬在靖州黃狗坳連棺材都沒有,是用一張破竹蓆捲了掩埋的。”譚小苦一想到父親就忍不住傷心。

“用什麼裹屍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葬之地要有好脈氣,葬了旺地,子孫一定昌盛,自古帝王之家都是仰仗祖墳的風水,這也是他們爲何比平常百姓更看重祖墳的原因。小苦,第二件事辦得如何?”

譚小苦搖頭:“沒有辦好,錢進財說蔣一浪已經離開,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朱子湘急問道:“他去了哪裡?”

譚小苦說:“不知道,錢進財不願說。”

“小苦,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朱子湘望着譚小苦問道。

譚小苦吃驚的望着朱子湘:“這裡是什麼地方你都不知道?”

朱子湘搖頭:“我是被人用麻袋裝來的。”

譚小苦說:“也難怪——這裡是柳山路蕭子玉家裡,我認爲蔣一浪也一定在這裡。”

朱子湘大驚失色:“這一次我家的祖墳在劫難逃了……”

回頭說熊傑自從勒死了王辛卒、勞順民,就以功臣自居,整天在十三號牢裡大吵大鬧,要獄方兌現當初的承諾。舒振乾將情況報告給蕭子玉,並提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蕭子玉沒有同意,他認爲熊傑不是一般的強盜,他在楓木嶺的勢力十分強大,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傳出去,熊傑的同夥知道他不守承諾,必然上門報復——更重要的是,蕭家不可能世世代代都當警察局長,有些事還是留條後路爲妙。

熊傑終於如願以償出了大牢,由於楓木嶺上的同夥並不知道,自然也沒有人爲他接風。熊傑坐了一段時間的牢,身上很髒,頭一件事就是走出鎮南閣和衣跳進了赧水河。他在河裡把衣服、褲子脫下來洗乾淨,然後趁路人不注意的時候爬上岸涼好,再跳入水中盡情暢遊。

太陽很毒,涼在岸上的衣服不到一個時辰就幹了,熊傑上岸穿好衣服,便覺得全身清爽。接下來是解決肚子問題。他來到都樑酒家,其時客人很少,店夥計都在打盹,只有掌櫃的在跟一矮個子說話,熊傑正要叫嚷,猛然發現矮個子原來就是朱子湘的徒弟譚小苦。想着自己與朱子湘無仇無冤卻把他害了,就有點心虛,他覺得這是一個重要的發現——原來做強盜的也有人性。正要回避,卻發現一張桌子上有一頂客人丟下的草帽,遂隨手抓了扣在頭上,尋一個偏靜位置坐了。細聽之下才知道譚小苦來這止戈亭有兩件事情,一是尋找蔣一浪,二是給牢裡的朱子湘買飯,熊傑覺得這“蔣一浪”很耳熟,很久纔想起些人乃是說盜墓故事的那位。熊傑從譚小苦處聽了蔣大、蔣二的故事,感覺很吸引人,內心一直在牽掛故事的結局。

譚小苦走後,熊傑這才取下草帽敲打桌面。錢進財走過來陪着笑臉:“客官要吃什麼?”

熊傑說:“兩壺都樑香,有好吃的菜只管傳來!”

錢進財見熊傑鬍子拉渣,面相兇猛,不像個善類,就不敢多問,叫了廚子和夥計,不一會就各類菜餚就擺滿了桌子。

熊傑放開肚皮大快朵頤。吃飽後正要離去,卻見有客人陸陸續續進來,這些人一進來就向錢掌櫃打聽蔣先生故事結果,熊傑正好也對這故事感興趣,索性再要了一壺酒、幾碟菜。

時間坐的久了,熊傑慢慢聽出了端倪,原來這兩天的故事會被警察局插了手,外人概不入內。大家向錢掌櫃打聽,錢掌櫃卻諱莫如深,不願多說。熊傑的胃口被吊起來了,他是火暴性子,一動肝火就把桌子掀翻,然後指着錢進財的鼻子罵道:“老菜牛,你說還是不說?不說老子砸了你這鳥店!”

錢掌櫃嚇得大氣不敢出,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正爲難之際,他的幾個店夥計圍着熊傑求饒:“好漢息怒,不是我家老闆不願講,實實是蕭局長有話在前,一旦故事內容傳到外面去了,我們的店子就得關門。”

熊傑青筋直暴,說:“你怕得罪蕭子玉,就不怕得罪我麼?”

這時人羣裡閃出一個清瘦漢子來,向熊傑抱拳行禮:“敢問好漢是哪路神仙?”

熊傑道:“老子是蕭子玉的爺爺,今天非要老王八把故事講完,否則老子也砸了這鳥店!”

清瘦漢子說:“就憑你這句話,故事我張顯凡今天說定了,如果有什麼麻煩,希望這位老哥爲我撐腰!”

衆人齊聲吶喊:“我們爲你撐腰。”

張顯凡見有這麼多人在支持他,越發得意起來,遂學着蔣一浪的腔調道:“各位聽客,今天的故事會開講了。詩云:街鼓動,禁城開,天上探人回,鳳銜金榜出雲來,平地一聲雷。鶯已遷,龍已化,一夜滿城車馬。家家樓上簇神仙,爭看鶴沖天。這首詞爲五代韋莊所作,述及他五十九歲高中進士時的喜悅之情,原是一介布衣,一旦金榜題名,就成龍化鳳,富貴逼人。用這首詞來形容蔣大的暴富最是恰當。閒話少絮,言歸正傳,今天我要講的這個盜墓故事諸位耳熟能詳,墓主爲朱楩的第十三代傳人,名朱企豐……諸位聽客,後面的故事大家已經知道十之**,這朱企豐登上王位後橫徵暴斂,生性兇殘,草菅人命,最後爲仇人所殺,身首異處,腦袋被赧水河中激流沖走,王府用三十六斤黃金製作一個腦袋安置其上,後來正是這個金頭成了盜墓者追逐之物,其實這金頭只是墓中一小件物品……這三十二幅唐寅的《四季行樂圖》每一幅都是價值連城,區區三十六斤黃金又何足掛齒?閒話休提,這朱成生和都樑百姓一般見識,看重的也正是這個金頭!數載過後,清軍南下,第十四代朱王朱金純無暇他顧,朱成生率子孫趁亂來到朱企豐墓地取寶,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熊傑聽到此處,高聲叫道:“什麼‘且聽下文分解’,馬上給老子講完。”

張顯凡道:“哥,故事我只能說到這了,想知道下文,還得請回蔣先生本人。”

熊傑想起譚小苦剛纔也在找這個人,幾步跨到前面,伸出五爪金龍抓住錢進財的上身:“告訴老子,那位蔣先生在哪裡?”

錢進財見熊傑氣勢很兇,心想反正有人把故事說了,於是實情相告:“已經被蕭子玉帶走了。”

熊傑鬆了手,嘴裡罵罵咧咧:“又是蕭子玉,他到底是何用心!”

人羣裡有人說:“他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想得到那個三十六斤的金頭!”

熊傑見時辰不早了,就對錢進財說:“掌櫃的今天的賬先記上,他日一併歸還,我叫熊傑,是楓木嶺那邊的。”

熊傑的名字在都樑可謂如雷貫耳,衆人聽了,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錢進財更是連聲說:“好漢肯賞臉吃飯是止戈亭的榮幸,哪裡還敢收錢!”

熊傑也不理會,大步走出大廳,到得外面,但見天色向晚,回楓木嶺還得趕路,四下裡張望,恰見止戈亭外的廊柱上拴着一匹上等好馬。他也不去多問,徑直走到馬前取了馬鞭,解開繮繩,然後翻身上馬。不想這馬見了生人,有點不服,刨蹄嘶鳴,如此一來就驚動了馬的主人,只見一位漢子從都樑酒家大門奔出,揮着手叫道:“喂,喂,你爲何要騎我的馬!”

熊傑藉着酒性說:“天色已晚了,大爺還要趕回家去,借馬用用,何須如此小氣!”

漢子道:“馬是我家主人的,‘看牛郎無權賣牛’,要借也得問我主人!”

熊傑道:“你家主要何時來這裡?我看你是存心和我過不去,看打!”馬鞭一揮,打得那漢子哇哇大叫,熊傑哈哈大笑,雙腿用力一夾,這馬就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那漢子仍然不放,在後背邊叫邊趕,畢竟雙腿難敵四腿,不一會就甩開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