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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宋致元和趙然換了常服,輕車簡從,自無極山而下,趕在天黑前進入平武縣,宿於城南望福客棧。此時,作爲西真武宮配院的原府衙已然閉門,趙然先將宋致元安頓好,自己來到府衙大門外等待時機。
直等了半個多時辰,才見角門開啓,出來一個火工居士。趙然上前將他拉住,自稱是客堂火工林雙文的故交,有急事求見。那火工居士不耐煩道:“我正有事外出,沒空與你通傳,你若想見,明日一早過來就是。”
趙然塞過去二兩碎銀:“叨擾道長了,實在過意不去,但我確實有急事要見林雙文,還勞道長通傳。”
那火工居士將銀子抹入袖中,看了眼趙然,問:“貴姓?你是他什麼人?”
“敝姓趙,就說谷陽縣故人來訪,他便知曉。”
“等着。”那火工轉身入內,過了片刻,與林雙文結伴而出,指了指趙然:“喏,他要見你。”
趙然打了個眼色,林雙文怔了怔,然後向那火工居士笑道:“多謝張兄。”
姓張的火工居士離去後,林雙文隨趙然尋了個偏僻角落,施禮相見道:“方主,怎麼今夜過來了?”
趙然道:“我有要事求見蔣高功,或者鍾巡照亦可。還勞你通傳……嗯,莫驚動旁人。”
林雙文道:“鍾巡照去了成都,尚未回來……”
“那就蔣高功罷。”趙然又往林雙文手中塞了錠五兩的足銀,叮囑道:“有勞了,請蔣高功出門時小意些。”
林雙文將銀子塞還趙然:“方主莫要折殺小人。上次給的銀錢本就太多了,這回再給,小人哪裡有臉再要。方主且在這裡等候,我這就去請蔣高功。”
趙然在這偏僻角落處又等了約莫一刻時,終於把蔣高功給盼了出來。林雙文知道這位無極院的趙方主必然有極爲隱秘的要事,便告辭離去。只留蔣高功和趙然單獨相處。
蔣高功似乎猜到了趙然的來意,道:“此地非說話之處,你住哪裡?去你那裡敘話。”
趙然領着蔣高功來到望福客棧,從後門而入,直接進了客房。蔣高功進屋後見了宋致元。連忙稽首:“宋師兄也來了?”
宋致元苦笑道:“形勢所迫,不得不來。本不欲叨擾師弟,奈何師兄我心亂如麻,也不知該與誰說,蔣師弟畢竟出自我無極院,想來想去,還是隻能尋師弟商議。”
“師兄怎麼如此客氣?來找我就對了。來,咱們坐下說。”
趙然沏了茶水。三人各自落座。這種事情,宋致元不好先說話,於是趙然當即開口:“蔣師兄。這回張監院被刺一案,不知可有眉目了?對了,聽白都講說,當日張監院之所以半途離去,是因爲有新寧縣故人求見?”
蔣高功道:“玄元觀專們遣人去了新寧縣紫陽院,經過覈實。紫陽院當時無人求見張監院,白都講跟着去逐一認人。沒有發現當日攔截車駕的那個年輕道士。因此可以證實的是,此案爲故意截殺。不過也就只知道這麼多了。畢竟張監院的事情太過重大,案子已由玉皇閣和華雲館接手,雲大.法師爲主,樑法師爲輔,是以很多事情,西真武宮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昨日卻有消息,說是玉皇閣查到了妖僧蹤跡,雲大.法師帶人追了過去,那妖僧是在長寧谷露的行蹤,也不知有沒有追上。”
“長寧谷?”長寧谷位於成都府、龍安府和鬆藩衛三地交界處,離平武縣大致有二百六七十里,令趙然驚訝的是,這此刻膽子也忒大了,做了這麼大的案子,居然還敢繼續在深入邊境的川省腹心地帶逗留。
“不錯!但願雲大.法師能將這兇徒擒獲,以報張監院大仇!”
宋致元和趙然對視一眼,精神爲之一振。這算得上十多天來最好的消息了,如果能夠將兇手捉拿歸案,必然可以從側面減輕無極院的責任。同時趙然還有另一個盤算,他考慮的是,兇手歸案後,便有很大可能查出案情真相,這對趙然推行的青苗錢改革是否能夠繼續進行下去,具有重要意義。
張監院的死,究竟是兇手隨意而爲,還是蓄謀已久,這一直是困擾趙然的疑團,當然,趙然是傾向後者的。如果案情的真相與趙然的推測相符,那麼背後策劃此事的那幫傢伙肯定會倒大黴,而趙然的改革反而會因此得益。
不過這都是後話,現在宋致元和趙然最關心的,是道門如何追責的問題,宋致元和趙然是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宋致元要是出了問題,趙然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還是趙然開口:“蔣高功,張監院是在谷陽縣遇刺的,這的確有無極院和谷陽縣護衛不力的緣由在裡頭,我無極院上下深感不安,宋監院這些日子以來常常爲此自責不已,有什麼罪責,我無極院上下也甘願伏領。只不過刺殺張監院的是修行中人,非是我十方叢林可以應對的,不知西真武宮對此有何打算?對我無極院將作何懲處?”
蔣高功沉吟片刻,道:“因循舊例,議罪時,無極院是無論如何逃不開的,你們應當有所預備,這一點想必宋師兄和趙師弟都瞭然於胸。”
“是,是,是,該當的罪責,我們絕不推卸!”
“不過正如趙師弟所言,兇手爲佛門修士,以無極院的力量想要予以應對,那也屬於癡人說夢。三都議事時也曾談論過此事,都說無極院不該承擔太重的責罰,白都講和廖都廚的意思,稍作懲戒即可。但景都管卻有些異議……你們也別責怪景都管,畢竟他是張監院一手培養起來的,情若師徒,有所遷怒也屬正常。”
“這個自然,我等都能理解。”
蔣高功續道:“不過你們也知道,這等大事,最終還要由監院定奪,而道宮的新任監院尚未抵達,所以一切還要看新任監院的意思。徐監院目下正在玄元觀,鍾師兄去成都了,爲的就是將俆監院接過來。不知你們還記不記的杜方丈?這個俆監院和杜方丈關係甚篤,俆監院在湖廣黃州武聖宮時,杜方丈便是監院,後來俆監院去了武昌青羊宮,杜方丈也去了青羊宮,出任方丈。聽說俆監院那幾年惟杜方丈馬首是瞻,現在調任我西真武宮,恐怕同樣如此。去年杜方丈來谷陽縣時發生了什麼,宋師兄和趙師弟想必印象極深,所以……”
不用蔣高功再勞神將話裡的意思點透,宋致元和趙然心裡爲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