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侯酬勤來到近前,只見眼前不論是那女子還是跟在她身後的農漢,自己竟然都看之不透,這更是令他驚喜萬分!
畢竟方纔二管家回稟,侯酬勤還只道唐逸是在說謊,他本人如此厲害,還有個更厲害的女師父?南直隸哪裡有這許多高手?可誰知如今一看,不僅這被稱做牛二的人,其修爲大出他的意料,那女子自己竟然也看不通透!
看不通透,便說明對方的修爲最少與自己一樣,甚至更高!起程在即,一下又添了兩個高手,侯酬勤哪不高興?
不過這侯酬勤卻也並非沒有半分心計,先是客套兩句,引了唐逸和朱玉二人朝裡走去,口裡卻是不經意的問起他們此來應天的目的。侯酬勤的這份小心,唐逸不僅沒有不滿,反倒是暗自嘉許,若連半分心計都沒有,此去馳援,怕才真正堪憂。
朱玉聞言,淡然一笑道:“倭寇侵我國土,殺我百姓,凡中原之人,皆有其責,哪可推脫?便是女兒之身,亦是如此。”
朱玉雖然裝扮的老了許多,相貌也平庸的很,可那份氣質卻是怎都難以遮掩,這話一出口,自有一番睥睨之氣,直聽的侯酬勤眼前一亮,不由得讚道:“好個巾幗英雄!酬勤佩服!”
一番讚歎,那侯酬勤再是問道:“姑娘這等好身手,不知江湖可有名號?”
朱玉依舊淡然道:“姓玉名川,有名無號,武功不過家傳而已。再說這點武功,離個好字卻也差的遠了。”
朱玉其實說的倒是實言,她那武功確實家傳,且除了名門少數幾人知曉朱家的存在之外,在江湖裡確實可說的上沒什麼名號。且她的眼界標準與侯酬勤自然不一樣,這一個“好”字,可是與她家長輩相比,與朱家長輩比起來,她的武功只算不錯,還真就難當個好字。
當然,這話聽在不同人的耳裡,自然也就不同。就如侯酬勤聞言,便將信將疑,只道這玉川怕是十有八九在與自己謙虛。
侯府着實廣大,好在幾人也算腳快,不多時終於來到正廳,遠遠就聽那裡甚是喧鬧,侯酬勤的眼光也登時熾熱起來,便指了那裡笑道:“雖然鄉勇可做一戰,但那倭寇中的高手卻也需要我等中原高手對之。酬勤爲此遍邀江湖朋友來助,加之這幾日似玉姑娘般的義士來投,已是有不下數十好手,就算遇到那倭寇,亦可一戰!”
說話間,酒菜的香氣撲鼻而來,眼前廳裡的酒席開了四桌,其上山珍海味滿滿,自然不是外面那流水席所能比擬。
三人方纔進到廳裡,就聽一把粗豪的聲音道:“侯公子去迎的什麼人?卻去了這許久?”
唐逸擡眼看去,就見那說話之人生的高大。想自己比之常人已是高出一頭,那大漢卻又要比自己高出一頭,且其因爲酒水喝的多了,身上燥熱,早將上身的衣衫除了,那一身肌肉鼓起,威猛異常,身旁一把巨劍,倒似小半扇門板,更是扎眼!
侯酬勤見那大漢來問,當下朝朱玉笑道:“這位便是開山劍呂鍾,一把巨劍可是令我們南直隸的宵小聞之膽寒!”說罷,又朝那呂鍾道:“這兩位也是特意前來相助的朋友。”
一指朱玉,侯酬勤再道:“這位是玉姑娘。”再一指唐逸,侯酬勤的話頭卻是一頓,畢竟那“牛二”之名可不好說出口,這名字一聽便是農家給自家娃娃隨口起的,如今在場的也都不是一般人,這等名字可難說的出口。
朱玉見狀,暗裡憋着笑意,只道自己將這名字甩給唐逸卻是大好。而且她也看出了侯酬勤的尷尬,當下一肅,幫他說道:“牛二!”
這廳裡多是粗豪漢子,平日裡就少做掩飾,雖然如今身在這侯府裡,已經多有注意,但那酒水早不知落了多少入肚,早便半醉。就看那呂鐘的衣衫都是除了,便可見一斑。如此,忽然聽聞唐逸這等姓名,登時便有許多人一口酒水噴將出去,哈哈大笑起來。
侯酬勤見狀卻也爲難,轉過頭來,卻見朱玉和唐逸這兩人一個淡然,一個木訥,倒並不在意,侯酬勤的心下倒是鬆了口氣,心裡也是暗贊這兩人的修養。侯酬勤當下歉上兩句,轉頭再道:“姓名乃是父母長輩所授,推辭不得,並不能以名推人。這二位朋友雖然平日裡名聲不顯,可一身功夫卻是了得,幾日後大家便要同去剿倭,眼下可要多多親近纔是。”
侯酬勤這話也說的頗爲不錯,在座的又多是直性人,笑的爽利,那歉卻也道的爽利,不片刻就說的開了。
唐逸在旁也暗暗點頭,直道這侯酬勤的武功雖然不算什麼,可卻頗有幾分領袖風範,至於那些江湖人,雖然武功並不如何的好,但比之名門大派,卻要實誠許多。
當下入席,唐逸的身份雖是下人,可這廳裡的漢子卻多是草莽,哪顧及這許多?自然是一股腦的坐了。
因爲方纔衆人酒水噴了許多,侯酬勤將手一揮,又都重新換過。也就在這時,便有同桌之人,朝朱玉和唐逸舉了舉酒盞,點頭示意。唐逸順勢望去,就見那人不到二十歲,甚至怕是比自己還小些,生的脣紅齒白,雖然面相仍是男子,可看起來卻又有些嬌柔,竟是個翩翩美少年。
就見那美少年舉了酒盞,笑着示意,隨即將那盞中酒水一飲而盡,唐逸再看去,才發覺,那美少年的身旁竟然空了好幾個酒罈,竟然一副好酒量!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逸心下暗道,不過他如今所扮的身份,卻是根本不加理會。
那美少年倒也明白,只朝朱玉道:“玉姑娘巾幗英雄,實是不輸男子。”這美少年的聲音也是柔軟的很,倒與他那副面貌十分相配。
朱玉並沒有回答,而是好奇的盯着那美少年看了半晌,直看的那少年臉色微紅,這才奇道:“我起先以爲你是男子,可越看越覺得男子怎能生的如此俊美?莫不是女子扮的?但再仔細看下去,卻又怎都不似女子。這男人生得如此,當真古怪。”
唐逸聞言,暗搖了搖頭,朱玉說話向來不加掩飾,雖然並非惡意,可這麼直說,卻終歸有些不好。
“尤其這少年,怕是也在被他那面貌困擾,此刻提起,心下定不好受。”
唐逸一念及此,確實見那美少年稍稍一窒,可隨即卻又笑道:“姑娘好是直人快語。”說着自顧自的又把酒飲了個乾淨。
酒盞放下,面色早已正常,那美少年一指自己道:“在下姓殷,單名一個仁字,仁義之仁。”
許是這殷姓與那吳、梅一般,起的名字,容易被人誤解,這殷仁便是早一步解釋,隨即再道:“雖然在下與姑娘纔剛相識,但此去剿倭,並肩齊身,可也需要彼此照應,纔好多殺倭寇,也能保全力量。”
唐逸見這殷仁主動示好,本是有意防範,可見他這番話說出來,卻暗點了點頭,直道此人卻是冷靜。
真要是前去江陰馳援,與那倭寇混戰,有這般冷靜之人配合,卻勝過呂鍾那般的豪爽之人。這非是唐逸對呂鐘有偏見,實是似呂鍾般的豪爽之人也多意氣用事,雖然戰將起來,奮不顧身,驍勇異常。可混戰不比其他,講究的卻是配合,一味蠻幹,雖能爽得一時,可最後吃虧的卻也是他,一等他戰死,身爲同伴,也沒了掩護支援,又連累了旁人。
朱玉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且這殷仁生的雖然漂亮,可並不嬌柔做作,仍然算個男子,倒不令人厭惡,朱玉當下也是舉了舉盞,一飲而盡!
也便在這時,呂鍾那桌喧囂忽起,衆人轉過頭去,就見那呂鍾站將起來,大聲喝道:“今日喝的痛快,我們又得新力,此去剿倭,更有把握!想來大家的興致也高,不如我去院裡給大家舞一舞劍,助助酒興如何?”
衆人聞言,轟然叫好,唐逸一掃衆人,心下便知,那呂鍾顯然不是第一次醉酒舞劍了。
聞聽衆人喝彩,呂鍾哈哈一笑,當下拖出他那把巨劍便朝院裡走去。也便在這時,侯酬勤忽然起身開口道:“呂兄且慢!”
呂鐘被侯酬勤喝住,當下一怔,就如唐逸所想,他之前也舞了許多次,侯酬勤可是一次都沒有阻止,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過侯酬勤是主人,呂鍾卻也立刻停了下來。唐逸見狀,心下卻是微微一動,暗道:“沒想到這呂鍾酒醉之下,仍能控制,我方纔卻是想的有些差了,這人倒頗有些外粗內謹。”
也便在這時,就見侯酬勤挺直身軀,朗聲道:“白日裡酬勤收到消息,說那倭寇蠢蠢欲動,江陰告急。所以我們也不能再等了,如今雖然已經籌得千人相助,可算不少,但真個馳援,我們也不能太過散亂,總要有些個章法規矩。且那倭寇裡也有許多高手,我們要對之,必要先自家分個大致高下,好做對敵安排,也不至臨敵時,自亂了陣腳。”
侯酬勤此言一出,衆人倒沒有深思,只聞聽就要出發殺敵,登時一陣叫好,那呂鍾更在院裡叫道:“那我呂鍾便做第一個下場之人,誰來與我比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