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還想着回家試試,我單獨送,送到了我會留下來保護你們幾天,時間再長可就不行了。所以……”紅箋目光落在梅菡幾個身上,“還是要想清楚了。”
眼下這種緊張的形勢,她不主張那些身上有印記的人去冒險,這番話其實是對梅菡幾個說的。
梅菡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我不回去了,我被陰陽宗抓去的事好多人都知道,難保沒有告密的,前輩若是不嫌棄,我以後就跟着前輩。”
她資質不錯,又沒被採補過,放在大宗門也是可塑之才,所以毛遂自薦起來一點兒都不自卑。
聽她這麼說,另一個姑娘當即就表示反正自己沒什麼親人了,乾脆也留下來,省得冒險。還有兩人神情黯然,顯然梅菡適才所說也正是她們的顧慮,只有一個提出來要回家。
紅箋暗自嘆了口氣,見微知着,對弱者而言魔域的生存環境明顯要比道修大陸那邊殘酷得多,她沒有多說,悄悄以《大難經》給那想要回家的姑娘看了看,覺着問題不大,遂痛快地以“陰陽蠱花鏡”將她送回家中。
至於其他人,似乎只剩下將他們統統安置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裡一途。
這些年輕人漸漸看出端倪,不大的空間裡靜寂無聲,衆人眼巴巴望着紅箋,等着聽她發落。
紅箋覺着是自己將他們救出來的,而如今又是受她牽連才致使他們有家不能回,無形中這幾百人就成了她的責任,必須要負責到底,以他們的狀況,沒有高手看着,貿然扔在窮山惡水當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道修少女看出來紅箋在發愁,她猶豫半晌。湊過去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道:“前輩,不然……您問問大家,是否願意暫時去夜叉澤躲避一段時間?”
此言一出。四下裡登時便是一片竊竊私語之聲,因爲還當着救命的道修大能,這等聲響足以說明衆人聽到夜叉澤這個地方反應十分強烈。
夜叉澤,只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山清水秀的地方,實際上紅箋早自道修少女的記憶中知道,這夜叉澤是整個魔域環境最惡劣最危險的所在,窮山惡水已不足以形容它。
那一大片沼澤毒霧瘴氣肆虐,傳說沼澤深處與異界相接,常有鬼怪出沒,天空裂縫頻現。不管是人還是房屋牲畜隨時都有被吸入異界的危險,故而哪怕是化神,也不會輕易去夜叉澤冒險。
衆人被夜叉澤嚇住,紅箋卻知道這個叫秦妁的道修少女其實是一片好意,她的家就在夜叉澤裡。
他們是千秋大陸的原住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有自己的道修傳承,後來這片大陸被蜂擁而來的魔修霸佔,大批道修被屠戮,她祖輩這一支最終逃進了夜叉澤。
他們比外來人更熟知那裡頭的規則,幾千年過去,在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後。他們終於在夜叉澤裡站住了腳。
沒想到這個時候,秦灼願意將這個秘密拿出來與大家分享。
秦灼對紅箋會使《大難經》的事毫不知情,她怕恩人誤會,又趕緊將他們一族住在夜叉澤的事悄聲跟紅箋說了,並且許諾:“裡面條件雖然差,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一家有什麼事,鄰居們都會去幫忙,咱們這些人有手有腳,一開始或許苦些累些。用不多久便可自食其力。”
這不是小事,難得秦灼願意做這牽線搭橋的人,紅箋叫秦灼把情況和衆人詳細說了說,徵詢大夥的意見。
衆人走投無路,吃苦受罪到是不怕,只是擔心那些道修們祖上被逼着讓出了整片富庶的大陸,只能退到夜叉澤那等鬼地方掙扎求生,心中必然對罪魁禍首充滿了仇恨,他們同人家非親非故,又是魔修,貿然上門,人家未必肯收留,就算厚着臉皮住下,以後也必定處處受欺負,淪爲奴僕之類。
雖然秦灼反覆說族裡民風淳樸,卻不能打消衆人的顧慮,最後到是梅菡說了一句:“咱們是前輩救出來的,前輩叫咱們去哪裡,咱們就去哪裡。”
她這話立刻得到了衆多附和之聲,紅箋聽着他們如此說,微微笑了笑,道:“那咱們就先去秦灼的家鄉瞧一瞧。有秦灼帶路,夜叉澤不會有什麼危險,若是大家覺着實在住不習慣,咱們再另找它處。”
聽紅箋這麼一說,衆人到是安下心來。
秦灼帶路,“陰陽蠱花鏡”一直往東南方向飛,全速飛了兩天兩夜之後,外界氣候明顯潮溼起來,悶熱加上連綿的陰雨,使得大量草木腐爛,滋生了數不清的蚊蠅蟲蟻。
越往南越很少見到人煙,土地變得溼答答,到處是水坑,秦灼介紹:“照這速度,再往南飛上一個時辰,差不多就該進入夜叉澤了。”
受環境所限,道修們每隔一段時間需得派人出來悄悄弄一些必須品回去,這條路秦灼很熟。
紅箋點了點頭,秦灼說的情況和她以《大難經》所見完全吻合,夜叉澤裡她的族人總數在三四千人,已經發展成一個很大的村落,村長是個十分公正嚴明的長輩,德高望重,疼愛晚輩,秦灼管他叫大爺爺。
老人家修爲只有金丹圓滿,但相較村裡的衆多築基,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紅箋盤算着呆會兒怎麼與這位秦爺爺打交道,秦灼求老人收留同伴是一回事,這麼多人是她一手救出來的,她不能撒手不管,少不得要給夜叉澤裡的道修們足夠好處,她才能放心將這些人託付出去,請他們多加關照。
紅箋一邊思忖,一邊按着秦灼所說躲避着夜叉澤裡的亂流陷阱。
這幾日相處下來,秦灼與魔修們的關係到變得頗爲融洽,除了她,其他人都沒有到過夜叉澤,此時大夥將她圍在了當中,七嘴八舌地詢問。
紅箋施了法術,使得他們看外界清清楚楚,他們呆在“陰陽蠱花鏡”的空間裡,絲毫不覺着傳說中的夜叉澤有多麼恐怖,梅菡好奇地問:“小灼,你快告訴我們,夜叉澤裡真有夜叉鬼怪嗎?”
秦灼非常肯定地回答:“夜叉那是傳說,不過鬼怪肯定有,等進到裡面我告訴你們,有幾塊區域是禁地,千萬不能靠近。”
周圍幾人聽到這話,不禁齊齊發出“啊”的一聲低呼。
石清響卻側過臉來,帶着幾分喜色,悄悄同紅箋傳音:“這地方不錯。”
“啊?”紅箋沒懂他的意思。
石清響又道:“難得魔魂喜歡,等你把他們都安置好了,咱們在這裡轉轉,幫它恢復一下實力。”
“唔。”紅箋只得先點頭應下。
其實對那縷寄居在陽鏡裡的魔魂,紅箋私心裡頗有些顧慮,就是擔心等它強大起來不受控制,她和石清響最後養虎爲患,反受其害。
石清響先前未丟失魂魄的時候,對這魔魂的態度非常明確,既善加利用,又有意削弱,那時候他比紅箋處事老道,這些事情根本不用紅箋來操心。
而今石清響這個狀態,紅箋不能不想得多些,可這些計較卻只能藏在心裡,魔魂寄居在陽鏡裡,與石清響一定程度上心靈相通,她不敢同石清響多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灼於旁感嘆:“幸好前輩送我們進來,這條路叫我走,得走一整天,並且現在身上全無準備,有些地方想進也進不去,只能乾着急。”
她這話到不算是誇大其詞,許多在秦灼看來必須要繞路的地方,“陰陽蠱花鏡”只是一個明滅,就平安無事地硬闖了過去。
又往前飛了一陣,紅箋漸漸有些驚訝,這夜叉澤確實兇險莫測,有許多在紅箋都看來不宜涉足的地方,秦灼就那麼指揮着硬生生趟了過去,結果還真是平安無事。
看來他們這些原住民能平安居住在夜叉澤裡,確實是摸透了這塊鬼域澤國的脾氣。
秦灼將周圍絕不能涉足的死地一一給衆人指出來,越往裡飛,她指的區域越大,且有山丘有水潭,相互間毫無規律可言。那些地方霧氣繚繞,以紅箋這等元嬰中期也無法察覺與別的地方有什麼區別,她只得先謹慎地記下來,以便日後再尋找答案。
秦灼指了遠處一片巨大的陰影,對衆人道:“那裡就是鬼怪聚集的地方,千萬千萬不能進入。”
隔着這麼遠,其實什麼也看不到,卻不妨礙聽到她這番話的梅菡等人心生畏懼。梅菡感嘆:“在這裡居住,真是不容易啊。”
秦灼嫣然一笑,道:“往東南再飛個十幾里路,就該到我家了。”
話音剛落,“陰陽蠱花鏡”一個急衝,往前飛出數裡。
紅箋目光一凝,鬆弛的心神驀地收緊,石清響那裡跟着“咦”了一聲,“陰陽蠱花鏡”隨之在兩人的控制下放慢了速度,堪堪停下。
此時其他人也覺出不對勁兒,秦灼所說的東南方“轟隆”、“轟隆”法術的轟鳴聲不絕於耳,叫囂呼喝聲隨之傳來,竟是兩方交戰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