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還帶着幾百號人,紅箋很想殺回去再周旋一二,而此時石清響問她“怎麼辦”,她只能輕籲一口氣,道:“先撤!”
“陰陽蠱花鏡”左右搖擺,猛一陣顛簸,堪堪掙脫了費真人設下的亂流,就在衆人眼皮底下不見了蹤影。
費真人緊跟着在“陰陽蠱花鏡”消失的地方現出真身,手指上還殘留着未及打出的法訣,麪皮抽搐,額上青筋凸起,這種一拳頭打在虛空裡的滋味頗不好受,叫他升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就像前兩天在金興侯那裡,糾纏半晌,最後還是被對方逃了。
不過那天他自覺一開始是自己大意了,而後又被突然出現的魔魂分了心,由始至終沒有竭盡全力,這一次,絕不能再叫對方逃掉。
費真人撇了手下衆人,盡起全部法力,循着那偶爾出現的微弱波動自後面咬着“陰陽蠱花鏡”不放,偶有山川阻隔,他一步躍過,施法不斷,方圓數百里法術撞擊聲轟然不絕。
如此一個追一個逃,足足過去了一刻鐘時間,石清響不耐煩地道:“老賊還不滾蛋,有完沒完?”
上回也是向着天魔宗的方向逃的,不等進入天魔宗地盤費真人便已識趣地偃旗息鼓,而這一次老賊顯然想法有變,看那架勢就算徑直追到天魔宗宗門裡他也不打算善罷甘休。
石清響前塵盡忘,紅箋還真不敢就這麼直直衝到天魔宗去。相比天魔宗,她有個更安全的去處。
“咱們去天幕!”
半個時辰之後,“陰陽蠱花鏡”在天幕附近徹底甩掉了費真人。
兩人都鬆了口氣,疲憊隨即襲捲而至,紅箋找了個地方停下來,同石清響打坐休息。
這時候空間裡近乎凝固的緊張氛圍纔有些鬆動,大多數人臉上還帶着驚恐,極樂閣裡救出來的幾個姑娘互相瞅瞅。壯着膽子接近紅箋,想聽聽這位屠了陰陽宗的道修大能準備怎麼處置自己。
半晌紅箋輕輕呼出口濁氣,睜開了眼睛。
她這纔有空好生打量救出來的這幾百號人,都是些年紀很輕的男女。資質不錯,可惜絕大多數身體都虧得十分厲害。
一直帶着他們肯定不現實,怎麼安置?
紅箋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和一些:“別怕,我送你們回去,當然不可能把你們每一個都送到想去的地方,這樣吧,你們商量一下,集中定下來幾處,我負責將你們送去,靈石我這裡也有一些。雖然不多,大家分分,也能先應付過困境。”
衆人大喜過望,自被陰陽宗擄去,就沒奢望有生之年還能活着與家人重聚。登時便有失聲痛哭的。
紅箋擺了擺手,阻止他們亂哄哄地感激拜謝,任由他們自己去商量。
這些人中築基的魔修佔到大半,意見比較集中,說了幾個地方,紅箋估計着是像道修大陸中州那樣的散修聖地。
極樂閣最早救出來那姑娘是他們當中唯一一個道修,她抿着脣目露茫然。坐在邊上一言不發,顯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對此紅箋到能理解,她與在場的好歹算是共患難了一場,彼此還能和和氣氣,並且陰陽宗是魔域大宗門,救了他們的自己卻是道修。受過這番劫難,這些年輕人自然而然就會明白道修魔修雖然走的路不一樣,卻並不是生來就你死我活,還是可以好好相處的,可在魔域別的地方只怕不是這樣。這姑娘一旦被人發現,立刻就會有殺身之禍。
她情況特殊,紅箋不免格外照顧,神識傳音道:“你無需擔心,最後單獨送你。”
那姑娘身子微震,迅速向紅箋望過來,紅箋含笑衝她點了點頭,對方大大的眼睛飛快籠上了一層霧氣,彷彿下一刻就會哭出來,紅箋嚇了一跳,連忙又衝她安撫地笑了笑。
衆人很快商量出來三個地方:雷川、晝陰和照野,這三座城鎮分處魔域南北兩端以及最東邊,彼此相隔千里,紅箋隨便點了個人領路,先往距離最近的晝陰城飛去。
晝陰位於大陸北端,氣候異常寒冷,一年四季狂風呼嘯,屋外滴水成冰,大白天也常常不見太陽,因之得名。
紅箋聽人說那地方是這麼個情況,着實不覺着以他們虧空的身體去晝陰是個好選擇,不過要去晝陰的多達數十人,俱是有家人朋友在那裡,或者本身就是在那裡被捉去了陰陽宗,故土難離,尤其他們修爲尚淺,換個生地方沒人照料不一定能生存下去,紅箋也就不說什麼了。
一路平安無事,“陰陽蠱花鏡”很快飛抵晝陰。
按說紅箋和他們又沒有特別的交情,能悄悄將人送到城外已算是仁至義盡,那些魔修全都感激涕零,不過紅箋覺着既然千里迢迢地來了,索性看看晝陰城是個什麼情況。
她和石清響操縱着“陰陽蠱花鏡”繞城飛了一圈,紅箋微微皺眉,雖然她之前沒來過此處,但這一轉直覺就有些不對勁兒。
這時候天剛過午,正是太陽最高的時候,雖然天上遍佈着的烏雲,也遠沒到對面看不到人的程度,晝陰城佔地不小,又聚集了許多散修,感覺應該是極爲繁華的所在,怎麼這麼早就四處城門緊閉,大街上少有人行,看上去一派冷清?
初到魔域的城鎮,人地兩生,紅箋自然而然萬分小心,她放開神識在晝陰城內逡巡半晌,找了個僻靜無人處悄悄降落,單獨點了先前在極樂閣裡幫她遞過首飾的那個魔修少女:“小菡,你去打探一下城裡的情況,不要引起旁人注意,我在這裡等你消息。”
那少女梅菡並不屬於要在晝陰離開的人,猛聽紅箋點到自己怔了怔,機靈地沒有多問,衝紅箋施了一禮,乖乖任紅箋將她送出“陰陽蠱花鏡”。
紅箋看着她站在空蕩蕩的巷子裡,左右望了望,很快選了一邊出巷口往繁華的地段去了。
紅箋怕她遇到意外,以神識跟隨相護,其他的人面面相覷,意識到晝陰的情況只怕與之前大家想的有些不一樣,一個個褪了喜色,露出不安來。
停了有大半個時辰,梅菡獨自一人回來,除了腳步匆匆,臉色有些蒼白,到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來。
紅箋將她拉進了空間。
對於梅菡打探到的情況紅箋已經心中有數,直接吩咐道:“城裡怎麼回事,你和大夥說說。”
梅菡到這時候眼睛裡才透出驚惶之色,聲音止不住有些發顫:“我適才看了,城裡到處都是告示,告示上說,有幾百個身上帶有印記的人投靠了道修大陸來的……敵人,是道修派過來的奸細,抓住這樣的人城主府有重賞,若是誰敢窩藏,全家雞犬不留。”
衆人相顧駭然,不免慶幸方纔去打探消息的人幸好是梅菡,這幾百人當中只有極樂閣救出來的幾個姑娘未被採補過,身上沒有那種印記。
梅菡接道:“城主府組織了好幾隊修士,全都是金丹,在城裡到處巡視,看到生人就拿住,查看身上有沒有青色的印記,我也被檢查過了。我還聽說,神龍宗的費真人已經發話若是他在哪個城裡發現有咱們這樣的人,二話不說,立刻屠城。所以城主府才這麼興師動衆,他們實際上也害怕得很。”
衆人憤然:“又是這費老賊,簡直欺人太甚!”
本來他們同費真人修爲天上地下,相差着十萬八千里,在魔域弱小者基於自保,就是背地裡也很少有人敢貿然對強者口出不遜。
不過這些人被紅箋所救,死裡逃生,眼看太平日子就在眼前卻又遇見這等事,是個泥人也激起了土性,何況修魔的人本來脾氣就暴躁。
有人開了頭,大家七嘴八舌,紛紛咒罵姓費的老賊不得好死。
紅箋沒有出聲,抱着寶寶獸聽他們罵了一陣,道:“這裡離着神龍宗還是太近,咱們換一處他管不着的地方,去雷川看看。”
雷川在大陸南端,那裡離着地魔宗比較近,說起地魔宗,紅箋不禁想起她初來魔域就幾次三番見過的元嬰姜夕月和他那匹神駿之極的飛馬。
地魔、神龍兩宗不合已久,地魔宗的宗主殷正真也是化神,所有人一致覺着費老賊敢在晝陰叫囂屠城,卻必定不敢到雷川撒野。
“陰陽蠱花鏡”飛了足足一日纔到達雷川。
結果叫衆人大失所望,雷川的情況似乎比晝陰還要嚴重,不但雷川城戒備森嚴,連距城千里的山野鄉村都不歡迎陌生人,細一打聽,竟是地魔宗不知怎的與神龍宗達成共識,也參與到抓捕衆人的行列中。
之後幾天,紅箋不信邪,又帶着衆人飛了幾個地方,才知道魔域幾個大宗竟然聯起手來,在全大陸搜尋他們這些人。
其他人還摸不着頭腦,紅箋已經明白,必定是那神龍宗費老兒氣瘋了,將自己會使“心劍”的消息傳於了各大宗門。
到這時候,紅箋亦不由有些發愁,若只自己和石清響兩個,怎麼都好對付,天大地大,往何處安置這些跟着她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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