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變的過程不可爲外人道也。
那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男生宿舍已經斷網斷電了,女生宿舍依舊燈火通明。
陳遠在大一下學期就一直在忙轉系的事,大二終於從核工程與核物理轉到了物理系。剛好謝家朗的宿舍還有空缺,於是他們便成了室友。
不止是女生宿舍在臨睡前會碎碎念,男生宿舍也會,只不過討論的話題頗有不同。
這天,謝家朗宿舍的猴子突然問道:“嘿陳遠,聽說你在女生中是比較受歡迎的,你現在是否單身?如果否,有沒有心儀的女生啊!”
黑暗中大家看不到陳遠臉上的笑容,不過能從他的聲音中辨別出他的欣悅。“單身。有。”
猴子興奮了,“誰啊?核物理的?”
“人文院的。”
然後整個寢室都興奮了,吵着要陳遠爆照。
陳遠無奈,爆出了一張符言和他在校園歌手大賽後的合照,雖然其中還有很多路人甲乙丙丁們。
猴子一語中的,“雖然這麼多人看不清臉,不過看起來還挺有氣質。桃心美人臉。”
謝家朗本來想睡覺,不想參與到八卦當中,但是聽猴子這麼一說,也有些好奇。畢竟一張合照上還能看出一個人的氣質,很不科學,簡直是扯淡。
他拿過手機看了看,然後更加沉默了。
好在他在之前的討論中就沒怎麼說話,並不顯得突兀。
在一起上過研討課之後,謝家朗就對符言比較放在心上。
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對這個女生的感覺跟對別的女生的不一樣,但是他又害怕自己太武斷,這種感覺過段時間就會消散。
畢竟他的真愛是物理和動漫。
公安局門口匆匆一瞥,雖然不知道符言去公安局的目的,但是她整個人給他的感覺特別舒服,就好像傍晚林間清涼的微風。
看到她,他的耳邊甚至能聽到鳥語啁啾,聞到花草清香。
……謝家朗現在悔啊,後悔當時研討課老師在第一節課把他和符言分一組時,他舉手說希望和幾個相熟的同學一組。
寢室裡其他人把符言的名字給扒了出來,然後慫恿陳遠快去告白去追,尤其是在粥少僧多的壹大。
陳遠笑了笑,發給大家福利——某年月日,陳遠和符言一起吃飯,偷拍了她打電話的樣子。
謝家朗突然覺得心裡酸酸的,就好像一隻小狗撿到了一個大骨頭,自己捨不得吃,挖了個坑保護好,結果被別的狗狗們發現了,不僅把大骨頭挖了出來,還四處扔來扔去。
謝家朗把頭蒙在被子裡,暗暗決定一定要在大骨頭被別的狗狗們啃之前把大骨頭搶回來。
謝家朗就腹黑了這麼一次,先下手爲強。
符言聽後簡直哭笑不得。她用了點勁兒捏謝家朗的臉,說:“在你眼中我就是個大骨頭?還搶回去?合着你就是爲着男人的佔有慾?是真愛麼?哼!”
謝家朗不說話,可憐巴巴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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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言鬆開手,說:“我看我不像大骨頭,你倒是像條大狗狗。”說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
符言收到陳林送學長的短信的時候,正抱着一摞書從圖書館出來。
他們的商業項目,符言只去過一次,就是第一次項目聚會。大家分配好了任務,各自做好各自該做的,平時的交集也不多。
再說了重頭戲是在陳林送學長身上,這個項目本就是他爲討女友歡心而參賽,其他人都只是打個醬油吧。符言這樣想。
陳林送其人,高幹子弟一枚——這還是符言恐怕阿倩在感情上受傷害專門去調查到的消息,有才有貌還有錢。雖然本着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原則,他的鋒芒圓潤卻不刺眼。
但在第一次見面時,符言作爲一個飽讀詩書的文化人的敏銳觸覺還是告訴她,他不簡單。
符言掏出手機,看了看短信,滿頭黑線。活沒做多少,聚餐就兩回了。已經決定了聚餐的時間地點。
她剛剛還在心裡誇獎陳林送的內斂,卻被現實無情的打擊。
好在她這段時間算空閒,大活都還沒來,想了想,符言回覆“收到,有時間。符言”。
回到宿舍,阿倩正在瑜伽墊上做一個高難度的姿勢,身體已經扭曲到了一個十分不可思議的地步。
符言放下書和書包,淡定地抿了一口茶。然後,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關注這個女人超越常人的動作。
“阿倩,右腿,你的右腿還能再上去點麼。”
阿倩嗔怪地瞥了符言一眼。
“你男人邀我們去吃飯,是你慫恿的麼?”
阿倩默默把身體返回到正常的姿勢,然後不懷好意的衝符言笑了笑。符言頓時感覺到陰風陣陣。
“本來這種事嘛,我是很喜歡做的。但這次吃飯,真不是我的要求。”
“我就說。這個項目我們還沒有什麼進展,初期準備都還沒完成,你怎麼會那麼在陳學長面前表現那麼任性呢。”符言邊說着,邊注意阿倩的神情變化。
並沒有一絲絲尷尬的表現,反而有認可和……幸災樂禍?莫非這次吃飯有詐?鴻門宴?
符言左手食指拱起點了點下巴,這件事雖然有些不正常,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得先把更重要的事做完再說。
一來二去就到了聚餐的日子。
壹市的冬天來得格外快,這天天氣已經漸涼,學校的貓貓狗狗出現的頻率都變少了。
下樓,感受到樓外的陣陣冷風,符言做的第一件事是卸載了手機上坑爹的天氣預報軟件,然後爬上樓加了一件外套。
阿倩早早就和陳林送學長先到了,畢竟要主持大局。符言到的時候離約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人已經到了一半。
坐座位也是個技術活,雖說就是一個項目的小夥伴聚個餐,但是稍微注意一下也是好的。順便,選個好位置看看陳林送學長和阿倩有什麼陰謀。
符言環顧四周,陳林送學長已經坐在了主座,阿倩肯定要坐在他旁邊。陳遠已經到了,與阿倩身邊隔着一個座位,如果是平常符言會隨意坐在阿倩旁邊。
但今天不能離阿倩和陳林送學長太近,萬一有什麼……陳遠左邊坐着謝家朗,謝家朗左邊是空着的。
符言衝阿倩粲然一笑,坐在謝家朗身旁。
放好包,坐下後再看阿倩,她的表情怎麼怪怪的。符言猜想經常性練瑜伽可能會導致面部肌肉控制障礙,不知道有沒有科學依據。
再看身邊的謝家朗,一副“我就知道”加“如釋重負”的表情是在弄什麼東西。符言突然覺得自己又該找幾本心理學方面的書來看了。
人來齊後,菜陸陸續續上了。因爲是正在熟悉中的項目夥伴們,大家就點了啤酒來熱場。
第一杯酒必然是主請方陳林送學長來敬,符言趁早吃了兩口飯,喝了點熱水,心想不出一分鐘陳林送就要站起來了。
果然。大學生不乏官僚氣息。
“想必大家對今天的聚餐都頗驚訝,我們的project還沒有什麼實質性進展。其實,這次聚餐我有兩個想法。其一,希望能增進下我們成員間的感情,”說着他的眼光不經意地瞟了一眼謝家朗。
“其二,在這個project結束後我就要開始我的創業之路了,誠邀有志之士加盟。”
說完陳林送淡然一笑,有點邪氣。如果有一羣花癡在下面,肯定又要撫胸了。
大家碰了杯,符言十分豪爽地喝了一杯酒,反正是啤酒,她可不怕。
反觀旁邊的謝家朗,喝了一口後還吐了吐舌頭,好像第一次喝的樣子,不過還是硬撐着喝完這杯。
符言大口大口喝酒時正好瞟到謝家朗吐舌頭的瞬間,他的舌頭看起來粉粉嫩嫩的,突然讓她有些想……觸碰一下,觸感一定很好,軟軟的嫩嫩的。
符言爲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羞恥。坐下來後趕緊喝了一大口熱水,然後繼續揀自己的菜,吃自己的飯。
酒過三巡。
不知爲什麼符言總覺得陳林送學長有專門灌謝家朗酒的嫌疑,陳遠顯然也有同樣的疑惑,看了看滿臉通紅的謝家朗又看了看一臉若無其事的陳林送。隔着有些醉酒的謝家朗,陳遠想和符言說說話也沒有辦法。
大家稀裡糊塗玩起了猜數字的遊戲。
符言是個大坑貨,輪到她時是65到69,符言本着掐一半的原則,猜了“67”。阿倩幸災樂禍,說:“65到67,哈哈,謝家朗,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謝家朗沒得選擇,只能認栽。
可能是有愧於謝家朗,在謝家朗選擇了真心話後,符言搶佔了別人準備的犀利問題,問道:“你爲什麼選擇學物理?”桌上一片“切”聲。
謝家朗喝過酒後兩頰變得紅紅的,但是一雙眸子依舊亮晶晶,看着符言,不說話,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符言以爲自己問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問題時,謝家朗說:“以前修過一次空調,沒修好。”
符言刨根問底的天性被勾了出來。“然後就想學物理?”桌上其他人都黑線。
“嗯。”輕輕的回答。謝家朗微醺,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特別恬靜。與平常不說話面癱的表情不同,他的臉龐有一種魅惑感,睫毛彎彎眼睛眨啊眨,符言有些醉了。
“你能詳細述說下那天修空調的經歷麼?”
謝家朗十分乖巧地點點頭。符言微笑,感覺自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一樣。陳遠看着符言和謝家朗,這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讓他頗不自在。而主座上的陳林送毫不掩飾奸計得逞的自得。
“那天我想睡覺,但是溫度大概有32度,睡不着。”
“然後你起來開空調?”
謝家朗再次十分乖巧地點點頭。“可是等了一會兒,一點冷空氣都沒有。我就把空調關了,電源拔了,自己修。”
“嗯?”
“沒有修好。”謝家朗的表情變得有些懵。“然後我就……睡着了。”
符言:“……”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