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符言的大學規劃中,並沒有“愛情”倆字。
符言從小就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爸媽面前的乖寶寶,一路順風順水,除了對小說的熱愛程度稍微有點高和麪對危急狀況過分冷靜以外,長輩們對她是讚不絕口的。對她來說,優秀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
高考之前符言準備報考軍校,投身到偉大祖國母親的新世紀建設當中,然而——因爲心跳過緩被刷下來。
作爲從小負責拿掃把把家裡的小強趕走的扛把子,遇到什麼事都淡定,怪她咯?
天氣逐漸回暖,早上走出宿舍樓看到和煦的朝陽,讓人一天的心情都好了起來,腳下步子輕快。
接到胡警官電話的時候,符言正在腦海中一遍一遍過古人形容朝陽的詩句。想了想得出結論,自古文人多不得志,寫的詩表露哀思愁苦的多,用朝陽作意向自然不若寄予月亮。
就在差不多一週前,符言路過壹大附中外的小巷子,目睹了一場校園暴力。
作爲第一目擊證人和報案人,符言沒有貿貿然衝出去,寡不敵衆,救人也要理智。當時已是傍晚,暮色四合,小巷子裡只有一盞寡淡清冷的路燈,符言藏在暗處,只能根據身形、大概的長相來記憶整個暴力的過程。
胡警官是一位很親切的大姐姐,派來和符言接洽。
在公安局門口二人會合,她擔心符言的情緒,溫聲細語說:“小姑娘不用害怕,待會只需要指認一下那幾個人的具體行爲。他們在玻璃後看不見你的。”
符言點點頭。下一秒見到謝家朗面無表情從公安局走出來。
謝家朗爲什麼會在公安局?
雖然符言和他只有一面之緣,但他們都是壹大的學生,且有一位共同好友陳遠。心裡難免會疑惑。
此時謝家朗也看見了符言,對她有點印象,不過兩人交情沒到點頭之交的地步,不作他想。
符言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點,卻依然像附了一層薄冰。
“胡姐,那位同學也是來指證的嗎?”好奇心讓符言開口詢問,本沒作期望,沒想到胡警官竟然侃侃而談起來。
“剛剛走過去的那位嗎?他是我們局1隊隊長的小顧問呢!”胡警官領着符言往局裡走,邊說着,“說起來他好像也是壹大的,你們認識嗎?”
符言點點頭,“有過一面之緣。他是小顧問?”
“對,案子上經常有一些機械、物理方面的問題,如果不是太棘手都可以問一下他。說到這個,這次請他來,好像就是因爲前幾天陽光小區發生的跳樓自殺案件,現場有幾處疑點,家屬鬧事說肯定不是自殺。他過來估計是看一看這個案子裡有沒有他殺僞造自殺的途徑。”
說着意識到自己多言了,胡警官頓了頓,“這個你也別說出去,案子還在調查中呢。”
“嗯,姐姐放心吧。”符言給了一個安撫的微笑。
“你們學校也真是神了,大一的學生都這麼厲害!先是有正義感的小姑娘,又有幫警察辦案的男生,要是社會上的人都這樣,我們警察也可以天天休息咯。”說着,胡警官八卦心起,“我瞅着你們挺配的,倆人可以認識一下。”
符言無奈地笑了笑,想,不論是什麼職業的人都有當紅娘的潛力呀。
這趟來公安局的正事是指認當時的情況。
有七個人站在審訊室內,面對着玻璃,都穿着校服,有的面帶譏誚,有的有絲絲不安。符言是第一次來壹市公安局,平復了下心情,定睛看,從腦海中調出那天傍晚的一幕幕。
從左往右編號一二三四五六七,案發當天就做了口供,這次符言單刀直入:
“二號和七號沒有參與,當時只有五個人。我看到的時候已經打起來了,不知道誰第一個下手。一號踢了齊苗的小腿,齊苗想動手但被三號和五號推搡,四號往他腹部打了兩拳,然後他們又說了會話,具體我沒聽清。之後五號突然衝出來往齊苗的臉上吐口水,然後一腳踢在他肚子上。六號之前一直在抽菸,把菸頭摁在了齊苗脖子上……”
說完了看到的所有情況,一旁的警察叔叔和胡警官歎爲觀止。他們本來只是想讓符言指認出人,說出個大概過程即可。
“符言,這事情過去快一週了,你確定你的記憶沒有問題嗎?”胡警官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符言說:“我相信我的記憶能力。”
旁邊的警察叔叔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符言一直惡趣味在心裡叫他警察叔叔。雖然眉目間隱隱有戾氣,卻嘗試慈眉善目與符言交談:“你看看這個號碼,多久能記下來?”他隨意調出一個手機號,把屏幕湊到符言面前。
符言瞥了兩眼,“記住了。”待警察叔叔把手機收好,她不急不忙的說:“159********。”
警察叔叔和胡警官對視一眼,點點頭。
符言說:“這只是瞬時記憶,做不得數。待會我走的時候你們再問我,我要還記得,那才說明記憶力好。”
胡警官留下來整理符言的陳述,警察叔叔送符言到公安局門口,一路交談,先是誇獎她的行爲,後來怕沒有話題,又說到壹市公安局的歷史。
符言知道他是想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過目不忘,防止她在心裡反覆記憶手機號而故意與她攀談,作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兩人也不至於冷場。
“警察叔叔,您看這個案子最後會怎麼樣?”又是羣毆又是未成年,齊苗受傷嚴重到現在還住着院。
如果,如果符言沒有經過那個巷子,如果沒有人報案,他會不會就這樣被打死了呢……
“有着法不責衆和未成年兩道高牆,到最後的懲罰會不會也不過爾爾?”
警察叔叔面露難色,嘆了口氣,“關於這兩道牆的爭議太多了。我做了20年的警察,一直在問自己正義是什麼,法律是什麼。到現在,我也只能做到無愧於心,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把自己的該做的做好了,其餘的不想管,也管不着。”
符言垂頭,若有所思。
警察叔叔解釋道:“我不是說你管多了。只是你們這個年紀憤青多,容易衝動。但是我們看事情不能只看一面。就拿這次這個事來說,捱打的齊苗就沒有錯嗎?你知道他私生活混亂,傷了多少個女同學的心?要我說,高中生還是不要早戀……”
話題莫名其妙轉移了。
到門口,警察叔叔突然問:“你還記得那個號碼嗎?”
“159********。”力求吐字清晰。
“真是神了!”
公安局的事情就是一件小插曲,時間的漫漫長河中掀不起波浪,符言把公安局置之腦後,畢竟她可不想成爲局子的常客。
和胡警官偶爾還會因爲案子發個短信寒暄兩句,案子結束後便沒再聯繫。
*
大一下整個學期符言依舊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樣,她身上有一種“淡定的焦慮”,總覺得不做事就會感受到人生的虛無。
有時候情緒太壓抑了,符言會穿的破破爛爛的,化着邋遢奇怪的妝,坐在天橋下面抱着自己的尤克言言高歌幾曲,妄想來來往往忙碌的路人中能夠有那麼一兩個是自己的知音。
結果,失敗。人羣匆忙,大概只能感覺她的噪音。
大二上學期,符言再度和謝家朗邂逅。
其實壹大校園,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壹大不像別的學校有好幾個校區,就那一個,本科生研究生博士博士後全安置在校園裡,基本上人手一輛自行車。
一個年級的面孔看了一年多,怎麼說也會有點印象。更何況謝家朗還被符言默默觀察過。
但是大二上學期開學後,符言明顯感覺到每天看到謝家朗的次數增加了。
他還是一副面癱的樣子,閉着眼睛思考的時候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有時在食堂,有時在咖啡廳,有時在自習室,兩個人這樣不期然而遇太多次。要說是巧合,也太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又是在一次自習室偶遇中。
符言去打熱水,這次是打熱水時的偶遇。符言衝謝家朗笑了笑,謝家朗立刻雙耳通紅,擰開了瓶蓋又擰回去,連水也沒打,急匆匆地走了。
看到謝家朗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符言對着熱水間的鏡子仔細看了看自己的笑容,既不像老鴇也不像□□老大,莫非是她長得太嚇人?
*
開學後要選體育課,符言選了空手道。
脫鞋走進空手道館,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謝家朗。他安安靜靜盤腿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個時候符言還不知道謝家朗的名字,只覺得……這隻來自物理系的面癱男,和自己真有緣。
通常情況下人們以爲的巧合,都是別人的用心良苦,所以這隻時而呆萌時而面癱的男生是有求於自己嗎?
符言陷入了淺思。
上一次她進入這種淺思,是在街邊賣唱被一位乾淨高挑的帥哥注視十五分鐘的時候,後來證明那位帥哥是室友阿倩的男朋友,他是爲了打入敵人內部才接近的她。
空手道老師說創個體育課□□羣,叫大家全加進去。然後就當代青少年的愛情觀討論了半個小時,符言在下邊聽得津津有味,就喜歡這種話多不正兒八經上課的老師。
體育課結束後符言就收回了自己的想法。空手道老師簡直慘絕人寰滅絕人性喪心病狂!第一節課繞道館跑了十圈,然後壓腿,打拳。
結束後符言深一腳淺一腳獨自一人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沒辦法,還有任務沒完成。
到圖書館後符言正準備關手機,發現有□□好友提醒,來自空手道□□羣。雖然不知道是誰,唔,接受。
成爲大二的學姐後沒多久,符言加入了一個商業性project。
總負責人是金融系大三學長陳林送——也就是那位在街邊觀察了符言十五分鐘的帥哥。符言的加入純屬巧合,誰叫她是負責人女朋友的室友呢。
阿倩是一個典型的言情女主,善良漂亮有愛心,就連男神級別的陳林送學長也拜倒在她的棉布裙下。
在他倆按慣例請室友吃飯的那天晚上,符言很給面子的吃了三斤小龍蝦。
第一次項目聚會,大家開始混個臉熟順便分配工作時,符言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們分別是陳遠、謝家朗。
陳遠嘻嘻哈哈和符言打招呼,符言迴應着他的問候,看到了旁邊那位,真是……陰魂不散的謝家朗。
在項目的□□羣裡符言看見了熟悉的頭像,正是上次空手道之後的新好友。
符言根據兩個羣的交集知道了那個人是誰,又根據那個人的名字知道了最近老是碰見甚至昨晚做夢還夢見的是謝家朗同學。改備註爲——“物理-謝家朗”。
這樣也算是認識了。
後來,當符言和謝家朗在一起後,符言厚着臉皮問謝家朗爲什麼那麼陰魂不散,爲什麼突然對她有意思。謝家朗支支吾吾了好久,終於說了他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