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一把陌生的聲音傳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以憐晨停住了打算起來的動作，屏住呼吸。寬大的會議桌很好的遮擋了他的身影。
那人似乎是草草的看了一圈周圍，見沒有人說話的聲音更放開了一點：“放心，第一會議室是隔音的。我已經告訴保潔人員要跟領導談話，過一會兒再來收拾了，不會有人想到我會折回來給你打電話。”
以憐晨心思一動，輕手輕腳的拿出手機開了錄音功能。
“他是沒有明說放棄中環，可你想想，這次你弄巧成拙，地價一下子翻了那麼多，賺頭少了好幾倍，公司就算再不缺錢也不可能樂意當着冤大頭。他又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搞不好真的會退出。”
以憐晨擡手捂住嘴，拼命抑制着洶涌的嘔吐感，胃裡的攣縮不曾停下，可他不能出聲！
“開什麼玩笑，當初我把底價賣給你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那人先前不知說了什麼，突然發了火。“誰讓你拿去給媒體曝光的！我不管你怎麼做，該給我的一分都不能少，否則你就等着被曝光惡意炒作吧！”
對面的人似乎又說了些什麼，這邊則是更加憤怒：“哼，反正我拿不到錢會死，不如玉石俱焚！有你這種人給我陪葬，也不枉我賣一回主！”
尖銳的聲音刺入以憐晨的耳膜，令他頭暈目眩，幾乎就忍不住要出聲。艱難的看了一眼錄製中的電話，還有十分鐘以青晗的電話纔會過來，應該還來得及。
“什麼？”突然說話的人又變了語調，其中還帶着驚愕。“你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以憐晨？……你說的沒錯，沒有他衝鋒陷陣扮黑臉，以青晗確實不敢，他還要顧及以氏的形象……”
以憐晨聽着，脣角泛起一絲冷笑。原來他的命居然這麼不值錢，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敢要。
會議室門口傳來了保潔員與其他員工交談的聲音，那個人頓了一下立即結束了話題，匆匆掛斷電話離開了會議室。
以憐晨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胃裡的絞痛減緩了些，才收拾了散落地上的文件起了身，然而不知是不是蹲得太久，他才一動就感覺到一陣眩暈。
知道以自己得狀況立即走出去不現實，何況門口還堵着兩個保潔大嬸，很可能立即察覺他的異樣。以憐晨想了想，強撐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整了整神色，把眼前的資料攤開來。
用力揉了揉額角，希望眩暈噁心的感覺快點散去，以青晗的電話卻在這時候提前打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便匆匆接了，會議室的大門也是在這時被打開，兩名保潔員顯然還沉浸在剛纔的話題裡，邊說話邊拿着東西走進了會議室，看到以憐晨的一瞬間有些錯愕，顯然沒有想到他還在這裡。
以憐晨淡然的看了他們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個靜音的動作，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接電話：“我剛同他談完，具體的東西我還要在仔細考慮一下。”
兩個大嬸一聽就是工作電話，趕緊靜聲輕手輕腳的收拾起來。以憐晨也趁機收拾了面前的文件，撐着桌子站了起來，裝作聚精會神聽電話的樣子靜立了一會兒便拿着資料離開。
兩名保潔大嬸在他走後長出了一口氣：“哎呦，小孩子還挺嚇人的嘛！”新一輪的八卦又開始了。
以憐晨看着自己面前的銀色電梯門關上才重新放鬆下來，順着電梯的牆壁滑下去，蹲在地上，軟軟的喚了句：“爸。”
他的聲音帶着些沙啞，裡頭透着一絲絲疲倦。通往79層的電梯是專用的，在78層以下是不會有人進來的，他放任自己蹲着靠在電梯壁上，全身無力。
“出什麼事了嗎？”以青晗擔憂的聲音從另一邊傳過來，聽聲音應該在車裡。
“沒事，只是剛拿到了不得了的東西，一會兒就傳給你做備份。”想不到那人竟然自投羅網，他又陰差陽錯的拿到了錄音，這樣以來事情就簡單多了。“那二位怎麼樣？”
“事關利益他們自然不會拒絕，就算不在乎錢也會賣我一個面子說起來你爸爸我也是方法很多的啦。”以青晗語調輕鬆，顯然對自己的成果很是滿意。“HK那邊的部署也已經完成了，只等消息確認。”
“那邊已經得到消息了，我親耳聽到的。即刻通知那邊開始動作吧，晚了效果就沒那麼好了。”以憐晨看着跳至78的數字，緩緩站了起來，又一陣眩暈襲來，他只好繼續靠在電梯壁上，隱約聽到以青晗在那邊問：“果真是那樣？”
“嗯。”以憐晨只覺得自己渾身綿軟無力，胃裡的疼痛已經完全被壓下去，倒是噁心感有點強烈，不過他忍得住。“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欠了高利貸，如果能拿到他欠債的證據，應該會更令人信服。”
“好，這事我安排人去跟。你現在回79樓休息室去，乖乖等我回來。”以青晗自主做了決定。雖然隔着電話聲音有幾分失真，但他仍聽得出來，以憐晨的聲音有些虛弱，顯然是那一場會議耗費了他打量的精力。
“好。”以憐晨也不逞強，他實在覺得整個天地都開始旋轉了，無法在保持清醒的頭腦，他確實需要休息。“我叫執行組回收了所有中環項目的資料，你回來記得處理。”
以青晗應了一聲，兩人才掛斷電話，以憐晨走出電梯越過董事長辦公室來到走廊中間的一副巨大油畫面前，銀白色的畫框和水晶裱扳，將一副抽象派畫作裱襯得格外華麗。
以憐晨伸手摸到畫框側面的指紋鎖掃了一下，油畫緩緩滑開，露出了裡面的普通白色木門，以憐晨深深吐了口氣，推開門走進去，伸手油畫又自行恢復了原狀。
把自己扔進牀裡，以憐晨只覺得視線也開始模糊了起來，忍不住閉上眼睛。
然而只是一瞬間，他又突然睜開了眼睛，拿了手機翻出之前的錄音文件，向自己的在線加密網盤和以青晗的電話各發了一份作爲備份，做完，他再忍不住，丟下手機重重合上眼皮。
下午就會爆出最大的三家投資企業拒絕參加十天後的競標會，迫使整個項目擱淺；明天開始就會有大量謠言出現，如果沒有意外，這件事也會遭到HK媒體的大肆宣揚，無論影響如何，低價下跌是在所難免；有了內鬼的證據，以後……
以憐晨在腦海裡將想做的事情過了一遍，最後實在低檔不住，終於沉沉睡去。
只是……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處理好，可是，究竟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