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土寸金的HK中環有一個地產類項目招標,對於涉獵領域廣泛的以氏來說,這是一個進入HK的好機會,雖說競爭對手不弱,但真正的強大是不懼任何競爭的。
投資發展部的人加班加點製作出了可行方案,以青晗親自審閱之後修改通過,標書製作完成也只是時間問題,十天後就是競標會,能否中標便是在此一舉。
然而就在這樣的時刻,以氏的競標底價和方案竟然被媒體曝光,彷彿嗅到了小鮮肉的蒼蠅一樣,整個HK的商界和媒體都盯上了以氏。中環的那塊地地皮經過炒作,短短几天價格暴漲,超出了以氏當初的預算底線。
雖然以氏資金雄厚,但事情鬧成了這樣,與後期收益相比,這個項目已然成了雞肋。但對於以氏來說,他關係到的不僅僅是資金流向和投資項目,更有企業形象的問題混在其中。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古訓向來是有道理。
以氏能夠繁榮這麼多年必然有其與時俱進的過人之處,然而多年經營自然也有陳舊勢力盤根錯節,這些彎彎繞之中若是出現問題,以氏便會面臨危機。
以憐晨和以青晗共同分析過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幾乎是立即確認了內鬼的存在,然而要抓這個人卻是不易,若是證據掌握不足,將會打草驚蛇,萬一他身後還有其他勢力,一旦失敗,就再難抓到那隻推動的手。
不過關於抓這個內鬼,以憐晨的方法確實最簡單的,只三個字,心理戰。
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像是惡意競爭,讓全世界都關注以氏對那些競爭對手來說沒什麼好處,想來想去也只能是有人想利用這個機會多撈一筆,始作俑者是誰也就不言而喻。
但是競拍底價屬於商業機密,有人透露了這個消息出去便是不可原諒。
星期五的早上,臨時通知召開的主管級會議在八點零八分準時進行,當各個部門的主管紛紛涌入第一會議室的時候,以憐晨就等在裡面,赫然是坐在以青晗的位置上的,而原本應該到場的以青晗卻並沒有出現。
主管們面面相覷,一個個都在猜測這是否意味着以氏領導核心的根本性變化,同時也在質疑,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就算他有本事提前拿到MBA,但學術畢竟是紙上談兵,把偌大一個集團交給他,真的妥當嗎?
但最終,這些主管們還是沉默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並未多說什麼。他們是要先觀望。畢竟以氏歷代繼承人裡確實沒有孬種,不是因爲血統多優秀,而是那個敢把整個家族的容耀扛在肩上的人,他沒有不優秀的理由。
以憐晨一直沒什麼表情,他靜靜的坐在椅子裡,一雙淺淡的眸子無甚波瀾,平靜的觀察着每一個走進來的主管。
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露出了驚訝,疑惑與探究的表情。然而他們畢竟是職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手,只短短几秒鐘那些情緒便被收回,變成一種平靜。
不過……
以憐晨眯了眯眼睛,視線在其中一個人身上多停頓了一秒,脣角泛起一絲無人察覺的冷笑。
掩飾得再好又如何,只要是個人,做了心虛的事就一定會露出破綻。不過這麼輕易就被他抓到,還真是令人失望。
他神色不變的看着最後一個主管走進來坐下,垂下眼睛看了看時間,然後勾出一抹邪邪的笑容,天生精緻的五官瞬間耀眼。
伸出修長的食指,按下桌上與外間工作人員聯繫的通話鍵,當着衆人的面,緩緩開口:“讓後勤部、企劃部、創意發展部各派三名新的主管,請現任主管立即離開以氏,謝謝。”
外面的人顯然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應下,便離了線。
在場的主管倒吸一口冷氣,那六名主管霍然起身,正想理論卻迎上了以憐晨全無溫度的眼神,仍是那個聲音,不急不緩的說:“我說過,遲到者,後果自負。”只幾個字,立即將他們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給憋了回去。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以憐晨掃了一眼在場的其他人,目光準確的落在人事部派上來的兩名主管身上:“會議結束後兩小時內我要看到新上任主管的資料,董事長認可之後的一小時內出調令。另外,這六位的解約金,按合同全額的百分之三十支付,如果他們有異議找律師部的人來處理,法律條文不用我教了吧?”
在場的沒有人吭聲了,只有人事部幾個主管沙沙記錄他要求的寫字聲。
以憐晨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六個主管,輕咳一聲,還未來得及關上的大門外便涌入了保安,不出聲只有禮貌的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也不等人反應就將人帶出門外,走在最末的那位回身幫忙關了門。
掃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衆人,以憐晨站起來,說:“我是以憐晨,現在開會。”
沒有任何關於自己身份的介紹,也沒有對剛纔發生事件的解釋,他就這樣宣佈了開會。
然後會議竟然就真的開始了,一旁的會議記錄員噼噼啪啪的打字,將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也把其他主管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寫了進去。
四十六分鐘後會議結束,一衆主管走出會議室,一個個表情仍是愣愣的,似乎還沒有從剛纔聽到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他們聽到了什麼?這可是天大的消息!那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他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可是會議分明已經結束,他們當時什麼都沒有做,現在想做些什麼也來不及了。
其實以憐晨在會議上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按照慣例詢問各個部門的主管目前的工作進度,重點詢問了目前正在進行的開發項目。
發展部的主管急忙彙報關於HK中環項目超預算的問題,以憐晨卻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淡淡的打斷了他:“這種不會給公司帶來收益的項目不需要在我們的會議上佔用時間。說下一個吧。”
他的語氣平淡,就像在說今天中午不要吃蒸蛋一樣,修長的手指把面前的資料撥了撥便找出了關於中環項目的所有資料,嫌棄髒東西一樣的用指尖把它推到了一邊。
發展部的主管見他如此來也來不及細想,趕緊彙報了其他幾個正在進行的項目。可是等他空下來,回頭細想不禁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以憐晨分明是在暗示,HK中環項目取消!這麼多天,這麼多人加班加點的準備瞬間化爲泡沫,原本極爲重要的資料即將被廢置。這比底價被人曝光更令他措手不及。
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可以憐晨的話題與重心已經從項目上移開,讓他無法再多說一個字。
財務部的人戰戰兢兢的呈上了本週的財務報表。
前天以憐晨只幾分鐘便看出三月份賬目有問題的事蹟早已在他們部裡傳開,雖然表表未見得有什麼問題,但他們心理上已經有種仰望感,再加之這個少年剛開始的雷霆手段,更是緊張萬分。
幸好,以憐晨隨手接過資料並沒有當場翻閱而是放在了一邊,說起了員工福利問題。
當然,被震懾住的不僅僅是財務部。各部主管平均年齡在三十五歲以上,可他們卻不由自主的在以憐晨的目光中感到緊張。分明眼前的只是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可他們卻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不亞於以青晗的威勢。
在他面前,不能說謊,不能耍心機,否則會死的很慘。
這幾乎是所有參加過會議的主管心裡的感覺。以憐晨這個孩子,他們不能惹。
所以即使他說,中環項目給我取消,他們也不敢再多反駁一個字。
他們不知道,當所有人都離開會議室之後,以憐晨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78層,要求執行組的人立即去發展部回收所有關於HK中環項目的資料,就算是演算紙也不準放過。
他們也不知道,在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之後,以憐晨突然失了力氣一般跌坐在椅子上,一手勉強撐住桌子,另一隻手卻狠狠按進胃裡,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細密的汗水也出現在他的額角,只幾分鐘,他整個人便如水裡撈上來的一般。
這一場會議他看似從容隨意,可其中的緊張只有他本人知道。
要震懾所有人,讓那些企圖動花花心思的不敢輕舉妄動,要不經意的暗示中環項目的變故,要注意那隻鬼的一舉一動看他是否上鉤,更要拖延時間盯住所有人不讓他們把消息提前透露出去,爲以青晗那邊的動作爭取最好的效果。
他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着,神經性胃病的發作便是最愛挑這種時候,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那不安分的臟器就開始蠢蠢欲動,因爲他的主觀壓制纔沒有表現出來,到此時事情結束,精神稍一鬆懈便像洪水猛獸一半猛烈反撲。
“呃……痛……”以憐晨狠狠的把自己蜷縮起來,卻無法壓制疼痛的侵襲,他忍不住哼出了聲,身體滑下椅子有些發抖,連桌上放着的資料也跟着他一同被拂落到地上。
他看了一眼手機,知道沒有時間再給自己磨蹭,狠了狠心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藥瓶,一下子倒出三四粒藥片,逼着自己硬吞了下去。
就在他打算忍過這陣疼痛便收起資料打算離開的時候,會議室的大門又一次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