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預兆

43預兆

清霄回到明性峰的時候,把元衡之也給嚇了一跳。

元衡之眼中的師尊,無論何時都是儀態高華的,宛如山巔冰雪,任何事物也無法在上面留下痕跡,何曾見過對方這麼狼狽虛弱的樣子,就像神靈被打落神壇,這異樣的脆弱反而增添了一絲褻瀆的美感,令人神魂顛倒,難以自拔。

他心裡雖然轉着各種說不出口的念頭,表面上卻還是一副關心師父的好弟子的模樣,一點也不露破綻。

從他口中,清霄得知蘇慕妧這段時間一直留在上玄宗裡等待自己,只對元衡之道:“你且告訴她,爲師與蘇氏塵緣已斷,你這便送她離宗吧。”

無論是對蘇慕妧還是對他自己來說,再有牽扯都只會是有害無益之事。雖然血屠在蘇慕妧身上下了尋蹤蠱,但只要自己與她再無牽連,那麼她自然無礙。

清霄囑咐完元衡之之後,便立即閉關療傷,修補道心。往常閉關,很快就能心神靜定,直通玄妙,領悟無上真意,可這一次,他卻心氣浮躁,久久不能平復。

紫府內的元嬰也隱隱出現了萎靡之象,圓融如意的靈力在運轉間更是出現了滯澀,彷彿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擋在中間,阻止了心神與靈力的聯繫。

淡色的脣邊忍不住逸出了一絲嘆息。

清霄早先就預料到情況會很嚴重,只是到底還是低估了幾分,不曾想竟然會到如此地步。可藉此機會,他也更深的認清了自己的想法。即便是作爲敵人,但血屠的確是在他心裡佔據了一個極爲特殊的地位,正因如此,他纔會被對方的言語和行爲所影響。

還有昭烈雲。

他對青年抱有無法剋制的愧疚之心。他對青年的付出並不是無動於衷,情深如許,就算是塊石頭也能打動,何況清霄還不是塊石頭。他很清楚,自己對昭烈雲並無情愛,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對方有所迴應。可正是因爲無法迴應,才產生了深深的愧疚。

或許這就是劫。在道途之中,總有無窮無盡的屏障橫亙其中,有些能夠輕易度過,有些卻需要歷經磨難,破而後立,才能繼續前行。如果能夠度過這些劫難,不僅能夠彌補破綻,甚至能夠突破屏障,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清霄這一閉關就是五年。這五年中,修真界的形勢再次發生了變化,表面上雖然還是一片平靜,實則早已暗潮洶涌,山雨欲來。

按照劇情,元衡之也到了築基大圓滿的境界,三年之內,結丹有望。他和顧綺年的事情,也再一次的被放到了檯面之上。

其實之前采薇宮宮主赤霞真君也曾透露過想和上玄宗聯姻的想法,她看中的人選,正是元衡之。采薇宮自從在小寒山秘境裡折了大批的精英弟子,實力大損,已然變成了五宗最末,行事都要看其他四宗的臉色,這讓心高氣傲的赤霞真君如何能忍,就開始打起了聯姻的主意。

她原本是想把渥丹仙子和上玄宗的宗子湊在一起,可上玄宗素有慣例,宗子作爲宗門未來的掌權者,是不允許與非本門的修士結爲道侶的,這正是爲了防止宗子對道侶的門派多加照顧,甚至因此而損害宗門的利益。

如此一來,赤霞真君的盤算就落了空,可她並沒有放棄,而是開始在上玄宗裡尋找其他人選。元衡之就這樣被挑了出來,她想的很好,元衡之和渥丹年紀相仿,自家徒弟雖然比元衡之修爲稍遜,可在同輩的女修裡絕對稱得上拔尖,何況渥丹還有着足以稱得上是絕色的容顏。

一旦二人結爲道侶,她就能借上玄宗之勢,復興采薇宮,擺脫如今這種事事看人臉色的境地。

可赤霞真君卻沒想到,上玄宗的意思,卻更傾向於讓元衡之和本宗的師妹顧綺年合籍雙修。

清河真君雖然話說的委婉,可其中明明白白的拒絕還是讓赤霞真君氣白了一張臉。要是年輕的時候,怕是她早就按捺不住,當場就能和清河翻臉。只是畢竟許多年磨練下來,到底去了不少的衝動,勉強撐出一個笑臉,又說了幾句客氣話,這纔回到了采薇宮。

赤霞真君一回到萃星殿,當即大發雷霆,將周圍的擺件摔了個稀里嘩啦,猶不解氣,恨恨罵道:“清河這個老匹夫!話裡話外,就一個意思,我們采薇宮的弟子配不上他上玄宗的高徒,擺明了是瞧不起我們采薇宮!簡直欺人太甚!”

她柳眉倒豎,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得狠了,在一旁侍奉的渥丹仙子勸解道:“師尊息怒,上玄宗現在瞧不起我們,總有一日,卻要讓上玄宗來求我們。”

赤霞欣慰道:“不愧是我的弟子,你放心,師尊定然要爲你找一位少年英才,無論哪個方面都要勝過那元衡之去,這才配得上我赤霞的徒弟。”

她雖然這樣說着,可心裡也清楚,年輕一輩裡能和元衡之相提並論的實在沒有幾個,可上玄宗已經說的這樣清楚,難道還要采薇宮放下臉面,巴巴的求他們不成?赤霞真君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她在五宗之中來來回回的挑選,最後把目標放在了聖衍宗聖子昭烈雲身上。不過這個想法現在也只是放在心裡,她連渥丹也還沒透露,只等時機成熟再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弟子。

只是赤霞真君不知道的是,即使是她一手培養的徒弟,和她的想法也是背道而馳。

渥丹其實是不願意聯姻的。她比赤霞真君看得更加清楚,一旦通過聯姻借勢,那麼采薇宮就永遠都低了一頭,再也不可能和其他四宗站在同等的位置。就是從私心裡說,她也不願成爲另一名修士的附庸。修真界裡雖然說得好聽,合籍雙方地位平等,共尋大道,可事實上,又有多少的女修能夠和自己的道侶真正平等。

就是不用聯姻,我也能重振采薇宮。渥丹在心底默默說着,可是她明白,自己的師父早就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了。

當初元衡之爲了拖延時間,以專心修煉爲藉口,將衛坡真君給擋了回去。可他如今結丹在望,卻是再也找不到推諉的理由了。

衛坡真君特意又來了明性峰一趟,總算是把事情定了下來,和清霄商定,等元衡之結丹成功,就爲元顧二人舉行合籍典禮。

元衡之心裡卻總有些不情願。顧綺年雖好,到底不是他最想得到的人,歸根結底,不過是他不甘心罷了。

可事已至此,若是他還要拒絕,不僅從此會和煉情峰一脈交惡,就是師尊怕也要看不起他。元衡之只能安慰自己,顧師妹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佳侶,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就這樣決定下來也好,也能徹底斷了自己那份不該有的心思。

這麼一想,他心裡也坦然了不少,只等結嬰之後就與顧綺年合籍雙修。

衛坡真君總算也了了一樁心事,只打趣弟子道:“等有了道侶,綺年恐怕就不記得師尊了。”

顧綺年面上飛紅,嗔道:“師尊這是說的什麼話,弟子就是有了道侶,依然還是您的弟子,自然是要孝敬師尊的。”

衛坡真君聽了,不由欣慰不已,他素來看重這個女弟子,如今顧綺年心願達成,他這個做師父的,也由衷爲對方感到高興:“衡之這孩子也算是爲師看着長大的,無論長相人品,還是心性修爲,在年輕一輩裡都是難得,和你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有一點,你們合籍以後,雖說有同門之誼,相處時卻還是要順着衡之一些。”

他見顧綺年似有些不以爲意,不由嘆道:“爲師也是男人,自然瞭解男人的心思,人世間的那些凡夫俗子總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賢淑忍讓,我輩雖是修仙衆人,可男修的心思和那些凡俗也沒什麼區別,假若你凡事都要和衡之爭個高下對錯,一次兩次尚可,次數一多,他心裡卻不免要有些芥蒂。”

其實顧綺年並不是那種性格剛強的女修,她的性子甚至能稱得上是溫婉平和的。只是再溫婉的女人,在碰上和心上人有關的一類特定的事情時,也會有脾氣。

“師尊,元師兄有那麼多的侍妾”顧綺年緊咬下脣,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衛坡真君驚訝道:“那些不過是玩物之流,何需你放在心上?”

他雖然年少之時於風月之事頗有了解,可還是不瞭解女人微妙的心思。對女人來說,只要是在心上人身邊的女人,即使對自己完全構不成威脅,可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在意。

顧綺年就是如此。她喜歡元衡之,雖然明知對方的那些侍妾根本不能與自己相較,可還是做不到毫不介意,把她們當做不存在的樣子,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擔心,擔心元衡之的心會被那些身份低微的女人佔據。

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思,饒是顧綺年聰慧過人,也無法從腦海裡排除出去。

時間就在她的患得患失中一日日的過去,可在合籍典禮之前,上玄宗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日,清霄正在殿內靜修,卻忽然心神難安,難以入定,他睜開雙眼,眸中罕見的出現了一抹憂慮之色。

僅僅只在片刻之後,他的預感就變成了現實。

天幕之上驟然聚起遮天蓋日的烏雲,濃厚的壓迫感凌然而下,直壓得人心頭沉重,整個人都像是被束縛在牢籠之中。

低沉的雷聲轟然作響,彷彿來自遠古的號角,低沉,而又充滿威嚴。

天地間一片肅穆,除雷聲以外,一切的聲響都在此刻悄然沉寂,無形的威勢貫通寰宇,讓人生不起絲毫抵抗之心,只能低首臣服。

清霄霍然擡頭,這分明是天劫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