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雖說現在樑熙的功課由藺秋來管,但實際上並不像現代學校那樣,老師在上面講,學生在下面聽,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藺秋找來書,樑熙自己看完後,有什麼不懂的再問藺秋。

第二天上午,藺秋照常讓樑熙看書,自己坐了車去城外查看土地。

現在已經是三月上旬,即使是這北疆,厚厚的冰雪也開始融化,再過一些日子就要開始春耕了。一直聽人說這北陌縣的土地不產糧食,藺秋懷疑這裡的地是鹽鹼地,不過這還是需要查看才能確定。

冰雪初化,土地溼潤,光看土地還真看不出來,不過藺秋髮現,這裡的樹種基本上都是胡楊、紅柳一類適宜鹽鹼地生長的植物,又在幾個牧民家看了他們儲存的草料,幾乎全是苜蓿草,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北陌縣的土地的確是鹽鹼地。

要治理鹽鹼地有很多種方法,最原始的就是開鹽渠,用水來洗地,把土壤裡的鹽分給沖刷掉,同時加綠肥、有機肥,還要注意爲土壤保溼。可是正如鹽鹼地大部分都在北方乾燥的地方,北陌縣的水資源並不豐富,土壤沙化也比較嚴重,要想以水洗地,做起來實在是很困難。

轉了一個上午,藺秋回來把情況和樑熙說了。

樑熙一臉興奮的說:“鹽鹼地是不是可以產鹽?如果是的話,可以用鹽來換糧食。”

大梁國的鹽基本上都是從東面沿海地區運的,雖有鹽井,也多在西南地區,北疆的鹽價格極其昂貴,許多人因爲買不起鹽,就去摘胡楊樹上分泌的黏液下來,和在餅子裡也是鹹的,以此來補充鹽分。

藺秋搖了搖頭,說:“鹽鹼地的鹽提取不出來,就算提取出來,人也不能吃。”

樑熙有些失望,最近他詳細查看了北陌縣最近十年的財務狀況,這十年間竟然沒有一年是能交上糧稅的。因爲人口少,商稅也很少。再加上這裡沒什麼貴重的礦產資源,連礦稅都少得可憐。

“我真恨不得北陌縣下面有一個大金礦啊。”樑熙長嘆了一聲。以前從不將金銀錢帛放在眼裡,做了縣令才發現,沒有這些什麼都做不了。

前段時間藺秋出門的時候,看到許多適齡兒童讀不起書,就做了一份開辦學校的計劃,可是買地、起房子、購置學具書本到請先生,樣樣都需要錢。樑熙有錢,藺秋的錢也不少,可是辦學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由官府來辦,不管是師資力量還是誠信度都高了許多,以後即使樑熙回京城,還可以繼續由朝廷撥款,學校也能繼續辦下去。

可是北陌縣太窮了,根本就拿不出錢來。看着藺秋眼裡的失望,樑熙立刻寫了條呈,派人送回京城,向自己的父皇求一筆款子來,只是這一來一回起碼要半個多月,再加上辦學事關重大,不定朝堂裡要拖延多長時間。

藺秋倒是笑了一下,說:“雖然鹽鹼地不產鹽,也不適宜種糧食,不過也不是種不出東西,賺不了錢。”

北陌縣雖然只有一條河流經,而且還是從最邊緣的地區經過,不過沿河一帶都是平地,可以挖水渠引水洗地,那附近如果全部種糧食,也足夠北陌縣的人所用。其餘地區既然種糧食不行,那就種別的,比如苜蓿草。

現在的牧民所用的苜蓿草基本上都是野生的,養羊也是比較原始的放牧性質,趕着幾十頭羊,今天在這裡吃草,明天換個地方,到了冬天才把羊關起來,吃一些在秋天收集的牧草。因爲沒有規劃,也沒有專門種植的牧草,所以秋天的時候牧草收集不夠,羊羣常常會在冬天被餓死。

午膳後,樑熙去縣衙辦公,藺秋就提筆寫了一篇如何合理化養羊的文章,叫來主簿,讓他發表在下一期的報紙上。

主簿別看是朝廷官員,也窮得叮噹響,國家窮俸祿自然也高不了。他家裡也養了十幾頭羊,平時由他的小兒子趕出去吃草,逢年過節殺兩頭賣了補充家用,還能順便改善伙食。只是養羊有風險,去年秋天,他小兒子放羊的時候遇到了狼,差點把命都丟了。

現在看了文章上所寫,羊羣圈養,種植牧草來餵養,這樣不僅保證了草料的供給,還不用擔心出去放牧的時候遇到危險。

“下官這就去排版。”主簿一臉興奮的捧着稿子走了。

藺秋看了看天色,爲樑熙把下午的課程安排好,又找來管田事的官員。

挖水渠、鹽渠、洗地……這些都是田事官員聽都沒聽過的,雖然他算得上是藺秋的腦殘粉(《西遊記》最忠實的讀者),可是一說到公事,他立刻嚴肅起來。

“敢問太子妃,這方法是否真的可行?下官讀過所有關於田事的書籍,卻從未見過這種方式。”田事官員是個辦事極認真負責的人,挖渠所用人力物力不小,如果這種方式不行,勢必勞民傷財,而且馬上就要春耕,如果因此而影響春耕,不知道多少人要餓肚子。

藺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這種方法當然可行,只是鹽鹼地需要長期治理,你可以在保證今年春耕的情況下,再安排人去挖水渠,洗地也可以從一些無人耕作的土地開始。”

田事官員這才明白,連忙應了。

藺秋又說:“還有,作物最好全部改爲蘆黍和青稞,這兩種作物比較抗鹽鹼。”

田事官員有些頭疼的說:“可是今年的稻米良種都已經發下去了。”

藺秋一愣,問:“每年的良種都是哪裡來的?”

田事官員說:“都是戶部分發的。”

藺秋點了點頭,心裡有些奇怪,爲何戶部分發良種的時候,會給北陌縣分發稻米的良種,難道他們沒有派人來測查過土地?

揮了揮手,藺秋讓他下去,坐在那裡細想了一會兒,正想去找樑熙,就見他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秋兒,你看誰來了?”

藺秋擡頭一看,只見白衣飄飄,一個恍若嫡仙的男子正站在門口。

“伍先生。”藺秋站起來,行了一個師生禮,眼睛掃過門外的一根廊柱,柱子後面露出一片豔紅色的衣角。

直到他們進了屋,衣角的主人才從柱子後面轉了出來。

這兩個月來,除了吃飯的時間會有人給喬二姐送飯,別的時候大家幾乎把這個人給忘了。

一開始她每天都試圖到二進的院子裡來“偶遇”樑熙,偏偏樑熙每天都忙得團團轉,大部分時間都在縣衙裡,即使回來也有藺秋在旁邊,喬二姐想說句體己話都沒辦法。後來她又想去縣衙裡找樑熙,誰知道一進去就被衙役趕了出來,弄得縣衙裡的人私下說什麼的都有。

幾次之後,樑熙顧念着喬山豹和炭頭的囑託,沒說什麼,幾個嬤嬤卻都是一肚子的火,尋了個沒人的時候,把她按在後院的花池裡,狠狠的喝了一頓池水,警告她不許離開後院。喬二姐雖然也學過一些武藝,可是如何比得過跟隨了蘇紅衣十幾年的嬤嬤們,勢單力薄之下只好老老實實的在後院呆着。

她一開始還希望樑熙能發現,可是樑熙被政事和課程佔用了全部的時間,有點時間都纏着藺秋去了,哪裡還記得一個喬二姐。

兩個月下來,喬二姐雖然還沒對樑熙死心,可也知道再在後院住下去毫無用處。她聽說寨子裡的婦孺們現在作坊裡做事,今天是來向樑熙告辭,想搬去作坊裡,希望爲自己找一些助力。

沒到門口就見樑熙帶了個男子過來,只好躲到柱子後面去偷偷的張望,這一看就被那白衣男子的風姿迷了心智。她何曾見過如此氣質高雅、俊美無匹的男人,那眼波一轉就彷彿勾魂攝魄一般,嘴角的笑意更是迷得她三魂不見了七魄。

但凡是個女子沒有不愛俏郎君的,喬二姐更是如此。當初馬匪寨子裡多少男人向她示愛,只是她看不上那些個糙漢子,後來見到樑熙才動了春心,只是這兩個月來到底還是有些灰心,這時再見到伍清鈺,不僅動心,就是整個魂靈兒都被勾了去。

渾渾噩噩的回到後院,喬二姐連送來的晚飯都沒吃,只是裹着被子躺在牀上癡癡的傻笑,一直等到前院的晚宴快結束了,才急忙起來,梳妝了一番之後,從後門溜了出去。

巡夜的護衛到是看到她了,不過護衛們也都知道喬二姐,前段時間她鬧得動靜可不小,被衙役趕出縣衙的時候,還再三聲稱自己是樑熙的救命恩人,弄得全縣衙的人都知道,樑熙要照顧她“一輩子”。

護衛打了個哈欠,再撇了撇嘴,就算是救命恩人又如何,這樣的作爲,還妄想太子能喜歡她,真是做夢,有一個太子妃那樣的賢能妻子,太子怎麼可能看上這麼一個女人。

喬二姐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發現了,她繞了一條路,跑到縣衙前面的街口,遠遠的看見樑熙送伍清鈺出來,又見伍清鈺上了一輛馬車,跟着跑了兩個街口之後,見路上沒有行人,迎着馬首就撞了過去,然後“哎呀”一聲倒在街邊。

“停車。”伍清鈺在車裡聽到聲音,連忙喊了一聲,從車裡出來,見一個女子倒在街邊,下了馬車扶起喬二姐,說:“姑娘,你沒事吧?”

喬二姐被他攙住手臂,只覺得渾身滾燙,再擡頭看到伍清鈺的臉,頓時身子一軟,竟然激動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