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按《□□律例》,太子歷練時需隱瞞身份,輕裝簡行,甚至規定只能帶師爺一人,僕役兩人,車伕一人前往。

不過到了樑熙這裡,師爺一人沒變,僕役兩人也沒錯,車伕一人就不可能了,因爲光是裝藺秋所用物品的馬車就有七輛,裡面不僅有裝着衣物的二十多口箱籠,連一些小型的傢俱都帶上了。另外爲了不影響樑熙的學業,李太傅也會隨行。

藺秋那邊人員到多些,有嬤嬤四人,護衛九人。值得一說的是,九名護衛分別是蘇燁和他的八個記名徒弟。

蘇燁作爲暗器高手,機關、陣法、易容大師,想拜他爲師的人多如過江之鯉,只是他對徒弟的要求極高,到現在爲止,也不過收了八個記名弟子,其中年紀最大的快七十歲了,年紀最小的不過十六歲。

一大早樑熙和藺秋二人去向楚皇后辭行,沒想到樑洪烈居然也在坤寧宮裡等着二人。即使再不滿樑熙的不着調,那也是自己的兒子,而且還是現在唯一的兒子。

“去到北陌不要光想着玩樂,多向太傅請教如何處理政事,如果連一個縣都管理不好,朕將來如何敢將這大梁國交到你手上?”想到樑熙要去那苦寒之地,還一去三年,樑洪烈難得的像一個普通的父親那樣,溫和的說:“不會的就要學,不懂的就要問,北陌縣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卻也有數萬人口,不可因爲自己隨心所欲而讓民衆受苦。”

“是,父皇,兒臣知道了。”樑熙答應着,努力的壓下不斷上翹的嘴角。馬上,馬上!馬上就可以出宮了!馬上就自由了!

樑洪烈看着他那全身上下都在雀躍的模樣,忍不住嘴角抽搐、手心發癢的想抽他一頓。

楚皇后拉住藺秋的小手,說:“那北陌縣離你父親的大營極近,有空可去看看大將軍,你們父子也有好長時間沒見了。”

藺秋沒聽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樑洪烈在旁邊卻是瞪了她一眼,雖說把樑熙的歷練地點定在北陌,的確有讓藺斂庇護的意思,可是當面這麼說出來,實在是有點太過了。

樑洪烈不知道,今天一早楚皇后看到宮人拿來的福滿銀樓昨日一天的營業額時,幾乎有些後悔答應藺秋一同前去北陌縣,只一天的營業額幾乎等同過去一年的營業額,這是個什麼概念?如果不是爲了樑熙的安全,無論如何也要皇上改了聖旨,把藺秋給留在京城裡。

因爲要趕在早上人不多的時候出城,樑洪烈和楚皇后也沒有說太長時間,就讓他們出發了。

兩輛馬車低調的從西城門出去,匯合了早就等在半路的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向北行駛。

所有人都坐在車上,只有樑熙和師爺各騎了一匹棗紅大馬。

師爺姓陳,名繁,是戶部尚書陳簡的幼弟。

大梁國的世家通常會選擇族中有出息的子弟加以培養,然後以舉薦的方式出仕,也會從每年參加科舉的學子中擇優籠絡,但不管是舉薦出仕,還是籠絡的學子,都只有文官。在世家看來,武將即使再有權力又如何,即使到了藺斂那樣的地位,還不是粗漢莽夫一個。

可是陳繁卻偏偏是個異類,他自幼好武,自聽過藺斂的“英雄事蹟”之後,就把藺斂當成偶像,誓要學習他保家衛國的“英雄情懷”。陳繁的父親爲此氣得差點打斷他的腿,當時是太子伴讀的陳簡回家,才勸服了自己的父親讓陳繁學武,等他十六歲時又託人將他送到北疆藺斂帳下,直到今年五月纔回京。

看了一眼在馬背上興奮得嗷嗷直叫的太子,陳繁忍不住在心裡一次又一次的嘆氣。

樑熙去北疆的那一年,陳繁也在北疆,而且當時已經是千戶的陳繁就在藺嶽的營中,操練樑熙的人員裡就有陳繁,雖然樑熙自己已經不記得了,可是陳繁卻是記憶猶新,尤其是樑熙剛到營中飛揚跋扈的那些事。

怎麼就腦子一熱,被大哥給忽悠來了呢?家族中最紈絝的子弟也比這位靠譜啊,就連那剛剛啓蒙的侄兒也比他懂事啊!

陳繁絕對不是一個容易腦子發熱的武夫,正相反,出身世家的他有着俊美的外表,斯文的談吐,良好的修養和淵博的知識,在軍中他肯吃苦,善待士兵,上戰場他冷靜、勇猛、有謀略,不論是腹黑的藺柏還是直腸子的藺嶽都對他觀感甚好。

可是再優秀,他也只有二十歲,也有年輕人的衝動,就像現在,明明擔着師爺的身份,卻不得不像個老媽子一樣,苦口婆心的勸誡樑熙,就爲了讓他不要一個人脫離隊伍,獨自跑到路邊的山上去,陳繁不由的捏緊了手裡的繮繩和馬鞭,特別想抽他一頓。

如果後面馬車裡的李太傅知道陳繁的想法,一定會拉着他的手,大喊一聲“知己啊”!

“你看這個就是回力鏢,飛出去如果打不到獵物,它就會自己飛回來,可好玩了!是秋兒給孤……額,給本縣令做的。”儘管陳繁的臉上幾乎冷的能刮下一層寒霜來,樑熙還是拉着他不停的說話。沒辦法啊,這一隊人裡,能說上話的只有藺秋,卻被幾個嬤嬤圍在了車裡,連見都見不到。剩下的除了護衛就是車伕,至於李太傅……樑熙真沒有自虐的嗜好。

秋兒?太子妃嗎?

身爲藺斂的忠實粉絲,陳繁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藺秋。不管是藺柏還是藺嶽只要說到家人,一定會說到自己的幼弟藺秋。聰明、可愛、斯文又善良,儘管體弱多病卻好學不掇,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孩子。

“秋兒可聰明瞭,他還教了我好幾種遊戲,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玩,如何?”樑熙笑眯眯的四下張望着,真是看什麼都那麼美好,連陳繁那張冰封般的臉也是那麼順眼。

陳繁想了一下,說:“爲何不讓……夫人陪縣令大人一起玩?”

“恩……如果是五子棋的話,秋兒到是可以陪我一起玩,如果是別的就不行了。”樑熙苦了一張臉,他何嘗不想讓藺秋陪他,只是藺秋身體不好,身邊的那幾個嬤嬤總是看得很緊,每次他想讓藺秋陪他玩遊戲的時候,總覺得那幾個嬤嬤在用眼光刮他的肉。

“五子棋?”陳繁也會下棋,卻從未聽過五子棋。

“對,是秋兒想出來的。”樑熙見陳繁不懂,立刻洋洋得意的把五子棋的規矩說了一次,還說:“秋兒還給我設計了一個好大的遊戲場,可惜在雁歸山那邊……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去玩了,那個滑草可好玩了……”

陳繁見他情緒低落的在馬上不做聲,反而鬆了口氣,只要樑熙別找些麻煩回來,管他情緒低落還是高昂呢。

馬車自然沒有騎馬快,到了中午也不過離京城五十里地,附近沒有村莊,路邊到是有一個小小的酒家,因爲要趕路,他們就沒有停車,只是買了一些乾糧在車上用了就走。

到是劉嬤嬤下來問小二要了一壺熱水,應該是爲了給藺秋沖茶用的。

天擦黑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一處小鎮,也幸虧中午沒有休息,否則肯定要走夜路了。

陳繁站在客棧的門口,看着小二將一輛又一輛的車引到店後的空地,車輛實在太多,客棧的後院明顯不夠地方放置。

有一輛車停在了客棧門口,陳繁看到兩個老嬤嬤從裡面下來,其中一個從車後拿了一張腳凳放在車旁,另一個從車裡扶出一個小人兒來。

陳繁剛想避開,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藺秋下了車,隨着劉嬤嬤走進店裡,只在路過陳繁的時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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