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聽到“入學儀式”這個詞的時候,本傑明有點懵。
什麼鬼?
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爲是不是剛剛的雞湯漏到耳朵裡,把耳朵都給灌壞了,所以搞得他出現了幻聽。
有種畫風突變的感覺。
教會的人在想什麼?王都剛死了三萬多人,亂得跟漿糊一樣。結果,收拾殘局的活沒把教會忙死,這才幾天啊,他們就有閒心搞這個了?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那教會的思想方針也真是夠先進的。
根據系統提供的本傑明多年來對教會的印象,很顯然,他們並不是會幹出這種事情的人。主日學校也確實有入學儀式這麼一回事,但眼下這個,不論是季節還是規模,都跟從前意義上的入學儀式對不上。
不用問,能搞得王都之外的知道,這個所謂的“入學儀式”一定搞得很隆重。
爲什麼?
在本傑明的追問下,哈爾也很快說出了關於這場入學儀式的更多細節。
原來,這次入學儀式,入的並不是主日學校,而是教會的神術課堂。入學的對象也不再只是未滿十四歲的小孩,與之相反,年齡不再是問題,所有的貴族家族都會有一個參加的名額。
愕然之下,本傑明很快意識到了教會的目的所在。
他們想拉攏貴族。
神術教學,天賦很重要,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學得會的。教會在貴族之中搞神術普及,基本上就是無用功。有天賦的人早就被拉進去學了,沒天賦的人再怎麼樣也學不會。
但對於貴族而言,這個意義就不一樣了。
他們對於神術的瞭解並不多。在他們眼裡,神術就是上天的恩賜,被教會牢牢把握在手中的利刃。教會這一普及神術,相當於對貴族們發出了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信號,分享了神的榮光。貴族們高興還來不及,又哪會去想自己學不學得會呢?
經過了前些日子的爭鬥,這就等於教會在向貴族們服軟。
發生了什麼?教會的態度爲什麼會在這幾天之內變得天差地別?之前還一副要將貴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樣子,結果現在,他們反而露出了討好的姿態?
不過……
仔細想想,也是。之前貴族就一直在給教會找麻煩,正好,米歇爾帶死了三萬多人,徹底把教會的節奏給打亂了。要是貴族再趁着這個機會,給教會來上一下,教會肯定會元氣大傷,王都人跑光變成空城都有可能。
因此,教會不得不與貴族們和解。而他們能夠在短時間內把王都的形勢穩定下來,其中肯定也少不了貴族的幫助,畢竟在這方面,貴族的門路更多。
想到這裡,本傑明也不由得感嘆,王都的形勢,還真是風雲莫測瞬息萬變,前一刻還在背後捅刀子,這一下又開始互幫互助團結友愛了。
“背後怕是有什麼骯髒的PY交易。”系統也神經兮兮地冒出來,這麼總結道。
就這樣,本傑明在王都之外的小山谷中,揣測着王都內部的詭異形勢。與此同時,在王都之中,剛剛結束了一場政治作秀般的入學儀式,聖彼得大教堂,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神父們有太多事情要準備了。
他們就像剛開學的教師一樣,一段特殊的神術教學課程即將開始,大批學生就要涌進來,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備好課呢。
也只有在教堂深處,氣氛纔會變得冷清些許。
“沒有天賦的人,是不可能學得會神術的。他們居然高興成這樣,這些貴族也真是愚蠢。”
教皇徹底死去的那個地下室裡,此刻只有兩個人。一位神父看着站在棺材邊的主教,開口,這麼說道。
“重要的是姿態,而不是內容。”主教卻搖了搖頭,說,“他們的確無法掌握聖光的力量,可是,他們對於神的敬畏會更低,神術對於他們而言將不再具備任何神秘感,由此,他們獲取了一部分主動權,當然會高興。”
聞言,神父愣了愣,很快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這羣蛀蟲……”
“不要小看他們。在這段時間裡,全國幾乎每一個教堂都被他們僱人鬧過事,做禮拜的人少了至少三分之一。再這麼鬧下去,就算把貴族全給耗死,我們也會元氣大傷。”說着,主教看向了眼前的棺材,道,“教皇陛下太心急了,一出山就要拿貴族開刀。現在,這殘局也只能由我們來收拾了。”
聽到最後,那位神父也不由得露出悲傷的神情,把目光投向了主教身邊的棺材。
教皇去世的那一刻,他也正好是聽到聲音,趕到這個地下室的神父之一。可以說,他是親眼看着教皇隕落的。教皇帶着恐懼憑空消失的畫面,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因此,哪怕到現在,他也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有點不能相信教皇陛下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那可是教皇陛下啊!
怎麼會……怎麼會就這麼死了?
“城內的混亂已經差不多控制住了。”穩定了一下情緒,神父接着道,“關於那位本傑明·裡瑟,我們還要繼續大力追捕嗎?”
主教擺了擺手,說:“我們已經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管他了,就按正常的通緝來辦吧。放心,如果他真的準備逃往國外,我已經和我們在國外的朋友知會過了,他們會好好款待他的。”
神父沒說什麼,點頭稱是。
隨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轉而道:“主教大人,關於現在的教會……教皇陛下的隕落,已經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了。我想,我們需要一位新的教皇陛下。”
教皇死後,因爲事態的緊急,眼下的一切決策都是由主教做的。而現在,緊急的事態得到了解決,教皇的死就成了擺在他們眼前的頭等大事。
他們得找到新的繼任者才行。
聞言,主教也點了點頭,似乎很認同這個建議。
“你去準備一下,明天把王國的百位主教召集到王都來。我們會在商議之後,決定繼任教皇的人選。”
神父連忙彎腰點頭,連聲答應。
“記着,在我們的商議出結果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教皇陛下隕落的消息。”主教又接着囑咐道,“現在爲止,有多少人知道教皇陛下隕落這件事情?”
神父搖了搖頭,說:“不多,消息封得很死,除了當時親眼看到這一幕的三位神父,就只剩下那個給您報信的聖騎士。總共四個人,一定都會誓死保衛這個秘密的。”
他也很清楚,這個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會對整個教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聞言,主教忽然轉過身,靜靜地看着神父。他似乎在仔細地端詳着神父的外表,又或者是內心。
“不錯,只有四個人。”他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說,“那你就是最後一個了。”
“最後一個?”神父心中不解,忍不住皺了皺眉。
主教則帶着毫無情緒的笑容,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神父。
還處在疑惑之中的神父,卻忽然感到了肚子裡一陣劇痛。彷彿整個腸子都被擰了起來,劇痛席捲全身。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張開口想要發出聲音,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怎、怎麼會?
劇痛蔓延得極爲迅速,沒一會,他的意識就開始變得模糊。發黑的血液從他的耳鼻口中溢出來,彰顯着他土崩瓦解的身體機能。
“國外那些法師研究出來的藥劑,確實比我想象中的要有用。”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聽見主教這麼說道,“已經不會有人知道教皇陛下的死訊了。教皇陛下沒死,他只是再一次閉關溝通神意。從今天起,教會的全部事宜,會再次由聖彼得大教堂的主教代爲處理。”
聽着主教的話,神父本能地還想要再掙扎一下。然而,他彷彿掉進了一片痛苦的沼澤之中,掙扎得越厲害,他就沉沒得越快。
主教……居然……
他對於主教的突然翻臉感到異常震驚,可是很快,在那股絞痛的侵襲之下,他就連震驚的能力都沒有了。
沒一會,他就徹底地失去了意識,化作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地下室的地面上,彷彿他已經在這裡躺了很久一般。
神父死了。
親眼看着神父死去,主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後,他轉過身,重新把目光投向教皇隕落時所處的這個棺材。
“……沒想到,一年前的那個消息居然是真的。‘靈魂烈焰’沒死,幾十年來還一直隱藏在王都之中。”他伸出手,輕觸着棺材冰涼的木板,自言自語着,“不過,能用教皇的命換取她又一次幾十年出不了手,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