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黑龍江移民大軍不斷的來到,烏拉爾山營地的人馬越聚越多.爲了以防萬一,扎木所帶領的探索隊,不得不加大了對外的擴張.也幸好烏拉爾山口附近環境惡劣,除了一小部分欽察人的部落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大勢力,這才得以順利擴張.
不過,探索隊在深入近千里之後,終於碰到了強敵~~~~~~
戌時剛過,察合臺、鐵木格、胡土虎急衝衝奉詔進了汗帳行宮,見窩闊臺汗臉色發青,坐在御榻上。行過大禮後,站立在一邊,窩闊臺大汗手裡拿着一張寫滿字的羊皮紙在沉思,眼裡閃着淚水。
察合臺有些吃驚地望着那打開的羊皮紙,問道:“大汗,你手中拿的,好像是父汗留下的詔書,難道它沒有被毀掉?”
對於這張詔書,鐵木格和胡土虎聽說過,可都沒有見過,一齊吃驚地望着坐在御榻上的窩闊臺汗。
窩闊臺汗將詔書手上一揚,說:“你們都上前看一看,這詔書不是假的,可差一點就被人毀掉了!”
察合臺、鐵木格、胡土虎都湊了過來,接過詔書,仔細端詳。這張羊皮紙發黃,長二尺餘,寬一尺二寸,書寫着蒙古、漢族(郭進創立滴)兩種文字。詔書儘管寫於三年前,但字跡清晰,還加蓋有成吉思汗的汗璽和手書籤字,三人一邊看,一邊尋思大汗拿出這份詔書有何特殊意思。
窩闊臺汗稍頓了一會,說:“父汗當年委託也遂皇太后收藏此詔書,她受人之託,忠於其事,竟然激怒了老四拖雷,拖雷爲了奪取詔書,取得汗位,殺害了老哈敦,可老四沒有得到它。陰差陽錯歷經周折,它完好無損地回到朕的手上。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臣等不知!”
窩闊臺汗嘆了口氣,說:“這份詔書被木哥得到,木哥是惟一在也遂皇太后彌留之際,聽到了也遂皇太后遺言的人。也遂額娘說:‘在三王府看到的死屍不是三王子,木哥,你把這份詔書收藏好。不要對四王爺說這件事,你要等待,等窩闊臺回到汗廷,再將這份詔書交給他。’也遂皇太后不愧是父汗最得意的女人,她的眼力是無人能比擬的……”
鐵木格氣憤地道:“老四太歹毒了,他一直在說是木哥害死了也遂皇太后,他爲哈敦報仇,才殺死木哥的……”
“撒謊不眨眼睛,”察合臺憤怒地罵道:“我早就該想到他是害怕也遂皇太后拿出這份詔書,對他選汗不利,所以才下手殺害也遂皇太后的……”
“是呀!朕這幾天一睡覺,就夢見額娘和也遂皇太后。”窩闊臺汗眼睛中閃着冷冷地光,嘆了口氣,望着察合臺,道:“二哥,額娘病危時,就曾對我說:‘讓我好好照顧也遂額娘。’可她卻爲了完成額布的囑託,遭了老四的忌!”
“大汗,要替也遂皇太后報仇呀!”察合臺眼中閃着晶瑩的淚珠說道。
窩闊臺汗黑黝黝的瞳仁噴着火,臉沉似水,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樹欲靜而風不止,朕無心殺他,可有他在,汗廷內外依然不穩定。近日,巴剌又借祭奠者臺之機,私下見過者臺那兩個逆子,而後又去四王府報告,巴剌曾與者臺一起參與害朕,他也是謀害也遂皇太后的幫兇……朕擔心他會殺害證人,也怕有人殺他滅口。因此有必要將老四抓起來,防止他耍陰謀。”
大汗入夜召見,鐵木格已意識到拖雷的末日到了,他早就算定大汗不會放任拖雷及其黨羽自流的,便道:“大汗,據臣猜測,四王府參與襲擊大汗、殺害也遂哈敦的大諾顏中,絕不僅巴剌、者臺二人,因此打擊範圍多大,請大汗明示。”
“王叔說得對,”察合臺也道:“襲擊也遂皇太后的人,不會是一個兩個,同時,密謀這件事也不會只是老四與巴剌,對四王府的人必須狠狠打擊!”
“朕的意思還是不想牽扯太多人,打擊面不宜過寬,主要打擊首犯嗎!”窩闊臺又沉思了一會,繼續道:“對於老四,朕還想拉他一把,想勸他棄惡從善,如果他非要繼續爲惡,朕也只能讓他到該去的地方去!”
察合臺嘆息了一聲,搖頭道:“大汗還是太寬縱他了,饒恕那些幫兇,日後難說不留下禍害,這些人敢向大汗下手,就是十惡不赦的人,他們得不到嚴懲,禍患就得不到根除。”
“朕不想把四王府搞得四處起火,鬧得雞飛狗跳,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窩闊臺汗臉色蒼白,咬着細密的牙齒,說:“朕叫大家來,就是想讓你們參與審理拖雷一案,讓他認罪,同時監禁老四,有利於對者臺二子、包括巴剌的審訊。”
“把老四控制起來,是對的,得馬上抓,防着夜長夢多!”
“朕想過了,今晚就將拖雷收起來,胡土虎大人是汗國大斷事官,一會你就去四王府宣旨,收押拖雷,帶回來,然後你們三人一起審訊,令他認罪。至於巴剌和其它人,明早再行擒拿。”
鐵木格揉,搓了下眼睛,道:“讓老四認罪,必須有足夠證據!”
“證據一定會浮出水面的,老四有法子暗中操縱炮擊汗臺,朕也有法子讓巴剌、者臺二子乖乖認罪!”窩闊臺汗硬朗朗地吼道。
鐵木格、察合臺點頭道:“大汗說得是。”
窩闊臺汗望着胡土虎道:“胡土虎大人你馬上去帶拖雷。”
胡土虎道:“扎——"
拖雷被怯薛護衛送回大帳,一連幾天都靜躺在塌上。過慣了有人圍前圍後日子的他,一旦冷清下來,便感到極度煩躁,自尊心受到挫傷,使他感到自己被人拋棄了。他過去一直認爲自己是最強的男人,瞧不起窩闊臺,認爲他婆婆媽媽缺少男子漢的氣魄,更瞧不起察合臺,認爲那是個單純的武夫,可父汗在最後時刻拋棄了他。兩年多的監國,使他覺得自己還有機會,該與命運抗爭一下,現在他完全失敗了,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巴剌悄悄地進來,跪在帳下,打斷了他的沉思,拖雷嘆了口氣道:“者臺壞了我的大事,數千人竟殺不了幾百人,阿特爾這回又失了手,現在本王只有等日子挨刀了!”
“都是奴才們誤了四王爺!”
“當然也不能全怪你們,是本王輕視了老三的能量……”拖雷嘆了口氣,又道,“阿特爾那天炮石發射太遲了,早一刻放射,局面就不一樣了?”
“他是在等奴才的命令,因王爺在臺上動不得手,四王爺剛下汗臺,我正要派人發令,誰知蒙哥就回來了。”
“我們不是老三的對手,他派人收編了怯薛軍,並暗中摸了我們的底,我們還矇在鼓裡,失敗是註定的了!”
“四王爺,一切推到者臺與奴才身上,阿特爾他們願爲王爺死不改節,頂多也就是搭上我這條老命!”
“現在已沒有四王爺了,我等都是砧板上的肉了!”拖雷喪氣地道。
“四爺要想法子脫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拖雷搖搖頭,嘆了口氣,道:“這是命啊,推到你們身上,只能騙鬼。老三得了這個整治我的機會,是不會放過的,他不光會用軟刀子,我已是在劫難逃了!”
巴剌紅着眼睛道:“王爺也不用太悲觀,忽鄰勒臺還未結束,窩闊臺汗位未穩,奴才估計他還不敢對四爺怎麼樣,所以四爺要想辦法度過這個難關!”
“度關也難?”
“四爺,”巴剌湊到拖雷耳邊,正要說話,拖雷聽見腳步聲,止住了他。唆魯禾帖妮領着蒙哥進了大帳,巴剌慌忙退出。
唆魯禾帖妮知道拖雷一直瞞着她做事,事到如今,她不能再任由丈夫蠻幹下去了,便開口規勸道:“王爺,你已四十歲的人了,不當大汗,還不是萬人之上的王爺。何苦要自找煩惱,你該轉轉頭了,再不回頭,王爺的命就要搭進去了,弄不好,一家人都要一起殉葬了……”
“眼下蒙哥深受三哥信任,可以大義滅親!”拖雷依然像一口密封的深井,心裡的話不願向家人袒露,他對女人的話很反感,生氣地將案上的一柄玉如意摔得粉碎。
“父汗,襲擊伯父這麼大的事,你都一直瞞着額娘和家人,同那些不中用的奴才們幹傻事,事到如今大汗已經登基,你再一意孤行,豈不是全家人都沒有活路了。”
“好小子,如果不是你救了窩闊臺,本王……。”拖雷滿臉通紅,逼視着蒙哥,大吼道。
“兒子死裡逃生,你怎麼能這樣說蒙哥!”唆魯禾帖妮憤怒了,這是她第一次直接向這位四爺發火。
“可……”拖雷理虧地有些口吃。
“父汗,你理智些吧,你出事後,額娘一直默默爲你奔走,你爲什麼就不能聽聽家人的意見。”蒙哥跪在地上抗辯着,他的眼中溢滿淚水。
“本王想理智,想聽你們的意見,可現在又有什麼用,對於我只有殺剮、囚禁一條路了!”也許動了情,他見蒙哥跪在地上,心裡有些感動,嘆了口氣,“起來吧,兒子。讓你接你三伯父,對不住你了,父汗這一生悔不過來了。”
蒙哥大哭,唆魯禾帖妮想拉他,卻沒有拉動,蒙哥含淚對額佈道:“父王,俗話說亡羊補牢,猶未晚矣,一錯再錯,天不能救。你是伯父的親兄弟,當了監國,是做過大事的人,兒子不該說你,但兒臣覺得父汗越走越遠,如果再不停手,只有死路一條。”
“你以爲我還會有路嗎?”
“怎麼會沒路,認命,向大汗認罪,這就是路。”唆魯禾帖妮反駁道。
“人家早安了心,恨不得砍了本王項上之頭,你們不過是在做春夢罷了。”
蒙哥道:“三伯父不是那樣的人,他承諾過只要額布住手,就決不傷害你。”
“他講這話時,還不是大汗……自然想拉攏人,現在刀把子掌在他手上,你還迷信他的鬼話,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我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抓我!”
唆魯禾帖妮搖搖頭,說:“大汗既派人送你回來,怎會還抓你,這都是你自己瞎琢磨的?!”
“等着瞧吧,你們都會看到我是如何上法場的——”拖雷悲憤地道。
外面腳步踏踏,忙哥撒兒推開議事大帳,進來稟報道:“四王爺,胡土虎大人來了,說是要見你宣大汗旨意!”
“看,怎麼樣?老三迫不及待了,才幾天呀,就準備對我下手了!”拖雷氣急敗壞地癱坐在軟塌上。
“讓大諾顏進來吧。”蒙哥有些愕然,唆魯禾帖妮對忙哥撒兒命令道。
大斷事官胡土虎進了大帳,見唆魯禾帖妮和蒙哥也在帳內,說道:“四福晉、少王爺都在這。微臣此行想請四爺走一趟。”
“爲什麼?”蒙哥道。
胡土虎道:“蒙哥少主子應當知道,那日發生汗臺被炮擊事件,是者臺之子乾的,現在已有證據表明四王府還有人蔘與了這一陰謀。大汗有旨,爲保證偵破案件不出意外,要微臣帶四王爺接受訊問!”
唆魯禾帖妮見胡土虎來得突然,忙從紫檀炕桌上取過一隻銀碗,加了一勺炒米、幾塊酪旦子,提起銅茶壺,在碗內倒進蒸騰熱氣的奶茶,遞了過去,說:“大諾顏,請稍坐,再急,喝杯茶也誤不了差。”
胡土虎推開茶杯道:“福晉,不是在下不容情面,二王爺和王叔的旨意,要我不許耽擱。”
唆魯禾帖妮道:“案子嚴重嗎,有無挽回餘地。”
胡土虎悄聲道:“四王爺與大汗一母所生,福晉該去問大汗。”
拖雷立着眉道:“你不用去丟人,大不了是個死,最壞也就是五馬分屍……”說着拖雷從榻上站起,唆魯禾帖妮取過棲鷹帽遞給他,又怕夜裡冷,將一襲青狐皮袍子給他披上,眼裡流淚,瞅着丈夫與胡土虎出了王府。
大帳外,夜風呼嘯,銀釘般星斗稀疏地散落在天宇上,一顆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墜入草原深處,草原上的人認爲每個人在天上都是一顆星,人死了就會有一顆星落下來。拖雷望着星空,心情很複雜,他在想,又有一個人死了,那個人是誰?而自己的那顆星又在哪裡?也許那顆流星就是自己將死的預兆!他記得額布成吉思汗死前,一顆巨大的殞星從天宇上落下,引起了火災,連肯特山都發生了山崩,在運送額布回漠北時,車行過鄂爾多斯時又發生山崩,造成了車隊無法行進……
“四王爺進帳吧!”胡土虎的話打斷了拖雷的沉思,面前這座大帳,距離大汗的大金帳有一箭地遠,這是一座黑色氈帳,裡面亮着燭光。拖雷知道,這是大斷事官審案的大帳,便撩開氈門,跨進帳內,幾根蠟燭將帳內照得通明。大帳四角站着幾個帶刀護衛,大帳靠北一側,兩張八仙桌前坐着鐵木格和察合臺,二人如哼哈二將般沉着臉,沒有動身,望着拖雷進來。
拖雷進了大帳,坐在侍衛指點的一把椅子上,這種局面是十分尷尬的,鐵木格昨日還是他的盟友,察合臺曾是他的對立面,但終還是親兄弟,胡土虎則是自己的臣下,可眼下他作爲囚犯,將面對的是一場精心安排的審訊。
鐵木格的臉紅了一下,大汗讓他參與審理拖雷一案,使他感到很彆扭,這也是他與拖雷決裂後第一次直面這個侄兒,他既不能沉默,也不想過分表現,想到這,便道:“老四,我們奉旨問案,在你監國近一段時間內,發生了多起事件,請你配合說清楚。者臺是你的大千戶,他去襲擊汗儲,你在其中做了什麼?也遂皇太后是如何被謀殺的?爲何活埋木哥?炮擊汗臺是你的手下人乾的,你是否參與策劃了?
拖雷瞪着眼睛,望了鐵木格一眼,捂住嘴打了個呵欠,說:“者臺爲我帳下千戶,我犯有失察之責。也遂皇太后是木哥害的?處死木哥是我爲太后報仇,炮擊汗臺的事,我絲毫不知道!”
察合臺見拖雷一臉瞧不起的樣子,心中有些着急,眸子閃着怒火,拍着桌子憤憤地道:“老四,你說得輕巧,大汗命我等審理此案時,明確地說:老四認罪悔過是他的福分,也是獲得諒解的惟一出路。你帳下大千戶帶數千軍隊,追殺大汗,長達一個月之久,你身爲王爺怎會不知?也遂哈敦明明是你爲奪取傳位詔書而害,嫁禍木哥何人能信?。”
拖雷將頭靠在椅背上,輕篾地望了一眼察合臺道:“二哥,那天你因木哥打了弟弟一個嘴巴,木哥現在哪裡?我可以告訴你了,她已被大汗納入後宮。三哥奪你所愛,你不去討要,卻來煩我,四弟都替你臉紅。”
“拖雷,你說這話就該打!女人如肯特山上成羣的麋鹿,我們一奶同胞的兄弟卻只有四個,你說這話安的是什麼心?你不要打馬虎眼,你殺木哥無非怕木哥從也遂哈敦手中得到傳位詔書,壞了你的好事,才坑殺了她。告訴你,她當時懷中確有《傳位詔書》,那是也遂額娘讓她藏在身上,不讓她交給你,而交給你的三哥。也遂哈敦當時已經看出那具屍體,不是你三哥。你殺了曾救你性命的三額娘,你不是人,你……”察合臺被拖雷的一句話,氣得火冒三丈,站起身要打拖雷,被鐵木格抱住。
拖雷也氣呼呼地道:“老二,你要打我?!”
鐵木格勸解道:“老四,我與察合臺、胡土虎是受大汗之命審訊你,與你並無私怨,你本應如實回答問話,不該無理取鬧。像你這樣野馬般亂踢亂咬,讓我等如何向大汗呈報?”
拖雷晃着頭,長出一口氣,道:“王叔,者臺是我的千戶,他襲擊大汗我很難過,但他與大汗間的恩仇,我也不知端底。三哥來到曲雕阿蘭,我們一起助他登上汗位,至於其它,我全不知曉,請王叔據實稟報大汗。”
察合臺氣惱道:“你三哥對你心存寬厚,你卻毫無悔罪之意,難道你真要自絕於大蒙古汗國嗎?”
“該認的認,不該認的,大汗來了,也是這個話!”
胡土虎見拖雷並不認罪,蠻橫無理,趨前一步道:“拖雷王爺,過去我很敬重你,但大汗有旨讓問你,者臺沒有你的命令,他拿什麼調兵,你對這件事如何解釋?”
拖雷哈哈大笑,說:“拿什麼調兵,怕只能問者臺!他是大千戶,有兵有權,況且他已經死了,你讓本王如何回答?!”
“四王爺,者臺是大千戶不假,可他是你屬下,沒有你的旨意,那樣多的人馬,他從哪裡調來的?”
“前些時間欽察軍出了點事,本王命他統兵圍剿,雖知他卻事後去襲擊大汗,這也是本王近日才知道的。”
拖雷一邊說,胡土虎一邊記,見他說完,拿起記錄,對拖雷道:“四爺,者臺的事,我已照你的話記錄下來,你看看是不是這樣?”
“本王不看,那是你寫的,也不是我寫的。”
“可這是四爺親口說的,者臺擅去杭愛山襲擊大汗的後果,四爺該明白你的證詞上報大汗,者臺一家上百口人都得滿門抄斬,者臺是你的大千戶,他對四王爺忠心耿耿,包括其弟朵豁勒忽也是一樣。今天本斷事官纔看清楚,四爺爲自己脫離干係,全不顧部下死活。”
胡土虎不愧爲斷事官,這幾句話說得誅心,拖雷頓時低頭無語。
胡土虎又問道:“四王爺,者臺之子炮轟汗臺,也不是受你指使的?”
拖雷知道胡土虎斷案本領,吼道:“阿特爾,斯勤兄弟那天說的話,難道你沒有聽到,卻來問我,難道說你想讓我承認藏匿大炮,炮轟汗臺,纔好讓你們去大汗面前領賞。”
察合臺恨恨地道:“拖雷你嚷什麼?你一推六二五,倒像似有人冤枉了你?”
“當然也不全是嗎,我身爲監國,對者臺失察,鬧得三哥幾乎喪命,阿特爾,斯勤兄弟炮轟汗臺,我的確不知,但也有爲政之失,可殺可剮我都認了。”拖雷虎着臉,翹着二郎腿,一字一板地答着。
“既不怕死,何以推三推四,不敢說真話。”鐵木格冷笑道。
“王叔,人往高處走,鳥奔亮處飛,侄兒不怪你,你左右逢緣,見風使舵想自保,侄兒也不怨你,可落井下石,則不該是你所爲了!”
“老四,我等是奉命審案,所審的也是你做過的事,你卻擺出一副拒不認罪的架式,心裡明鏡地欺我們無能,嘴上倒說叔叔落井下石。”
“王叔,這不是你請我喝酒之時,你說咋喝就咋喝,就請你原諒吧!”
三人見拖雷執意對抗,不肯認一丁點罪,察合臺與鐵木格、胡土虎私下覈計後,對拖雷道:“老四,既然你不願說,我們只有把你的態度告訴大汗了,但大汗吩咐過,不認罪,你就住在這裡,讓你的家人送飯……”
“關就關,殺就殺,反正這條命交給你們了!”拖雷一臉不忿地道。
當晚,胡土虎這位大斷事官哭喪着臉,來到汗帳中,坐在雕花瓷墩上,向窩闊臺大汗彙報審訊拖雷陷入僵局的情形,當提及察合臺幾乎要打拖雷這件事,說:“四爺提起木哥,情緒很激動,他說察合臺王爺曾因木哥之死打過他嘴巴,說察合臺喜歡木哥,卻不敢向大汗去討木哥,話語中在挑撥大汗與二王爺的關係。”
窩闊臺大汗吼道:“木哥與二皇兄什麼關係,朕並不知,拖雷的話可能也有影子,但他此時說,其心叵測?”
“臣等也這樣認爲,”胡土虎又道:“四爺眼下情緒激動,臣等審問他,他並不認罪,他還指責鐵木格落井下石……”
窩闊臺望着窗外的夜色,嘆了口氣,說道:“朕無心加害拖雷,他的罪鐵證如山,杭愛山斑斑血跡,棲霞觀百餘具焦骨,不是他想賴賬就能賴得掉的,他不想說,朕暫時就不問,先關一段時間,有了證據再說。”
胡土虎走了,窩闊臺汗端起杯茶正要喝,侍衛進來報告:“鎮海大人來了。”
“快請他進來!”窩闊臺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胳膊。
鎮海進了汗帳,他臉上還掛着汗,赤紅的臉越發紅潤,一邊跪下,一邊擡着頭,棕褐色的鬍子翹着,眼睛中閃着晶瑩地光彩地,大聲地道:“大汗,搜查有了結果!”
“太好了,快說說?”窩闊臺汗興奮地望着鎮海,眼中閃着光。
“我帶人去盤查也遂哈敦出事時的情況,得到消息:在也遂皇太后出事那天晚上,暴雨傾盆,值夜的宿衛百戶長是索羅。當值的護衛反映,因雨太大,也遂皇太后命令鈴哥傳達諭旨,命值夜宿衛不用冒雨守夜,當時鈴哥出帳後曾與索羅密語。宿衛回帳後,索羅聲稱出恭,半天才回來。我帶人搜查索羅的大帳,搜出了鈴哥送給索羅的玉佩。後來出事了,鈴哥也被砸死,有人看見拖雷摘下自己的耳環塞進鈴哥懷中,拖雷還命人好好安葬鈴哥。”
“審過索羅了嗎?”
“索羅已經失蹤?”
“怎麼回事?”
“據宿衛招認,出事第二天一早,四王府的王傅巴剌叫走了索羅,以後就失蹤了。據猜測是巴剌爲防意外,將他處死了!”
“大膽的巴剌,又是他,他乾的壞事太多了,不想活了!”窩闊臺汗瞪大眼睛罵道。
“大汗,臣想繼續審訊鈴哥的親友,甚至想將他的墳墓打開,取出四爺的耳環。”
“可以審訊,墳墓暫不要動。”
鎮海走了。窩闊臺汗進了木哥大帳,木哥見窩闊臺汗臉色鐵青,忙端過一杯茶來,笑道:“大汗,出了什麼事?看你有些不高興?”
“朕抓了拖雷,可審訊並不順利……拖雷還利用你,挑撥朕與察合臺的關係!”
“有這樣的事?!”木哥一驚。
窩闊臺汗將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轉身扭住她的粉紅袍領,盯着木哥有些驚恐的眼睛,吼道:“說!你與察合臺到底什麼關係?怎麼會被老四知道,既然你與二哥好,爲何當日不早說?”
木哥粉面通紅,瞪着星眼,氣昂昂地道:“大汗,你放開手,我與二王爺沒有一點關係。挑撥離間的話你也信,亂嚼舌頭的話,也值得大汗發這樣大的脾氣,你不鬆開,讓臣妾怎麼說!”
木哥話說得明白,窩闊臺汗自然鬆開手,可胸中那種被人欺騙的感覺,依然在眸子裡燃着火,聲音低了半度道:“你出事後,察合臺去過你的大帳,沒有尋到你,找老四要人,聽說你被埋的事,生氣地打了拖雷一巴掌!”
木哥這時才聽明白,氣憤地哭泣道:“我與二爺並沒有什麼交往,那日,也遂皇太后參加忽鄰勒臺大會,四王爺與大哈敦吵翻了天,也遂皇太后怕鬧出事來,命二王爺察合臺制止事態發展,可二王爺只顧飲酒,沒有聽見。臣妾見場上混亂,就奪下察合臺的酒杯,對他說:“也遂皇太后讓你表態,你怎麼不說話。”察合臺拔刀說了話,提出第二天去杭愛山,會場才安靜下來。”
窩闊臺汗恢復了平靜,問道:“只有這些?”
木哥又道:“聽我說,就是那天晚上,察合臺從也遂皇太后大帳出來,突然去了我的寢宮,有意接近臣妾,甚至想動粗,正趕上也遂皇太后派鈴哥招我過去,才衝了。察合臺便離開了,走前說以後會來看我。第二天王爺都去了杭愛山,接着就發生了也遂皇太后被謀害事件,我出了事,也無機會再見二王爺……”
“朕錯怪你啦,可無風不起浪嗎,你是太美了,迷住了二皇兄!”
“臣妾在後宮中只是一個妃子,沒有辦法選擇男人。”
窩闊臺汗嘆了口氣道:“看來察合臺愛上你了,他打過拖雷。這事本不值得一提,但拖雷想利用你挑撥我與察合臺的關係,實在可惡!”
木哥紅着臉,怨憤地道:“我一個弱女子,殺與愛都是你們這些大男人的權利,天知道我該怎麼選擇?”
窩闊臺爲木哥整理了一下袍子,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抱歉地道:“朕錯怪你了,將也遂皇太后出事情況講給朕聽聽?”
“也遂皇太后手上有遺詔,又受先大汗之託,四爺拖雷一定爲了剷除障礙,才命人砍斷大帳繩索的……”木哥痛苦地抽咽地回憶道:“當晚,據臣妾事後想象,那天白天,也遂皇太后去大哈敦去看了那具屍體,回來更加認定大汗沒有死,雨夜中,她打開匣子翻看詔書,心裡怕詔書出事……緊接着宮帳倒塌,也遂皇太后拿在手上的詔書,還在手上。臣妾趕到時三王爺還不知道,是臣妾帶人揭開帳衣,救出也遂皇太后,我眼睛快,第一個發現太后手上的詔書……後來,福晉醒來,第一句話,囑咐臣妾,就是藏好詔書,可見也遂皇太后也瞭解到自己的處境,想方設法保護詔書不落入拖雷之手。”
“拖雷審訊你時,何人在場?”
“巴剌和幾個侍衛。”
“謝謝你木哥,朕幾乎冤枉你了。拖雷太陰險,朕的仁慈也難感化他,那就休怪朕要將他的全部底牌翻開。”
天過亥時,窩闊臺汗也有些睏乏,見木哥滿眼是淚,嘆了口氣道:“莫傷心了,朕乍聽這件事心裡矛盾,怕你真與二哥有事,影響了我們兄弟間情誼。所以頭腦一熱說得重些,現在沒事了,服侍朕睡吧……”
“你這個人吶,讓臣妾怎麼說好……”木哥抹去淚水,幫助窩闊臺汗脫去了袍子,她自己也解開了腰帶,脫掉了外面的絲袍,和桃紅色的內衣,並將頭髮鬆散開,她的頭髮又黑又長,眉毛畫得又黑又長,眸子圓圓地像兩個成熟的葡萄。
她侍候窩闊臺汗躺下,才躺在窩闊臺汗的身邊,蠟燭光在大帳影子在跳。窩闊臺汗摟着她,燭光下的木哥太美了,窩闊臺想,多麼美的尤物,怨不得察合臺爲了她而打了拖雷。
他想到察合臺,一種本來強烈的慾望煙消雲散了,他內心很痛苦,父汗曾將到手的女人亦巴合送給他的愛將朮赤臺,因他聽說這個朮赤臺對那個女人眼光中有火。額布的胸襟是自己所不能比擬的,可現在他有一種強烈的願望,爲了酬謝二哥,將這個女人送給察合臺。
他伸手撫摸她,發現她的眼中依然含着淚,便爲她抹去眼淚道,心痛地道:“朕太愛你了,聽到這件事,朕的肺都氣炸了……”
木哥把臉埋在枕頭上,嚶嚶地抽泣着。
他擡起身,用粗壯的腿壓在她的腰上,用胳膊摟住她的雪白的脖頸,吻着她脣,忽然,他從榻上站起來,寶帳中,硃紅的蠟燭在熊熊燃燒,映得帳內陳設的金鼎、銅鏡、玉屏熠熠生輝。木哥忘記了哭泣,擡起頭看着光着身子的大汗,打開了一個錦匣,從裡面取出一張發黃的卷軸來。
木哥驚恐地道:“大汗,這是什麼?”
窩闊臺汗轉身笑道:“朕要送愛妃一件寶物,是你們西夏人的傳世之寶。”
“真的?”
“是的,當年朕滅了西夏時,在宮內發現這幅畫,聽說是你們西夏人的第一個皇帝元昊的畫,畫面上畫的是他最寵愛的一個女人,朕見畫得很好,就一直收藏至今。”
“是《沒藏氏沐浴圖》嗎?”
“正是,你見過這幅畫?”
“是的,我見過。臣妾小時候,這畫就藏在我父皇書房內,從不示人,偶爾祭祖時取出,父皇一次指着畫上的沒藏氏對臣妾道:‘好女兒,你長得多像我們這位老祖母。’”
“朕也正是爲這個,將此畫拿來送你!”
“臣妾謝謝大汗!”木哥紅着臉道。
“愛妃美色在朕看來,比畫上美人更勝幾分!”窩闊臺汗一邊把畫掛在帳內,一邊重新鑽入錦被,這一夜鴛鴦帳內,顛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