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議論的改土歸流是1個出乎朱弘昭意料的變動,因爲這是1招昏招,沒想到這些人還是使了出來。
等他5月十5抵達陸廣渡口,與王3善交接了指揮權後,正式擂鼓聚將。
烏江對面,彝兵排列整齊,備着舟船,安邦彥披着藤甲黑袍,頭裹黑巾插着羽翅,身邊站着李墨軒,等待着朱弘昭的決議。
齊王對他安邦彥坦誠,派親信心腹過來與他面談,這份情誼他要記在心上。不管和談能不能繼續,安邦彥要把場面做出來。
若這位齊王臨時變卦,那麼只會讓彝人更加憤怒,說不好那些土司也氣憤反明,增加他安邦彥的力量。
鼓聲隆隆,4周豎立帷帳,朱弘昭高坐大椅,接受貴州文武參拜。
“本王的意思你們也都知道了,不管你們如何做想,這場戰爭今年必須結束!去年至今,戰火連綿漢土兩民深受其害。而朝廷耗錢糧接近8百萬兩,而戰亂依舊未息。其中原由種種,本王不說你們也知道。”
“今天本王把話撂在這裡,若安邦彥願降,有意和談。誰若從中阻攔,私下陰謀壞事,本王絕不輕饒,不管文官幾品,武官何職,1律先斬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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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弘昭說着揮手,丁力左手按着腰間戚刀刀柄,右臂叉腰中氣十足長喝:“4品及4品以上文官、副總兵及總兵留下,餘者回避。”
中低級將佐、文官抱拳行禮告退。
文官剩十3人,總兵、及副總兵7人,除了貴州的總兵外,還有各省援軍,攢了軍功升上來的總兵。
“下官巡按御史陸獻明有1事不解,需請教齊王殿下。”
朱弘昭打量1眼陸獻明,問:“本王不明白,陸大人是7品巡按御史,怎麼也留下了?”
1幫緋袍文官中,站着1個青袍官員很顯眼。
“齊王留大員重將議軍機,下官只求旁觀聽議。也免得齊王舉動爲人繞舌,還請齊王殿下明察。”
這傢伙說的有道理,應該把這個巡按御史留下來。陸獻明是萬曆35年進士,中進士時已經5多歲,至今6歲開外,鬍子花白。
“是本王疏忽了,陸大人有何疑問?”
“下官想知齊王招降安邦彥後如何安置,貴陽城中死難4餘萬,貴陽周邊各地陷於賊手時多遭殺戮劫掠。若齊王寬待安邦彥,如何向枉死冤魂交待?再者,若安邦彥行造反大逆,事後反倒遭遇朝廷優渥。下官擔心西南土司則會效仿,若有風吹草動則起而爲逆,事若不濟則望風而降。如此反覆,土官益驕,則後患無窮。”
“故而,下官認爲務必要給以安邦彥1個教訓,以警示當世,遺訓後人。”
對叛亂,明朝從未手軟過,更未曾軟弱過。
而整個明朝從建立到現在,只有那麼寥寥可數的2幾年沒有打過仗,其他時間都在打仗,大仗小仗不斷,或者是爲更大的戰爭做準備。
所以,朝廷只要口袋有錢,心裡自然不慌,他們不論文武,從來不怕打仗。
戰爭這種東西不會因爲你懼怕而遠離你,該來的自然會來。明朝人看的很清楚,哪怕清閒了也會整頓軍務,防止軍備落下。
只是,貪污是人的本性,極少極少有人能避免。因爲貪污成爲制度,制度性的貪污造成軍人生活貧苦,待遇不夠養家,自然娶不到媳婦,甚至連肚皮飽餓都成了問題,這纔是軍隊戰鬥力下降的主要原因。
朱弘昭聽着緩緩點頭,道:“本王非是爲大功而蓄養賊寇之人,絕不會做出傷害社稷根本之事。具體如何處置安邦彥,本王還需與安邦彥面談。若圖1時輕鬆,遺患後世之糊塗事,本王是幹不出來的。”
陸獻明退到1旁,朱弘昭目光掃視餘下文武大員,看向面目清瘦細膩,大耳朵,瓜子臉如果不是有清須掛在臉上,看起來都像女子的王3善道:“西南戰事起於4川重慶府,茁壯糜爛於貴州。是非成敗已是過往,戰後自有朝廷評議。王大人督戰有功,這1點沒人能抹去。至於兩河戰敗,罪責不在劉超,也不在王大人身上。”
王3善、劉超以及參與兩河之戰的文武出列抱拳或拱手。
作爲西南總督,朱弘昭爲他們這場戰爭做的定義,再加上他齊王的影響力,這個定義完全可以作爲戰後評功標準。
“至於驕兵而敗,自古誰能免?縱然是本王,想起之前戰例也會志得意滿哼哼小曲什麼的。再說戰敗主要原因,驕兵輕敵是1方面,另1方面則是爾等以信義立世,輕信了土司,這纔是主要敗因。兩河之戰中,陸廣河1戰最爲明顯,所以本王沒有斬殺劉超泄怒。”
“也不能說彝人狡詐無信,畢竟他們是爲了生存。爲生存,使用任何手段都是無可厚非的,再說彝人也少教化。所以本王招降安邦彥後,還需西南文武助力,爲西南教化1事多做努力。”
說着,朱弘昭對盧象升點點頭,盧象升抱着1疊小冊子分發,1些總兵不識字如劉超,冊子拿反了,1些識字不多,都睜大眼珠子做認真觀看的樣子。
“徽州汪文言將會在西南建設書院,估計會在貴州開設6所,所缺銀兩由各地募集,也需要貴州撥發。這種教育子孫,化夷爲漢,留名青史的事情,本王希望哪怕是1個銅板,也要用到該用的地方上去!若出現漂沒這種可笑的事情,本王即使在京,也會派人前來索命!”
巡按御史陸獻明看着小冊子非常激動,老頭兒連連點頭道:“齊王此舉甚妙,多行教化之事,世代延續。土民受聖人教誨,懂信義通禮儀知綱常,此乃大功大德,可絕後患矣!”
是教育的像綿羊1般方便割取羊毛吧?朱弘昭心裡冷笑,可又無可奈何。他9是統治階層,距離最高的那個位置僅有1步之遙……
巡撫王3善摸着鬍鬚讚道:“齊王此舉乃是長治久安之策,本官自當全力以赴。只是西南偏僻,教書先生不足。若參差不齊,恐會誤人子弟呀。”
教育經費,在這個年代沒人敢去伸手,撈教育方面的錢財,是要遺臭萬年的。
“先生方面自有本王與汪先生想法子,綁也要從中原綁來足夠的先生。不日汪先生將會趕赴貴州,到時9由汪先生來負責此事。”
聽齊王匪氣十足的話,文官們撫須輕笑,這利國利民的事情,綁1些人來幹,也是無可厚非的。至於武將們,更是哈哈大笑,這纔是武人風範,綁讀書人,想着9舒坦。
明朝是士大夫精英治國,這些文官自然知道教育的威力。他們對這個政策不抵抗,也9表示招降最大的難題解決了。
隨後,隨朱弘昭而來的廚子們開始忙碌,朱弘昭則換上風雷戰袍,要掛雁翎刀、朱弓金箭,網巾束髮,頭上繫上寶玉抹額,再拿1把摺扇來到烏江邊。
被俘的安邦彥妻弟阿倫9跟在朱弘昭身邊,明朝地方官員爲了戰功什麼都能幹的出來。明明是安邦彥的妻弟,表功的摺子卻寫的是‘安邦彥弟阿倫’,少了1個妻字,這阿倫的含金量自然不同……
“去給你姐夫說,本王已設宴相待,他若是英雄好漢,若爲水西3萬彝民生計、未來着想,切勿疑慮,請速來。”
“千歲稍等,小民這9過江去,若不成,小民自絕以謝齊王不殺之恩。”
兩名彝人下水操舟,阿倫對朱弘昭躬身行禮望着西岸人馬,黝黑俊秀的面容綻出微笑,這場戰爭,終於可以平息了。
阿倫渡江,與昔日的夥伴擁抱在1起歡呼,被簇擁着,阿倫來到安邦彥面前單膝跪地,面露喜色:“姐夫,大朝廷的齊王是個英雄,說話算話!”
安邦彥扶起小舅子,拍拍肩膀強笑道:“瘦了,能回來9好啊。齊王有什麼吩咐?或者別的要求?”
“沒有什麼,姐夫去和齊王談談,當年奢香夫人忍受了那麼大的委屈,爲的還不是族人生活樂平?昨晚齊王爲表信義,讓阿弟持刀守衛大帳,可見是個心胸磊落的英雄,不會像明朝那些官員1樣,藉機謀害姐夫。”
阿倫怎麼會知道,昨晚朱弘昭可是握着短銃在睡覺……
安邦彥連着點頭,李墨軒已經將齊王的來歷和他講明白了,他自然知道齊王和官員們不對付,和他們彝人1樣,看不慣這些官員。
回頭掃視,沉聲道:“大軍由陳其愚、阿倫督管。沒有我的命令,妄動者斬!”
下面大大小小的土司、頭人應諾,安邦彥轉身對李墨軒抱抱拳,苦澀笑道:“李大人,還望在齊王面前多美言幾句。”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投降,安邦彥9要擺正自己的位置,現在他不再是威震西南的反賊大頭目,而是1個任人宰割的肉。
李墨軒笑着搖頭:“安首領渡江去見齊王,末將是齊王派來取信首領的,9在這裡靜待佳音。”
這傢伙自稱末將,卻從來沒有1點將軍的樣子。
安邦彥重新打量李墨軒,露出笑容:“好漢子!只要齊王還留我們彝人1條活路,我安邦彥99降了!”
李墨軒笑笑,拱手。
河對面,朱弘昭端着望遠鏡露出笑容,看情況,這事成了。
這時候王3善拿着軍文小跑過來,烏紗抖着,臉色有些奇差無比,搖着手裡的軍文:“齊王殿下,大事不好!”
朱弘昭緩緩轉身,笑容掛在臉上接過信,1目十行,不由氣笑了:“張彥芳倒是神勇了1回,竟然違背本王將令!”
昨夜,駐守鴨池河西岸的安效良投降張彥芳,張彥芳所部連夜渡江,夥同安效良所部直奔安邦彥老巢大方殺去,按行程此時應該已經接近奢香驛,距離大方不足百里,而距離朱弘昭所部超過2百里!
這是踐踏在朱弘昭信譽之上的可恥行爲,爲了軍功,爲了自保,貴州總兵張彥芳違背了朱弘昭的將令,他的行爲嚴重的打擊了朱弘昭的信譽!
握着軍文,朱弘昭扭頭仰頭瞪目,心中盤算,隨後看向王3善,寒聲問:“張部有沒有王大人的故舊?若沒有,本王讓張彥芳粉身碎骨!”
王3善想了想,道:“齊王殿下,這不妥當吧?”
“沒有什麼妥當不妥當,他敢違背孤的將令,9要做好死亡的準備!治軍以來,還未有人敢在戰場上違背孤的將令!不處置,孤如何號令軍中?”
張彥芳的算盤打的非常好,只要他渡江抄了大方,那麼齊王最好的選擇9是談判時擒了安邦彥,叛軍老巢先丟,又羣龍無首。前後夾擊,破之易如反掌。
這樣西南戰事1樣平定,損失最大的朱弘昭認爲是自己,自己苦苦經營的名聲沒了,1諾千金的信譽沒了!
至於損失第2重的安邦彥,這和他朱弘昭有什麼關係?
反正,張彥芳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