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您就別胡思亂想了。
萬歲爺待您一向恩寵,只要萬歲爺還在,九千歲就不敢動您,您如今去找九千歲和皇后娘娘陪個罪,就說自己被霍維華哄騙,把所有罪責都推給他。
外面還有孫閣老。
他不會坐視大王被害的,剩下就看萬歲爺何時清醒,您再向萬歲爺請罪,陛下最多也就是斥責幾句,只要陛下做出處置,您大不了就是退歸藩邸,以後再去藩地就國。萬歲爺就您這一個兄弟,不會真得處罰,左右您也沒造成什麼嚴重後果,至於死了些兵卒火者,萬歲爺不會在意的。
天子弟殺幾個奴婢算得了什麼?”
王承恩說道。
他這個還是很聰明的。
天啓對這個弟弟一向恩寵,沒什麼共同語言歸沒什麼共同語言,但作爲一個兄長的確盡到了一個兄長的責任。
他不會殺他弟弟的。
也就是趕緊攆到封地,然後讓他老老實實過日子。
最多以後看的緊些。
不管現在的危險在於天啓昏迷,剛剛差點被弄死的九千歲和張嫣會不會趁機把信王弄死,這個就不好說了,但也可能不會,畢竟這樣一旦天啓醒來會找他倆麻煩。而且外面還有孫承宗這些大臣,孫閣老也會幫信王,總之他有至少五成希望沒事,不過還是得看天啓能不能醒來,如果天啓確定不能醒來……
那信王就必須喝毒酒了。
九千歲也罷張嫣也罷,都不會留着這個禍害的。
總之危險肯定有,但生計也有,一切都可以說聽天由命。
但是……
“王公公,這豈非引頸就戮?”
張惟賢怒道。
天啓是很可能不會殺他弟弟,可殺他們幾個是不會猶豫的,甚至九千歲就盼着能宰他們這些肥羊,如果能用宰他們這些肥羊,暫時停下新政,那麼孫閣老立馬賣他們。
這是必然的。
說到底新政的目的就是銀子。
就是失去了楊信每年撈的銀子後朝廷入不敷出,九千歲必須得另外想辦法補充他那已經見底的內庫,江浙那邊在楊信手中了,以後也沒法再割肉了,說到底這些年就靠在那裡割肉維持着。
現在必須得另外找割肉的對象了。
這個事實孫承宗也明白,只不過問題是割誰的肉而已,九千歲想通過改革一家割點,閹黨也割清流也割宗室也割總之統統都分攤點,這個改革的目的就是大家共度難關。士紳交點稅,鹽商交點稅,宗室吐出點,理論上這是合理的,但問題是誰都不肯,道理大家都懂,可割肉終究是不行的,
現在已經鬧到矛盾激化了。
這時候他們這些肥羊正好出現。
把他們全抄了,至少五年內九千歲不用考慮財政壓力,那還新政改革個屁,九千歲經過這一次估計也嚇得心驚膽戰了。
他難道很喜歡玩這種心跳的感覺。
所以他們不能這樣引頸就戮。
天啓不殺信王是兄弟感情,但跟他們可沒有,那塊鐵券頂多也就是保着不至於滅門而已。
其他幾個勳貴紛紛附和。
“英國公,你說怎樣?你們自己說的擋住騎警隊不在話下,可如今一觸即潰,你們坑了大王,此刻難道還想繼續坑害大王?”
王承恩怒道。
“大王,咱們還有退路!
如今最穩妥之策,就是帶着陛下離宮出城,向北沒有騎警,咱們直接走北安門出去,再向北出德勝門,然後南下保定,就說許顯純和曹文耀在楊信授意下作亂,大王率領我等救出陛下。
保定巡撫張鳳翔是山東人,不會與楊信一夥的。”
張惟賢說道。
“那以後呢?”
崇禎有些意動地說道。
王承恩一臉哀傷地看着他的信王。
“等順化王的大軍。
只要陛下在咱們手中,咱們就能以聖旨號令天下,把皇后和魏閹也都帶上,也不需要他們做什麼,只要他們閉着嘴,跟着咱們,那咱們說的就是真的,他倆不聽話就給毒酒。
先在保定觀望一下,給盧象升和孫傳庭送信,就說許顯純二人謀逆做亂,已經囚禁孫閣老等人,而且還抓住了太子,以後京城發出的命令都是他們所爲。咱們這裡的聖旨纔是真正陛下旨意,要他們立刻勤王救駕,順化王也是來救駕的,再以聖旨招順義王等部,總之咱們索性與那楊賊決戰一場。
若保定不可留,那咱們大不了去西安。”
張惟賢說道。
這的確也是一條出路。
這時候他們想跑還是很容易,至少想跑出皇城很容易。
至於跑出皇城以後會不會像他們設計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但至少他們自己還是很自信的。
實際上他們已經亂了,這些早就被錦衣玉食泡了兩百多年,完全泡得幾乎沒有一點祖宗遺傳的廢物們,哪有什麼真正的頭腦,原本歷史上他們在十七年後的表現早就展現了他們的水平。整個這場政變他們和崇禎這一幫,也就像原本歷史上十七年後一樣,一個昏招接一個昏招。政變本身就是昏招,失敗後的應對更是昏招,他們就這樣一步一個昏招的向前走着,就像原本歷史上他們走向團滅時候一樣。
他們老祖宗的棺材板真都快壓不住了。
“大王,您別再聽他們的了,他們都是想的容易,當初他們還想着用家奴阻擋騎警,還想着巡警隊能聽咱們的,可結果卻是巡警隊聽人家的,他們的家奴被騎警追着暴打,如今又拿這些哄您,焉知最後是不是還如之前一樣?再說咱們能不能出城還難說,就算出城能不能到保定還難說,到了保定以後也是沒準的,全都是在這裡拍腦袋想的,可最後要是敗了您就沒有活路了。”
王承恩哭勸。
這裡面也就他還清醒些。
他其實是九千歲派去盯着信王的,但最後反而成了信王的忠犬,這時候他是真心想挽救自己主人。
“你閉嘴,若非如此,難道讓本王引頸就戮?”
崇禎怒道。
“大王,您去向九千歲服個軟……”
王承恩說道。
“混賬,本王豈能向那閹狗屈膝!”
崇禎怒斥之。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混亂的槍聲和爆炸聲,緊接着一羣潰敗的家奴涌入乾清門……
“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張惟賢說道。
他們一幫人趕緊行動起來。
好在身邊都有忠心的家奴,還有那些假太監和部分真太監,緊接着他們就在王承恩絕望的哭聲中衝進天啓的病房,把病牀上的皇帝陛下擡起來塞進一頂轎子。張嫣和九千歲同樣塞進兩個小轎,這倆也得帶着,出去以後就得靠着他倆唬人,畢竟有他倆跟着,他們說什麼人們都信,理論上他們的計劃也不錯,真要是到保定的話,保定巡撫會相信他們的。
但這只是理論上。
這樣的計劃想要實現可不是理論上就行的。
就在他們做完這些開始向後逃跑時候,爆炸的硝煙已經在乾清門外升起,甚至都能聽到喊殺聲,話說這還是皇宮自從建成以來,第一次遭遇真正的戰火,這座皇宮裡的鬥爭無數,但直接用手雷還是第一次。他們趕緊擡着天啓等人,騎着馬向北一路倉皇而逃,好在北邊的確沒人,一直到出了宮城也沒遇上阻攔的,就是些混亂中的太監和宮女,然後這支隊伍繞過煤山。
可憐的信王殿下,騎着馬默默看着煤山上的那棵歪脖樹……
心有靈犀啊!
不過這次他沒想自掛。
原本歷史上其實他也想出城,只不過在城門處被一羣守衛的太監和士兵給射回來,也不知道是沒認出還是故意的,然後他又去找朱純臣,估計是想到這個親信家躲一躲,但朱純臣閉門不納,他這才茫然地回到皇宮。
這次他還有希望。
他就這樣錯過了和歪脖樹的約會。
他們一行人匆忙出了北安門,雖然外面的街道同樣一片混亂,但絕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座城市很大。
而且被一座巨大的皇城阻隔,北邊的很難迅速知道南邊的。
更何況他們這些人都帶着武器,混亂中的百姓也罷,那些官吏也罷,都沒有人敢阻攔他們,他們一行不停狂奔,最終到達德勝門,但就在他們看到這座城門的時候,大批巡警也從德勝橋方向狂奔而至。兩支隊伍正好匯聚,那些巡警同樣看到了他們,騎着馬的信王和英國公還是很醒目,帶隊的錦衣衛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巡警們轉眼間在寬闊的街道上排列開,一支支燧發槍瞄準信王等人……
“別開槍,萬歲爺在此!”
九千歲尖叫着。
已經嚇得慌了神的信王等人立刻鎮定下來。
對呀!
他們有皇帝在手啊!
有皇帝在手怕什麼,誰敢朝他們開槍,不怕誤傷皇帝嗎?
“大膽,聖駕在此,還不放下槍!”
英國公怒斥道。
說話間他把身旁轎簾掀開,然後裡面的皇帝陛下緩緩睜開了眼。
英國公嚇得驚叫一聲,就彷彿看着一具詐屍的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