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章 我有一點淺見

林延潮在心底否定了這位禮部員外郎的觀點後。接着對方所提出的建議,也是遭到其他官員的反對。

一名三十多歲的給事中出班道:“敢問這位大人,一名儒童讀一年之書,不說能讀完大學,中庸等四書,恐怕僅僅寫得自己名字,默一篇千字文也是不能吧。”

衆官員心想,這給事中說得有道理,一名中人之資儒童不說讓他參加科舉,從一字不識毫無根基至完成千字文,三字經這些啓蒙書籍,能讀能念能寫起碼要幾年,一年功夫能有什麼用?

教授時間如此短,大多數儒童不過囫圇吞棗認識幾個字而已,用處根本不大。

那禮部員外郎道:“既是一年不成,也可兩年三年。”

給事中搖了搖頭道:“管子有云,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我等一輩子讀書尚知不夠,何況兩三年乎,兩三年就令儒童親近聖賢,聞得先王之道嗎?”

這名給事中之言,令在場不少官員一併點頭。

這給事中繼續道:“就算如你說言,每年培養三五萬個儒童,那我問你,天下各郡立義學,義學既由官府而設,那蒙師之薪資亦有官府一手資出,儒童所用的筆墨紙張之費,也要由官府一併承擔。富郡尚好說,那窮郡呢?這筆錢從哪裡來?是地方官府徵以民賦?還是朝廷下撥?”

說到錢字,在場官員都是嘆氣。隆慶年時朝廷財政可謂是年年赤字,這幾年張居正變法後,這好了些。但若說中央向地方給錢興辦義學,八成都被地方官貪墨,挪用走了。

至於地方衙門自己籌銀辦義學,那麼他們肯定是舉雙手贊成,因爲多了一個撈錢的途徑啊。

比如林延潮所在的侯官縣,衙門每項開支都要向地方綱派,各種名目。衙門綱派什麼呢,比如縣試用的試卷錢、茶餅錢,衙門用的油燭,炭火一筆一筆,都巧立名目問老百姓要錢。再來個義學銀名目,肯定又加重老百姓的負擔。

這員外郎狡辯了一句:“也可令地方官員令豪右,善人資助義學之事,這有利於文教之事,必有富豪踊躍捐款,且不費朝廷一文錢。”

這話說完,衆官員更是失望,以往天災時,朝廷爲了讓地方豪右出錢救助災民,什麼辦法都用盡了。現在再叫他們爲這義學之事出錢?

原先持擴招生員之見的禮部郎中,也是看不下去:“就算你能辦得起義學,一個縣百人可入義學,既是免費求學,那麼怎保不令地方豪右之家鑽了空子,反而使真正讀不起書的貧民子弟卻被拒在門外。”

“而且就算地方辦起義學,朝廷又如何監督巡察,此又是一難。”

林延潮在旁聽了衆官員反對這國民教育之策,並沒有感到失望,而是覺得理所當然。

這些廷臣可不是尸位素餐的,他們處理多少事務,都是見事明白。之前林延潮只覺得這位禮部員外郎提出之見,與自己所見有些不合,但經這些官員一抨擊下,這才真正覺得要實行國民教育,真的也是太難了。

擴招生員實行是精英教育,舉國郡縣辦義學走得是國民教育。

自古以來,華夏一直走得都是精英教育的路線,原因無他,教育是一件成本很昂貴的事。考過科舉就知道,一個貧寒家族,往往是舉家之力,幾代人之辛苦才培養出一個脫產的讀書人來。

舉國重視科舉的明朝尚且如此,又何況明朝以前?

正因爲教育如此不易,所以國家一直走得是精英教育的策略,而不是國民教育這等雨露均佔之法。

但這不等於國民教育不好,而是實行起來太難。可身爲穿越者,林延潮卻知這又偏偏是國家的強盛之路。

西方在馬丁路德宗教改革下,第一次提出了義務教育的思想。但論歐洲各國最先開國民教育先河,就是普魯士王國。

重視教育的思想不僅在民間,也是根植在上層。

比如拿破崙擊敗普魯士後,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面對一點五億法郎的鉅額戰爭賠款下,不是咬緊牙關,縮緊褲腰帶過日子,而是拿出國家最後一點錢,用皇家宮殿作大學校舍,創辦了柏林洪堡大學。

而這所大學回報普魯士的是,從創立後走出了二十九位諾貝爾獎獲得者。

在再苦不能苦教育,以及舉國臥薪嚐膽下,普魯士走出了失敗了陰霾,幾十年後的普法戰爭,他擊敗了法國,統一了德意志。

擊敗法國後普魯士元帥毛奇沒有歸功於鐵血的普魯士軍隊,反而卻說,德意志的勝利早就在小學教師的講臺上決定了。

毛奇之所以這麼說,底氣在於普魯士是歐洲最重視國民教育的國家,沒有之一。在統一德意志之前,普魯士的適齡兒童入學率就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九十七,這一數據拿到今世仍可傲世諸國!

而在今日廷議上,一策是舉國興辦義學,一策是擴招生員。

兩論爭議不下,林延潮聽了心知,這場廷議若是自己不插手的話,那麼擴招生員此策可能會被通過。至於舉國興辦義學,只要官員們腦子不壞掉,基本是不會支持的。

當然還有一論就是馬御史,同時反對興辦義學,以及擴招生員之事,認爲朝廷之政策,從祖宗以來,一直延續的很好,不要冒然改動了。林延潮平心而論這纔是最好結果,當然這是他還未說出自己建議的情況下。

衆官員廷議了一陣,潘晟一看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要將廷議結論上報朝廷了。

於是潘晟與張四維聊了幾句後,又向林延潮道:“林中允,若是別無他議,我等就準備投票了。”

潘晟,張四維本以爲林延潮仍如之前那般謙虛地表示,自己在一旁洗耳恭聽。

但林延潮卻道:“既是大宗伯相詢,那麼下官確有那麼一點淺見。”

潘晟,張四維都是一愣,林延潮這是出爾反爾嗎?之前說的不開口,現在怎麼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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