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五年十一月,回京報捷的兵部侍郎、遼東巡撫李彥宮,殺魏忠賢、客氏,隨後宮中接連出數道聖旨,詔孫承宗、劉一、朱延禧、趙彥等人官復原職,並釋放楊漣、左光斗等人。
雖然經過李彥的迂迴解釋,朱由校並沒有追究李彥等人動政變的責任,並順從他們的請求,恢復了孫承宗等人的官職,並釋放了楊漣等人,然而當他得知魏忠賢、客氏、王體乾等人俱已死亡的時候,仍然禁不住悲從中來,強烈要求看到客、魏二人的屍體。
眼看天色漸明,接下去的這一天,其重要性並不下於昨夜,歷史的走向到底如何,都要看這一天的最終結果。
李彥看了駱養性和王國興一眼:“駱大哥、王大哥,皇上這邊,也算是穩住了,我看,咱們還是按照計劃,駱大哥你去掌握軍隊,儘快穩定局勢,不能讓京裡亂起來,特別是京營和京衛那邊,都需要用兵彈壓,讓申湛然配合你。”
“京城的勳貴那邊,就要有勞王大哥前去安撫,劉文炳有手段,沒想到他能‘請’動幾位大佬,不過後面的事情,就要看郭大哥的了,只要能得到他們的支持,咱們的勝算就能更多一些,”李彥沉吟着說道,京城不同於遼東,一時間感覺手頭能用的人特別少。
眼下還能對付,只不過復遼系在朝廷中一直沒有什麼根基,要想主導以後的朝政,又談何容易。
駱養性擔憂地看了一眼裡間,剛纔劉文炳找了太康侯張國紀,說動張皇后進宮勸慰皇上,然而以朱由校之前同魏忠賢、客氏地關係,皇上那邊情緒怕是很難平靜。
李彥此刻安排二人坐鎮京城,一則是確實需要人手,復遼系中,自李彥以下,也就是這兩位總兵威望最高。二則也是對他們的保護,萬一朱由校等會無法消氣,都可以由李彥來承受,只要這兩位手裡抓着兵權,就不必擔心情勢生太大變化。
駱養性在湯站堡之戰中表現得極其狠辣、老練,由他來坐鎮軍中,加上申湛然的冷靜和籌謀,應該可以穩住局勢。
雖然此次進京的主力是李彥的嫡系廠衛營、遼南軍,以及遼西軍,東江軍只有兩個哨,以復遼軍的訓練指揮體系,完全可以確保執行順暢,更不虞駱養性有什麼異常舉動。
到了這個地步。大家誠然是一條繩子上地螞蚱。然而涉及到這種層次地權力鬥爭。齊心協力是一個方面。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注意。
李彥未必會這樣想。但所謂“壞地體系讓好人也墮落”。如果他可以放縱權力。在這個時候並非是信任。反而一種誘惑、陷害。
同樣地。因爲位置關係。王國興從遼西帶過來地軍隊最多。這個時候他並不直接指揮軍隊。而是爭取勳貴地支持。揮其特長地同時。也避免了某種變化地可能。
“大人。皇上這邊……”王國興雖然和朱由校是表兄弟地關係。不過兩人並不熟悉。他也明白李彥地意思。不過此事他們終歸是一體地。以大明地權力體系。李彥一倒。他們這些武將根本沒有說話地權利。
李彥微微笑了笑:“放心吧。皇上不會動我地。你們去把外面地形勢穩定下來。劉文炳你留下來。如果有什麼事情。能給我出出主意;文官那邊。就交給宋鍾國。有復遼軍在這裡。閹黨翻不起什麼大浪。”
王國興和駱養性對視一眼。拱手告辭離開。此刻是一點時間都不能耽擱。
王國興和駱養性離開後不久,邵榮就讓人擡過來魏忠賢、客氏的棺材,屍體已經打理乾淨,從表面看不出兩個人哪裡受傷致死,甚至臉頰都塗了腮紅,並不覺得很蒼白。
李彥已經將這些日子地《華夏商報》拿給朱由校看過,上面每一字都在敘述魏忠賢和客氏的滔滔噁心,以李彥對朱由校地瞭解,這位年輕的皇帝很看重親情,魏忠賢和客氏正是依靠這一點,才贏得他地依賴,從而權勢熏天
因而李彥並不打算如何詆譭魏忠賢和客氏,他只是告訴朱由校,魏忠賢和客氏攬權的罪狀,也只承認士兵誤殺了魏忠賢,而客氏是畏罪自殺。
李彥也向朱由校表示,今日所爲,全都是出於公義,實在是魏忠賢欺上瞞下,已經犯了衆怒,他不得不爲之。
至於朱由校會不會理解,是否能消除兩人之間地隔閡,李彥也難以預料。
朱由校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變得頗爲平靜,在看到魏忠賢和客氏的屍體以後,又傷心得直掉眼淚。
直到孫承宗、朱延禧、崔景榮等人的到來,張國紀才上前勸慰,朱由校也忍住淚水,好像一下子成熟很多的似的,像孫承宗詢問魏忠賢和客氏的葬禮。
孫承宗看了李彥一眼,見他微微搖了搖頭,略一猶豫,便按照魏、客二人眼下的地位,定下葬禮的規格。
趙彥、崔景榮和朱延禧也是剛剛給魏忠賢捋去官職,離京以後,就給李彥安頓起來,才能在第一時間出現在宮裡。
李彥知道這些大臣往後未必會跟自己步調一致,甚至他們還可能反對軍事政變,但在這個時候,他們起碼能夠起到穩定局勢的作用。
李彥希望政變以後能夠平穩過渡,而不是讓這個國家陷入紛爭。
朱由校將孫承宗定下的規格提了一級,原內閣大學士朱延禧出言反對,這個因爲反對稱魏忠賢爲“元臣”的大學士認爲如此規格並不合適,應當由法司審勘,如其有罪,則不應風光大葬。
朱由校小臉蒼白,滾落大顆大顆的眼淚,唬得幾位大臣不知所措。
李彥連忙站了出來,並支持對魏忠賢依高規格下葬,在他看來,這是末節,並不值得過於計較,何況對魏忠賢的厚待,並不代表閹黨能夠得到寬恕。相反,在這個問題上向朱由校做出讓步,則在其他問題上就可能獲得朱由校的配合。
朱延禧、崔景榮等人能夠在閹黨橫行的情況下,一直堅持到最後,說明他們都不是迂腐之人,而面對閹黨的氣焰,又能堅持自身立場,品性也不用懷,他們相互看了兩眼,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在這個問題上向李彥和朱由校做出了讓步。
李彥見狀也舒了口氣,若是楊漣等人在此,定然不會同意,那事情就會比較難辦。
朱由校欣慰地看了李彥一眼:“那就這麼辦吧,孫師傅,這件事就麻煩你安排一下。”
“臣領旨!”孫承宗目光復雜地看了李彥一眼。
朱由校點了點頭,顯得非常疲憊:“魏……朝政方面,各位大人看着安排吧,朕累了,朕先去休息。”
朱由校說着就起身向裡屋走去,因爲知道皇后就在裡面,大家也不好跟過去,站在原地面面相覷,如此重要時候,皇上距離將事情全都丟給他們,不管不問,甚至連一點表示都沒有,他們又知道如何處理?
李彥直起身,回頭一看,幾位大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孫承宗捻鬚說道:“李大人真的打算給魏忠賢風光厚葬?”
李彥微微嘆了口氣:“本官知道諸位對今日之事定然另有想法,只不過眼見朝中正派官員紛紛罷斥,魏閹權勢日漸囂張,如不及時予以制止,恐怕後果不堪設想,本官也只好逾越了。”
孫承宗搖了搖頭:“當日楊一清也曾設計除掉劉瑾,李大人今日所爲,雖然逾越,也並非不可,只是如何善後,李大人可有準備?”
孫承宗也知道,現在皇上不想管事,在他們幾個人當中,李彥品級最低,卻手握重兵,已經將京城控制在手,此時他說的話才最管用。
當然,若有李彥有什麼非分想法,孫承宗等人也未必會俯帖耳,衆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李彥,是敵是友,就等着他的一句話。
李彥點了點頭:“本官已經讓人封鎖了京城,皇上籤的聖旨也已經出,京城周圍的軍隊,除復遼軍以外,一律不得隨意調動;宮裡放出去的消息,將會說建奴的刺客行刺,魏忠賢、客氏等人遇刺身亡……”
“李大人,你這是何意?”朱延禧挑了挑眉頭,他和孫承宗一樣,都曾做過朱由校的老師,而且在場幾人當中,他的內閣大學士地位最高。朱延禧覺得魏忠賢已經死了,那此刻就該清算此人的罪行,而不是繼續遮掩。
“李大人應該知道,不管你怎麼遮掩,也無法掩蓋歷史的真相!”做過禮部侍郎的朱延禧說話倒是毫不留情。
李彥拱了拱手:“朱大人誤會了,本官的意思只是對外這麼說,史官自然可以真實書寫,魏忠賢的罪行,依然要着三法司查問清楚,犯法皆不能放過。本官之所以要這麼做,是想維護京城、乃至大明的穩定。”
“本官在遼東征戰多年,深知我大明雖然國力強大,然而內憂外患亦是不少,一旦內亂不休,則外患將至,爲今之計,只有衆志成城,方能實現我大明中興。”李彥慨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