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在平時,這樣的行軍都是預先通知路上的官府、村落做好準備,何況現在遇到百年大旱,就是衡王府出面都找不到多少糧食,徐典膳居然就以爲這大軍出動跟大白菜差不多。
雖然埋怨了徐公公一通,但是不管是周杜達還是其他人,必須先把徐公公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可是徐公公在內府橫慣了,一見面就是幾鞭子抽過來,然後嚴令周杜達他們立即解決上千人馬的糧草問題。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更不要說現在衡王府手上的糧食可是金貴得很,衡王府囤積了好些糧食就指望這些糧食發大財,但是不支援徐公公,那麼報復龍口的計劃就只能功敗垂成。
最後還是衡王親自拿了主意,全力保障東征大軍的糧草供給,不管東征大軍有多少需求,衡王府一定全力供應。
青州府是衡王府的就藩之地,這一次徐進再次帶隊殺出青州府就沒遇到上次的麻煩,每隔數十里都有衡王府的莊子負責接待他們並不斷補給糧食。
而且這一次徐進也聰明瞭,他不再把四路大軍推在一起齊頭並進,而按照周杜達的吩咐分起了前後四起行軍,各起之間相距數裡甚至十數裡,這樣就不致上千人馬蜂擁到一個村子安營紮寨,如同蝗蟲過境一般,把所有的一切都嚼個乾乾淨淨。
除此之外,徐進還讓所有人隨身都揹着一二十斤糧食上路備用,實際這也是周杜達與衡王府這邊提供的建議,但是徐進徐典膳毫不客氣地將所有的功勞都據有已有。
他現在又找回了治大兵若烹小鮮的感覺,四路大兵分次疊進,收拾那柳鵬柳小賊不過是易如反掌,但是他並不知道現在整個衡王府因爲他所消費的糧食而在到處罵娘。
事實也證明徐進徐典膳的這種良好感覺只是純粹的幻想而已,進入萊州府以後徐典膳再也找不到那種飯來伸手衣來伸手的感覺,攜帶的存糧固然已經不多,可是衡王府沿路能供提供的糧草卻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在不斷減少。
這不能說衡王府不給力,恰恰相反衡王府已經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萊州府畢竟不是衡王府的主場,衡王府能提供這麼多糧草已經是極限了。
可是徐進卻把衡王府罵個狗頭淋血,覺得這支大軍走得如此艱難,都是衡王府在故意搗亂,如果不是他們供應不及時,現在四路大軍早已經殺到了龍口,只是現在已到了萊州府,他就沒辦法回青州府跟衡王府算賬。
在青州府,衡王府還可以動員與利用官府的力量,可是在萊州府情況就完全兩樣了,這裡的官府對於徐進的四路大軍抱着絕對敵視的態度,全靠了衡王府的支持徐進的大軍才獲得勉強飽肚的糧食,而且徐進徐典膳很快就發現他的四路大軍不僅缺糧,而且現在還缺燃料與草料。
晚明的華北本來就是一個燃料極度緊缺的地方,今年的大旱不僅造成了一次糧食危機,也造成了一次大規模的燃料危機,由於夏糧絕收,地裡的秸稈以及農家常用的柴草同樣沒了着落,貧困不堪的村民早就把官馬大道沿線能砍伐的薪柴砍伐一空,而徐進的大軍必須需要大量的燃料與草料來支持每一天的行動。
可是徐進除了親自下廚做了幾次小點心之外,對於燃料與草料極度緊缺的問題並沒有提出任何解決辦法,他覺得手下這些軍士有糧食就夠了,大家堅持一下,馬上就能到登州府,不需要什麼柴火與草料。
但是事實的發展總是違背徐進徐典膳的意圖,光是爲了草料問題,徐進的四路大軍每天都要與萊州人打上好幾架,既然找不到馬草,那徐進手下這些浪蕩子與衡王府的校尉直接就把騾馬趕到田裡面啃咬青苗。
萊州人自然是急紅了眼,這些青苗都是夏糧絕收以後他們用僅存的口糧或是房子抵押貸借購買種子才種下去,也是他們生活的全部希望,現在被騾馬衝進田地這麼一啃咬,大家有一種一切希望都破裂的感覺,時不時就有人衝上來拼命。
燃料同樣是困難至極,只是徐進不給手下的兄弟們解決,手下這些兄弟有解決的辦法,他們宿營紮寨的時候就拆掉屋子取出木材取暖,讓萊州人對這支徐家軍更是恨之入骨。
一路行來,徐進只覺得步步艱難,覺得衡王府辦事太不得力,甚至還有很多膽大包天的刁民跑到徐進身前來告狀,甚至還有些奸民乾脆放棄了和平解決的打算,直接拿起了農具擺開了架勢準備與福王府火併。
只是徐進這支大兵雖然是魚龍混雜,但其中大部還是職業與半職業的軍人,驅趕幾十個膽大包天的奸民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但是徐進很快就接到了源源不斷的傷亡報告。
徐進的大兵甚至還沒進登州府,死傷已經多達十數人,而且這些奸民甚至越來大膽,而且衡王府辦事太不給力,萊州府的官府居然敢公然跳出來支持這些奸民惡徒,一定要徐進拿真金白銀出來賠償萊州民衆的損失。
奶奶得熊,這真金白銀咱家都沒見過多少,這是要孝敬給福王陛下,等福王陛下拿走了小頭,剩下的大頭纔是徐典膳應得的份額,你們叫我拿錢出來,不是要斷我的後路嗎!
因此徐進堅決一條心思,不管萊州府怎麼說,這銀錢絕不能拿,兄弟們自己想想辦法,發揮主動能動性,等到了登州府自然就有金山銀山了!
當然爲了安撫萊州府的百姓,徐進也使了幾個小心眼,他很快就把龍口那塊涇王遺地的問題捅出來,沿着官馬大道宣揚龍口如果不拿一萬五千畝的莊田出來,那麼這一萬五千畝的莊田可以就要落在萊州府名下。
只是徐進作夢也沒想到,他的這種威脅半點殺傷力都沒有,在徐進大兵到來之前,丁子杭帶着自己的草臺班子也沿着官馬大道搶先做了一波極其生動的宣傳,不但第一時間把柳鵬洗白了,而且把福王府與衡王府都貶得一文不值,甚至把這一次旱災的全部責任都推到了福王府的身上。
徐進的宣傳攻勢自然是毫無成果,恰恰相反,他的宣傳反而激起了萊州人的憤激,福王府嘴上說一套,實際說的又是一套,他們拆房子給馬啃青苗搶糧食拉夫子的事情大家都記得清楚。
在這種情況下,徐進的宣傳口徑從誘導變成了恐嚇,只想先嚇住這幫奸民惡徒再說,只是這些刁民也不是好惹的,他們很快就把柳鵬的許多光榮事蹟擺了出來。
直到現在徐進與他手下這些部下才知道這位柳巡檢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物,據說他曾經一次大開殺戒,然後官馬大道每隔一里地就懸一級人頭,結果這人頭就從登州一直掛到青州府。
這柳小賊那一次到底殺了多少人啊?徐進不相信這樣的說辭,但是他還是從衡王府的那些校尉口中獲得了一些確切的消息,這位柳巡檢確確實實就是一位心狠手辣的人物,去年一次高密五義蠶行之戰,一次黃縣十里橋之戰,衡府儀衛司就折損了好幾百人。
徐進與他的部下還聽到很多不靠譜與靠譜的傳說,反正這位柳小賊就是一位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嚇得現在徐進不敢再講了什麼治大兵若烹小鮮,只能催促手下的軍士趕緊啓程,他覺得憑着福王府這塊金字招牌,柳鵬怎麼也不敢傷及他徐典膳。
只是徐進雖然自信十足,但是徐進的四路大軍卻完全沒底。
而沂州衛的兩百多名軍士也是第一次看到看到這樣的場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事情他們不是沒幹過,但是沒有一次出手偈現在這麼兇險。
現在不用考慮進登州府以後該怎麼辦,萊州府的這些豪強土棍就有心聯合起來解決自己這支人馬,如果進了登州府,說不定自己這兩百多人就要被包餃子。
偏偏如此兇險的局面,那位徐典膳還穩若泰山,以至於沂州衛的軍士個個性子都是帶着幾份火性,恨不得現在就找人狠狠幹上一架,死也死個明白。
可就是有人喜歡自尋死路,幾個從哪裡冒出來的年輕人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他們不知闖到沂州衛紮營的村子,而且還振振有詞:“你們就是沂州衛的叫化子?你們連匹馬都沒有,現在到龍口去準備肉包子打狗嗎?”
肉包子打狗?這也太看不起我們沂州衛軍吧?帶頭的一個總旗就說道:“我們沂州衛沒馬,龍口難道就有馬嗎?”
結果那邊當即就有一個少年說道:“龍口可有六百馬隊,收拾你們沂州衛不在話下,說你們是肉包子還是太看得起你們了!”